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会生气的啊。”

    其实卫修珩被他妈扇巴掌她也是会心疼的，只不过这份心疼转瞬即逝。他捂着被打的半边脸淡定地喝茶，甚至还能笑出来，哪像个刚被后妈打了的怨种儿子？

    伏怜死死抓住司锦钳制住她的手，指甲抠进她手背，气若游丝：“松开我......!”

    身为万年大妖，竟在这花楼出身的小女娃手下动弹不得，且她身上煞气浓重，不是身负极大的怨念，便是屠过千人。这份煞气平时被她收得干干净净，有了杀意才显露出煞气。

    敢情这逆子请了尊杀神回来！

    他从小就懦弱可欺，让他做什么事情一句怨言都没有，好用得不得了。若不是那年他突然发疯，包袱都不背就背井离乡，哪还会是现在这样的不孝子。

    司锦松开手，伏怜滑坐在地，一时愣怔。前者还很委屈地跑到卫修珩旁边，嘀嘀咕咕：“我好心帮你跟上赶着挨骂有什么区别？”

    人身攻击就算了，还专往脏了骂，司锦受不了，她气得肚子疼。她当他是人肉靠垫，往他身上一靠，杏眸含泪，入戏太深：“夫君，你妈骂我。”

    卫修珩低头看她，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道：“你先起来。”被伏怜打了的半边脸由长发遮住，他将她扶起来，端正好坐姿。

    伏怜捂着胸口大喘气，她也被气得半死，他早不是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崽，深知自己已经管不动这个逆子，而且还打不过他这私定的女修“妻子”，但做家长的威严架势还放不下去，她抬手摔碎一个花瓶，满地瓷器碎片，叫道：“给我和离！不是明媒正娶，这门亲事我不认！卫修珩我告诉你，你只能娶同族的小女妖为妻！”

    “母亲，你说的同族小女妖，难道是五百年前送到我床上的鼠妖？”他终于反驳，没想到伏怜闹得更厉害了，她拿了个茶杯就扔了过来，直直飞向他。

    “鼠妖怎么你了？让你娶你就得给我娶！你知道娶了之后我们一族才有复兴的机会，纵寒才会有更好的前程！”

    “是吗？”卫修珩抬手接住茶杯，紧抿着唇。他从不会对父母说反问句，可今日司锦在此，好似做什么事都能胡作非为不计后果......

    寝宫一地狼藉，伏怜缓缓站起，整理衣冠，抚平衣服褶皱后仍是那副优雅自持的模样。她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你就是这么当儿子的？”

    他们二人的红衣格外碍眼，光用肉眼看便知其价格不菲，他离乡这么久，过了好日子，半点钱半件衣服半根簪钗都不见他寄过来。她伸手指向司锦，向他说道：“自己在外找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你把我们置于何地？你身为蛇族次子，纵寒的弟弟，你怎能先于他娶亲？”

    混沌大陆不管是哪个族类，繁文缛节都是同样的多，原身“司锦”和卫修珩都深受其害。王瑜和王允奚却开放得多，毕竟手底下几十家连锁花楼，传统的伦理道义与他们无关。

    司锦听闻过政商界多有用联姻巩固自家势力的，大抵卫修珩这落魄的一族也不外如是，所以他母亲还会如此火冒。

    他真惨......换她她也得跑。

    “不行不行......”伏怜优雅妇人的表现很快便维持不住了，她努力撑着桌角才不让自己滑下去，“竖子......真正的孽子！让你父亲知道你所作所为他非气得驾鹤归去！”

    老妖王患病在床，一个月中没几天清醒的日子，她知道他在意父亲，故意拿这话激他，好让他愧疚闭嘴。可不知今天卫修珩吃了什么假药，居然敢跟她顶嘴顶起来了，他说道：“母亲少拿父亲来要挟，若父亲将千年间的所有事情一一听完，您敢确定不是他被您气得驾鹤归去吗？”

    司锦靠着他，默默地闭上嘴，这是他们一家人的家事，不关她毛事。只是他亦会对继母硬气了，此番相当罕见的场景不免让她大开眼界。

    别看卫修珩平时人模人样，可算计使坏一个不落。依照混沌大陆这儿比毛都多的规矩，他向母亲低头是为正确，顶撞长辈是万万不可的，但他竟然一连全是问句，哪还像之前那样一声不吭？

    伏怜闭眼揉着太阳穴，使劲顺气：“好，好，好......全来我这撒野，我得让纵寒来......”

