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的人

    雾怀星带着帏帽,整个人缩在医馆庭院的树后,探头看着宁清清和酉黎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走进医馆大堂内。

    “我先进去看一下他的情况怎么样。”宁清清转头对二人说道,“二位可以先回住处休息。 ”

    酉黎应道:“我和你一起进去瞧瞧。毕竟,我也是医修,可以帮忙看看他的状况。”

    刚才闻鸢追着衡舟走之后,他和宁清清同路回来。途中,听说这个昏迷的姬意也是被鮨兽所伤。恰好可以趁此机会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解除雾怀星身上之毒的线索。

    “既如此,我就先回客栈了。”迟钰与两人告别,抬脚离开医馆。

    雾怀星眼巴巴瞅着宁清清和酉黎并肩走进医馆内,他倒是想要立刻上前和宁清清说话。只是,他现在实在不敢用这副身体见宁清清。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人身后。

    酉黎跟着宁清清进到房间,一个瘦弱青年躺在床上。他虽闭着眼,但紧蹙的眉,可以看出纵使他在昏迷中,但他此刻依旧不好受。

    观他面色发青,想必是身体内经络不通,体内阴寒内盛,肝脏气滞淤血所致。所幸他沾上鮨兽的毒液,也没有变成女子。酉黎的心里默默想着,这个人,比倒霉的雾怀星幸运一点点。不,应该是幸运一大截。

    最起码他不用带着帏帽,畏畏缩缩地躲在窗外偷看,好端端没有任何异变地躺在床上,就算是昏迷不省人事,有时候也是一种幸运。

    “酉黎,你说他什么时候能醒?”宁清清目露担忧地盯着姬意的脸,“只不过短短几日,他的脸都瘦了一大圈了。”

    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大快朵颐,宁清清心里瞬间更加过意不去,看姬意的眼神更加心疼。

    站在屋外的雾怀星,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酉黎发现了。对于这个躺在床上,夺走屋内两人全部关注的瘦弱男子,他突然升起一股隐隐的危机感。

    “我看他的面色,鮨兽之毒想必已经深入他的肝脏。我再仔细给他瞧瞧。”说着,酉黎有意掀开他的被子,为他把脉。

    手才一接触到他的被子,姬意毫无预兆地突然睁眼,掐住酉黎的手。眼神凌厉,锋芒毕露,“你是谁?”

    想到眼前这个人是病患,酉黎并未强行用力抽出手,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想帮你查看伤势如何。”

    宁清清见状,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姬意,你不用紧张。酉黎是医修,只是想帮你看看体内的毒。你先把手松开,酉黎的手肯定都被你掐红了。”

    纵使有宁清清的安抚,姬意仍未松手,眼神中的戒备依旧。

    说话间,窗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嘎吱”声,窗户没有丝毫预兆地被撞开。雾怀星一只手撑在窗框上,另一只手扶住头顶上摇摇欲坠的帏帽,重心不稳,发丝凌乱糊了一脸,略显狼狈。

    酉黎转头看到雾怀星,联想到闻鸢所说的雾怀星心系宁清清。心下一紧,雾怀星这副女子的身体,如果被心上人认出。

    那两人还怎么更进一步?不更进一步,那还取什么真爱之血?他身上的异变,还怎么解除?自己岂不是要一辈子背负害人变性的枷锁?!

    绝不能让雾怀星被他的心上人认出!酉黎猛地抽出自己的手,他陡然发力,连带着躺卧在床的姬意身形都被拉扯不稳。

    酉黎一个箭步跨到雾怀星身前,他站在窗外,只上半身露在窗框前。酉黎的身高,堪堪只够遮住雾怀星下巴以下的位置。

    酉黎努力踮起脚,极力掩饰身后的雾怀星,笑着打圆场,“这位是我的朋友。看来是有事情找我,我先出去和他聊聊。就不打扰你了。”

    宁清清把姬意扶到床上躺好,回眸看向酉黎及雾怀星。虽然酉黎极力掩藏身后的人,但窗外之人帏帽下的脸若隐若现,就算不太看得清,但从秀美的脸部线条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女子,还有几分眼熟。

    被姬意怀疑就算了,现在还有人在窗外偷窥,怎么想都会让宁清清误会的。关系到解毒的关键“真爱之血”,一定不能被她看出眼前人的真实面貌。

    酉黎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雾怀星往外一推,自己单臂撑着窗框,从窗户跳了出去。

    ***

    暮色四合,衡舟白袍染上的金边慢慢褪去。闻鸢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维持在她能看见他,不至于跟丢的程度。

    明明是她自己追出来,想要解释的。可是追上衡舟之后,她又有些犹豫。要是她自作多情,他生气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她。那现在追上去,会不会反而会显得很多余?

