持剑女子甚是傲气，她眉心一点红，周身剑气凌厉：“怎么？当掌门硬气了？都不愿意同我寒暄了？”

    “再硬气，也比不过你这‘天下寒霜第一剑’的名号，只怕你这‘拣尽寒枝不肯栖’的皓月剑尊不肯帮我。”玉藤道。

    皓月剑尊皱眉，做出倒口味的模样：“少说这些弯酸话，我牙疼。你我生死之交，自然是要帮的。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帮了。”

    玉藤道：“那我便长话短说，这只铁傀儡快醒了，每回他醒，都将璇女门上下闹了个天翻地覆。而我等遍寻其主人而不得。这一次请你来，是想请你看看，要么对铁傀儡的主人有个头绪，要么，能找个办法，将铁傀儡彻底终结了。”玉藤伸手：“让你徒儿自己讲给你听。”

    皓月剑尊道向素问道：“事态紧急，你就捡重要的讲。我不喜欢听啰嗦的。”

    素问早习惯了自家师尊的性格，一番话早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她向皓月剑尊道：“两个月前，我在雷音镇听当地居民来报，说雷音镇东南有铁傀儡伤人。我和灵镜前去查看，正遇上铁傀儡暴走，一路向西歧山奔走，我和灵镜施法将他困住后，经璇女门诸位协力，一同牵引至璇女门内。”

    “你做的不错，是我的好徒儿，”皓月剑尊道，“杀这铁傀儡不是什么难事，但打狗还需看主人，铁傀儡的主人查清了吗？”

    “我和灵镜借百事通散发消息，迄今无人认领，但消息发散后，璇女门怪事连连。第一件，是璇女门混入了两名男扮女装的门徒，我等捉拿后分别打入十八根封灵锁，那二人依旧不翼而飞。”

    “第二件，是我奉命往青台县查逃犯之时，凑巧先掌药与先司农两位长老携带诸位弟子往西歧山，铁傀儡险些出逃成功。”

    ”第三件便是现在，有铁飞虎袭击璇女门，铁傀儡，也凑巧异动了。”

    皓月剑尊说：“这么一桩桩一件件，经你这么一讲，倒像是，有人想要和铁傀儡里应外合做些什么……要是七星那个神婆在就好了，这种事，她算得到吧。我打赌她现在还没闭关，我们应该来得及把她闹出来吧。”

    素问嘴角抽搐，自家师尊就是这样德性，七星才不愿意来。

    “等把她闹出来，璇女门都要被这铁傀儡踏平了，上次要不是素问和一个外来修士齐心协力，你回来还得以天地为铺盖。”玉藤说。

    “外来修士？什么外来修士？”皓月剑尊道，“我真该那把瓜子来，边吃边听。要不……”她向玉藤道：“你替我拿去？”

    玉藤叹了口气：“你听了只怕会吃不下。”

    “除非那个人复活了，否则什么都影响不了我的胃口。”皓月剑尊道。

    玉藤笑而不语，向素问道：“你继续说吧。”

    素问斟酌着词句：“是青台县的一个备选弟子，叫戚仙草。”

    “厉害吗？”皓月剑尊问。

    素问沉默了一下：“不太稳定，我同她在西歧山时，觉得她修为远高于我，但獬豸台上，她好像又比我低一些。”

    这话引得玉藤与皓月剑尊一同沉默了，两人暗中交换了个眼神。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西歧山上，她能操纵羽衣剑，故而修为看起来厉害些，到獬豸台，她没有行动，故而修为又低了些。”

    素问不由得替戚仙草辩解起来。皓月剑尊皱眉：“能操纵羽衣剑？她……应该只是草精吧？”

    玉藤解释：“是草精无误，但和极乐城有些渊源，极乐城使者以为她诱拐了白羽帝姬，向璇女门要过很多此人了。”

    “听着是个不畏强权的人，很有侠义之风啊。”皓月赞道。

    玉藤笑道：“是，獬豸台上，她也秉公直言。”

    “不错不错，铁面无私，我不喜欢条条框框，但我喜欢铁面无私的人，”皓月几乎要鼓掌，“她来了，我就要她，你们都别和我争。”

    玉藤微笑：“现在她跑了。”

    “跑了？！”

    “大概璇女门这段时间太乱，她被吓跑了，”玉藤轻描淡写，“关于她，还有件事，我没和你说。但我怕你承受不住。”

    “她都跑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皓月剑尊道，“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做我的徒弟。”

    “她把灵台镜震碎了。”玉藤道。

    皓月剑尊惊愕不已，她道：“你们怎么不把这件事放在第一件讲给我听？看我一惊一乍，很好玩吗？”

    “不是谁听到这个消息，都会一惊一乍。况且此刻，她就在铁飞虎上，”玉藤悠然道，“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皓月剑尊拔剑飞身而出，素问犹在震惊。反应过来后，她也想追出去：“掌门。”

    “你就别去了，”玉藤道，“或者去了，但是把羽衣剑留下。”

    素问摁住剑，内心生出了猜测，她早就冒出过类似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

    “戚仙草，和……”

    嘴巴忽然张不开了，玉藤给素问上了禁言咒。这是变相的回答。素问呼吸一滞，但随后，狂喜卷上心头。

    戚仙草和霓羽衣有关系，那么一切都有答案了，戚仙草并非天生一魂一魄，她是霓羽衣飘散出的一魂一魄。

    “她不记得从前的事了，”玉藤别有深意，“你得帮帮她，不是现在。”