    她一言不合拿起一个玉铃摇起来，他听到玉铃声，身体僵得发硬，司锦朝他腰间软肉一戳，卫修珩一个激灵，连忙摁住她：“别动。”

    被她戳的地方发痒，腰部还是蛇敏感的地方，他拿她无可奈何，只求她别再捣蛋。

    卫修珩貌似听不得这铃铛声，脸色差得出奇，司锦担心他，正想喊她停手，余光处忽地一动。

    门外踏入一个高大男子，披着雪白外袍，眉心红痣如丹砂，与他有五分相似，讶然道：“母亲……啊，弟弟也在。”

    卫纵寒望向满地狼藉，刚想开口，伏怜便指着安坐在跪垫上的二人，颤抖着说道：“卫修珩百年不着家，一回便带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你说说怎么办！”

    司锦在卫修珩身侧，卫纵寒也有些疲态，他捏捏眉心，劝道：“弟弟只是爱玩了些，母亲不必惊慌......”

    “我惊慌？”伏怜声线陡然拔高，全然忘了方才司锦差些将她掐昏死，“你自己好好看看！”

    极混乱的场面，卫修珩好似不在乎把家人的丑态展现在司锦面前，还给她也倒了杯水。

    水流倾注，司锦安静如鸡，卫纵寒挪来视线时她和他对视上了，那一瞬一阵电流感淌遍全身，只属于修士的直觉雷达响起，她能百分百确定他的灵力与缘真真人有得一拼。

    这就是卫修珩拜托她解决的人，但她显然拼不过他。

    “这位是……弟妹？”卫纵寒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不知今日到访，有失远迎。”

    还是挺有礼貌的嘛，没伏怜那么不讲理，劈头盖脸就骂。司锦回以一笑：“大伯好。”

    改口改得比谁都快，卫纵寒点点头，瞄了一眼卫修珩，竟是松了口气，眯着眼感慨：“曾经好奇何种女子才会成为弟弟的良人，一看果然不同凡响，纵为人族女修，也定是出类拔萃。”

    他很会客套，司锦礼貌笑笑，不再多说。伏怜见自己被冷落，又开始砸东西，丁零当啷声此起彼伏，她砸得飞快，几乎只能见到残影。

    卫纵寒和卫修珩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伏怜从面貌上看约莫四十左右，大哭大闹使她五官瞧着可憎起来，她把凭几也推翻在地，吵道：“不可以！卫修珩只能娶妖族！”

    被父母直呼其名，卫修珩稳了稳神，拉住司锦的手。她任由他安慰，反正自己不在怕的，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种低段位的刁难根本不在眼里。

    寝宫里能砸的被伏怜砸了个大半，她发髻散乱，优雅夫人形象说崩就崩，疯癫之态毕露，她坐在一堆废墟中，眼神涣散。

    卫纵寒幽幽地叹了口气：“棒打鸳鸯，你这是何必呢？二弟自由恋爱，与心仪之人在一起，何尝不是佳话一桩？”

    只是没法娶个地方世家的女妖，没法助他巩固实力有些可惜。

    伏怜依旧在闹：“不行，不是我满意的，我不认可！”她拍着地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他该娶谁那他只能娶谁！”

    司锦掏掏耳朵，她耳膜疼，估计是被吵的。这位继母思想之糟粕，难怪卫修珩小小年纪就要提桶跑路。

    她此刻对他充满了同情，初见他时还觉得自己他是妖孽，整天一副一肚子坏水的模样，现在对他只有前所未有的同情，再正常的人生在这种家里，疯不疯都是迟早的事。

    卫纵寒又叹气，拿伏怜没办法，调转话题道：“修珩，你和弟妹元阳元阴可还在？”

    当面问这个问题，司锦也不清楚他想听到的答案是哪种，她和卫修珩的都在，但他们假装已经成亲以搪塞伏怜，元阳元阴尚在显然会暴露他们。

    她不知如何掩饰，但为了让他们不起疑心，与卫修珩一起面无表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把担忧全藏在心里。

    卫修珩行若无事，伸出手腕，说道：“兄长请。”

    乘着伏怜尚有希冀的目光，卫纵寒两指触于脉上，停留片刻后道：“确实没了。”

    伏怜跌坐在地，司锦垂眸，眼睫毛遮住半个瞳孔，里面满满的震惊。卫修珩这厮居然是这种人，没真正成亲就瞎搞......不过他好说歹说也快活了千把年了，搞点这档子事应该也不过分吧......

    “弟妹的呢？”卫纵寒朝她问道。

    一般只需测男方的，但公平起见，他也要测测她的，省得有人做小动作。司锦虽然心里犹豫，但依旧爽快地把手伸出，不让他有起疑的余地。

    该咋样就咋样吧，原身守身如玉，她穿来了之后除了自我放松也未有逾矩之举，想来多半还在。

    卫纵寒一探，片刻后向伏怜点点头：“都没有了。”

    她呼吸一窒，像听到鬼故事了，急忙在脑海中搜索有关这方面的记忆，她也没干什么啊，怎就没了呢？

    伏怜目光涣散，已是叫都叫不动了，半晌才回过神，嘴里念叨着：“没用了......都没用了......”紧接着拔出一剑，却因剧烈的抖动而颤抖不停，中气不足，“把这二人杀了，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