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老爷,今晚不请大人吃席吗?”周夫人见自家老爷早早归家,很是吃了一惊。

    周镇长无奈地摇头道:“咱们这个新大人,不好这些。他自己出银子,请手下的人吃酒去了。端的是一幅清官的做派。”

    周夫人刚听了女儿们的说辞,又听老爷如此评判,对这个新知县倒是好奇起来:“老爷,晴儿和芳儿不小心闯到侧院,见到了那位大人。说是贵家子弟,神仙样貌,可是真的?”

    周镇长唬了一跳,忙问道:“她们如何会闯进去?可有冒犯大人?怎可如此不知礼数!”

    “哎呀,大人都未怪罪,你急个什么。”周夫人拉了一把周镇长的袖子,“快说啊,新大人的品貌如何?”

    周镇长扯回长袖,犹在不忿,“你们可安分些,莫要丢了周家的脸面。”

    见自家夫人柳眉倒竖,才不甘地回答道:“大人确实青年才俊,观其谈吐做派,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只他身上衣物不显,倒是腕上一串紫檀手串珍贵难得。”

    自家老爷一向言语谨慎,十分也只说七分的好,现在他能夸这新大人青年才俊,那是真的相当优秀了。周夫人不禁转起了心思。

    二十多年的夫妻,谁还不了解谁,一看周夫人那表情,周镇长就觉事情不妙,忙开口道:“你可别瞎出主意,我今儿可亲眼见到,大人与夫人恩爱非常。”

    周夫人也是一时眼馋这高门俊杰,知晓人家婚姻和美便也消了那等念想,和自家老爷又聊起别的来。

    只他们不知道,厢房门边站着自家二女儿周沐晴,可不就是那个去侧院捡球的娇娇女。原是打算来给父亲问安,听到双亲在谈论新大人,便站住不动了。

    大户人家,青年才俊,夫妻恩爱,她想起黄昏时那刹那的惊艳,十五岁的朦胧被最美的玉石砸开。周沐晴抬眼望向侧院方向,眼里有了强烈的渴求。

    周镇长注意不到自家闺女的变化,他太忙了,自第二日早晨起,他就被新知县大人提溜得团团转。

    王杓首先下令查验人口,让周镇长召集的五六个镇上青年,随大家分五路挨家登记核验。

    新大人要走访街市,由周镇长伴陪。大人前往社学实地考察,由周镇长跟随介绍。

    中午大人要面见镇上商户,由周镇长组织安排。下午大人要前往银宝镇周围的两个香火旺盛的道观、寺庙,由周镇长陪爬。至傍晚回来,大人要核验人丁普查结果,由周镇长在侧复验解答。

    大人准备离镇,由周镇长安排净水米粮。周镇长回府时,都有点小腿打颤,新大人可太拼了,真是一点时间也不浪费。

    自从收到阿乐的来信,王杓是加紧了向东巡视的步伐,将银宝镇摸透后,就立马启程前往此行的最后一站后弦村。

    又两日后,这趟乡巡之旅终于结束,众人扛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熟悉的县城。

    “夫人,大人回来了。”

    魏乐实在等得心焦,明明下晌时就已经回到县衙,却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后堂。

    可再多的埋怨,在看到进来的瘦高身影时,也随风而散了。

    当心心念念的郎君对你展臂而笑时,谁不想做个轻快的乳燕投入那个怀抱。

    “阿乐,我好想你。”

    王杓将自己的脸埋进妻子香甜的颈间,眼睫轻颤,低低絮语。

    “我也是。”

    一股陌生的土腥气,夹杂着熟悉又安心的青竹味将魏乐团团裹紧。明明心是欢喜的,却眼眶微热。

    这时的语言苍白无力,只有用力的拥抱,紧紧地镶嵌相贴才能传递那澎湃而叫嚣的情绪。

    唇儿相贴,脸儿相碰,迷乱,神晃。魏乐仿佛又坐上了那摇曳不止的船,无可依附,无处着落。

    待回神时,已是月影星高,四下静谧。

    “夫君,将灯挪近点,让我好好看看。”魏乐脸上还有两分残红,此时她娇懒的披着小袄,拥着被子坐在床上。

    王杓勾唇笑了下,将油灯仔细地放在床前矮凳上,长臂一揽,连人带被又拥进怀里。

    被妻子一双湿漉漉、亮闪闪的眼睛打量着,他满足又略沙哑地道:“饿吗?我让她们上点热汤?”