    铁飞虎在璇女门上空盘旋。

    火石迟迟没有突破结界，山上一片漆黑，没有光亮，璇女门的人就像睡死了一般。戚仙草终于明白，伊琳要做什么了。

    “海因逃不出来了，”戚仙草冷静地说，“你的火石都没办法突出结界，她们都不屑于出来和你对手。”

    伊琳哼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不是为了一个失败的结果来的。”

    “你还要做什么？”

    戚仙草很紧张，她怕伊琳又扔下去个什么东西。她的侠义值经不起伊琳折腾。每当伊琳向地面看时，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快爆掉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吗？”伊琳问。

    戚仙草心里咯噔一声，伊琳站起来，她开始动手解开戚仙草手上的布条。“你会告诉她们我是谁，对吗？”

    “你好像很期待被列为璇女门头号通缉犯。”戚仙草说。伊琳笑了，她笑起来会下意识用舌尖舔自己的虎牙：“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戚仙草警觉：“你要把我扔下去？”

    “很聪明，”伊琳点点头，像个表扬学员的教官，“绑你绑对了。你……不向我求饶吗？”

    伊琳晃了晃戚仙草手上的铁索，伊琳实在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连威胁人都这么循序渐进。她的意思是，她不会帮戚仙草解开铁索。

    也对，她解开铁索，就该她向戚仙草求饶了，戚仙草不会把同样的错误犯上第二遍。

    戚仙草说：“和疯子说什么都没用。”

    “好聪明，我有一点可惜你了，”伊琳惋惜的神态别提多像真的了，“你是四海八荒的一部分，四海八荒是我们的灾难，你就是造成灾难的一部分。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

    戚仙草的半个头靠在了铁飞虎外，夜风吹得她睁不开眼。伊琳从背后压上她，她把戚仙草被束缚住的手脚解开了，锁链依然存在。

    人有时候就是很可笑，明知道不可能，戚仙草还是违背理智生出了一些希望。说不定伊琳会把能封住她周身灵力的铁索解开。

    “转过来！”

    伊琳扯住戚仙草的头发，把戚仙草翻过来了，她空余的手拍了拍戚仙草的脸。戚仙草看到她的身后是月亮，月亮下的伊琳面如罗刹，一道刀疤从她的眉心贯穿至嘴唇，她说：“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们可以合作，现在合约依旧生效。”

    “……你的合约就是用我的死，来向四海八荒宣告你的存在，”戚仙草躲过伊琳的手，被伊琳多触摸哪怕一寸皮肤，都让戚仙草觉得恶心，“你从头到尾都在戏弄我。”

    “好聪明，好可惜，我的朋友。”

    伊琳搂住戚仙草，这是死亡来临前的拥抱，暖和且用力得让戚仙草有一些想吐。耳边是艾文在大喊：“大姐头，告诉她你是玩家，你是玩家，只要说出这一点你就能活！”

    “来不及了，向上飞很困难，可是向下坠很容易……”

    伊琳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她不知道这个马上就要死掉的牺牲品，在和谁说话。牺牲品翕动嘴唇：“再见——”

    手上空了，伊琳立刻抓住铁飞虎的边缘，她失策了，在伊琳下手前，戚仙草先向下坠去——

    夜风呼啸，戚仙草的衣裙飘飞，她重重撞在了铁飞虎上。

    哐啷！

    铁飞虎右翼边缘，弯掉了一排锯齿，后果是失去平衡。被挂在铁飞虎边缘的少女，右手已经挣脱了束缚，铁索掉了下去。

    她的右手凝出了一支草叶镖，蓄势待发。

    这是一位真正的修士。

    铁飞虎静止在空中，它一动不动，然而靠近它，就能从它固若金汤的钢铁躯壳中，听到刺耳的蜂鸣——

    嗡嗡，嗡嗡，嗡嗡。

    “你想杀了我？”

    伊琳平静无比，好像戚仙草准备杀的是另外一个人。

    回答她的是草叶镖，不留情面直奔她的双眼。伊琳向下一蹲，她的手飞快在按扭间挑了一个，用力拍下。

    铁飞虎的两翼喷出雷电一般的火花，在火花彻底把她吞噬以前，戚仙草念起咒语：“神随我意，万物皆灵！”

    戚仙草的周身起了一层电火花，环抱着她向下坠落，与此同时，跳下来的还有伊琳。

    伊琳什么也没有，她的装备在高空令她与赤身裸体的婴儿无疑。她在戚仙草的头顶，手握一把匕首，向戚仙草的头顶瞄了瞄。

    但最终，她放弃了。

    “好可惜，下次一定带手铳。”

    伊琳手上涨开一个白色漩涡，它明亮刺眼，照得伊琳犹如一张白纸，在伊琳手指没入的刹那，伊琳的降落停止了。

    空间系法术。

    坠落的只剩下了戚仙草，漩涡承接了伊琳的身体，她正在离开璇女门。戚仙草再度凝气，她的身上还有三个铁索，修为仅有原来的四分之一，最强的法术变成了防御咒。

    她最多让伊琳受些轻伤。

    但气团还是飞了出去，它追随伊琳进入了漩涡空间，必将在伊琳回到现实时给她带来一些小小的麻烦。

    而戚仙草跌落，坠入无尽的黑暗。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