    闻鸢看向腰间的传讯符,小船晃晃悠悠,就想她此刻的心一样,忐忑不安。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闻鸢没有着急上前叫他,衡舟也没有回头看。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从他低垂着的头,和微微耷拉的肩膀,闻鸢想,他现在一定不开心。既然月亮还没有出来,还是等天再黑一点,再叫他吧。

    就这么短短的一截路,怎么好像跟隔了一道冰河似的,闻鸢心不在焉地想着。随意地踢起街道上的石子,石子落地清脆的“嗒嗒”声,越来越响亮,她浑然未觉。

    前方的路被一堵墙堵住,衡舟停下脚步,身后清晰地传来石子落地的声音。

    他转身,闻鸢站在他身后,圆圆的石子从她的脚下滚落到他的脚边。

    闻鸢抬眼望向他,眼底藏着不安,尽力挤出笑容,“衡舟,天黑了。我们一起回去吧。我等你好久了。”

    刹那间,周边远远近近的一切,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整个世界只剩她的身影鲜亮。

    闻鸢素日灵动慧黠的双眸,此刻却装满了谨小慎微的讨好询问。手里攥着一个皱皱的传讯符。

    一缕带着刺痛的甜意,后知后觉地从心间滋生出来。

    偷偷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是犹疑、落寞还是心酸难过?闻鸢出现那一刻,衡舟想,或许还有一种滋味……心疼。

    衡舟慌忙垂下眼帘,是他不对,不该一言不发地逃走。不该让什么都不知道的闻鸢担心。

    “好,我们一起回去。”心底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堵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咽喉深处的沉重。

    闻鸢脱口而出想了一路的话,“你今天穿的很好看,白色很少见你穿。”

    衡舟嘴角挂起一抹浅笑,垂眸盯着闻鸢,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是吗?”

    翻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出这套白色的外袍,认真打扮了一番,就为了见她。就算藏着模仿那人的心思,但小鸢说很好看,他不应该觉得很开心吗?可是好像并没有预想中的……

    左胸膛涌起一阵一阵针扎似的疼痛,衡舟极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控制嘴角的肌肉向上调动,不想让闻鸢看出什么来。

    闻鸢接着说,“偶尔尝试一下其他颜色的衣物,也是很不错的。”

    “嗯。”衡舟垂着头,闷闷地开口。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闻鸢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也没想到衡舟会这么沉默。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未有过如此僵硬的时候。

    僵硬到闻鸢觉得微微有些窒息,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

    衡舟站在闻鸢左侧,她手心里握着小船造型的传讯符。满脑子都是身侧安安静静的衡舟,就算他就站在她的左侧,但还是觉得离他很远。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直站在你身后的人,你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但是从未正视过他和其他人对你而言有什么区别。

    或者说,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早就已经习惯了有一个人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后。

    突然有一天,当你回头时,那个一直守在你身边的人,却因为你多次不经意间地忽略,而心灰意冷。

    那衡舟是不是也是这样呢?想到这里,闻鸢突然驻足,牵住衡舟的手,眼睛里清晰地映照出衡舟来不及掩饰的失落神情。

    “但是我还是觉得衡舟平时的样子,就已经很好看了。你不用特意装扮,也比其他人都好看。”

    衡舟愣了一下,由上而下看着闻鸢通红的脸。她强装镇定梗着脖颈,“如果你是因为刚才在客栈我没有和你说话,生气的话,那我向你道歉。你……”

    “嗯。我是在生气。”衡舟忽然俯身,把闻鸢拉进怀里,下颌贴在她的肩窝处,柔柔地蹭了蹭,声音沙沙的带着委屈的鼻音,“我是……因为小鸢,总是看不到我。我不需要小鸢的道歉。我只想你能看到我……”

    就算同伴关系也能站在离她很近的位置。但他不想和她仅仅是那种,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同伴关系。

    鼻尖嗅到闻鸢身上独有的令人安心的书墨香气,衡舟忍不住闭上眼睛想,他可以再自私一点吗?自私地多占据一点小鸢的目光,自私地一个人占有独属于她的香气。

    被闻鸢手心包裹传来的温度,此刻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她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二人鬓边碎发交错缠绕,拂过耳廓颈边的细痒。

    他现在更贪心了……贪心地想要更进一步。贪心地想要闻鸢心里那个位置,那个同他心中一样只装得下一个人,再容不下第二人的特殊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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