    “嗯,饿,要吃面。”说是这么说,可一双小手攥着男人的衣裳,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王杓在阿乐头上宠溺地揉了一把,才朗声唤了丫鬟进来吩咐上餐。

    “还没看够啊,小黏包。”

    “唔,快了,快了。”说着魏乐伸手捧起王杓的脸,左右轻转道,“黑了,也瘦了。要好好补补。”

    王杓笑得眯起了眼,没忍住又在红唇上偷了口香,应和道:“补,都听你的。”

    离人归了家,就连朔风也温柔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王杓便神清气爽地来到前堂处理公务。

    “大人,这几份是需要您加印的公文。”难得一早就见到了温主簿,态度确实恭敬了许多。

    王杓大致扫看了下,满意地对温主簿道:“这几日辛苦温大人了。衙门打理的不错。”

    “比不得大人辛苦,听回来的兄弟们说,这次下去着实吃了点苦头。”

    “嗯,这次确实辛苦他们了。这个月给他们都多分半月银钱。”穷归穷,这好好做事的下属也得奖励安抚,王杓这点小事上从不小气。

    温主簿和气笑道:“多谢大人体恤。兄弟们可有的乐了。”

    王杓笑笑,问起另一事:“冯经槽一案如何了?”

    说起这个案子,温主簿收敛了之前的笑意,正色道:“回大人,冯经槽初审后,招供说是按其姑父,温家的管家林钟吩咐行事。程班头也将林钟捉拿归案。审问后林钟对其欺上瞒下,私吞田地一事供认不讳。大人请看,这是几人的供词。”

    王杓接过几张供词,随意翻了翻,盯着温主簿的眼睛道:“放着我一会儿看看。这事虽然是经槽借机侵占田地,但他竟然借赌坊之手行事,可见县内赌风炽盛。温大人对此可有察觉?”

    温主簿忙低头拱手道:“回大人,县内赌风已盛行三四年,只这贼将有府城的关系,吾等小官也无能为力啊。”

    “可知他具体走了谁的门路?”

    “这,”温主簿有些犹豫,但见王杓压在手下的供词,还是利落地说了,“上次有件卖妻案,原是要提了那钱二来审的,是府衙的曾通判派人和前大人通了气,将这事略过,草草结案了。”

    是他,一个姓曾,一个姓钱,也不知是几道上的亲戚。王杓思索了片刻,对温主簿道,“温大人,温县要壮大,这个毒瘤便留不得,我打算将其彻底剜掉。之后衙门里会有一些动作,需要你配合上。且这个消息,我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属下定当尽力配合。”

    “好。下午申时召集六房总提领一起开个会,温大人先去安排一下。”

    待温主簿走后,王杓将林钟和冯经槽的两份供词细看了一遍,嗤笑了一声便放下了。

    这林钟到底是做了替罪羊,也不知温家是如何将其摆平的。

    王杓让大吉去请了钱先生过来,待他也看过供词后,问道:“先生怎么看?这案子就如此了解了?”

    钱先生抚了下唇边的短须,颔首道:“便如此结案吧。大人在此地根基未稳,多个敌人不如多个助手。”

    道理王杓懂,深挖下去,对自己毫无益处,反而还和温家结下仇怨,之后的各项事务定难以推进。只是这刚上任的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不了了之,终是意难平。

    公平正义和百姓的切实利益,谁高谁低?这个世道,人还在为饥饱求生苦苦挣扎,正义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哎,王杓无声叹息一声,便和钱先生商量起了如何量刑。

    “让让,让让,贴公榜了。”

    县衙大门旁最大的布告栏,和最热闹的东市布告栏上都新帖了一份公告。人们纷纷聚拢过来张望。

    “大人,大人,这写的是啥?”一些不认字的百姓拉着来贴榜的两个衙役问道。

    王衙役朗声道:“这是知县大人刚审了一个说事过钱,洒派粮差的案子,今日宣判了。

    案中祥云镇的冯七开,身为经槽,收受贿赂,伙同赌坊欺骗村民,意图低价收买田地。现已查明,革其职,家产充公,杖责一百,全家流放千里。

    查祥云镇林钟,指使冯七开,设局欺骗村民,低价收地,被判杖责一百,徒刑三十年。

    案中唐全贵等三人,私设赌场,坑骗百姓,秋后处斩。”

    “好,就该抓了那些狗东西。”“是恁,那些人哪次来不要点好处。”

    百姓这边一片叫好,县内数十名经槽却叫苦连天。

    新大人勒令所有粮差书吏和经槽们,对此次案情写一份自我省查。书吏们还好,这些经槽多是初识几个大字的粗汉,要做笔头文章比绑了他们还难受。

    但新大人说要逐个检查考校,不过关的或可面临撤职。一时间衙内众人学字热情高涨起来。

    王杓对此大感意外,自己本意是想紧紧这些经槽的心思,减少这期间的低价田地买卖。没想到倒是领起了识字风潮,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便任其自然了。

    “夫君,我找你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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