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哦?这个温主簿,我们还没摸透他在本地的势力。明日,”王杓说到这,垂目思考了片刻,才接着道“你就拿出点丞相府的气势来,若能从温夫人那里套出点东西则最好。如不能,也能表明姿态,让他们至少表面更乖顺些。”

    到底是有个丞相父亲做靠山,该借势时就借势,不然等着自己的根基成熟,不知何年何月去了。

    魏乐颔首道:“我明白了。夫君,你说他们知不知晓我们的身份?”

    “嗯,那就要看他们在府城或省城有没有可靠的关系了。”王杓的身份虽然在京城不是秘密,但在省府,具体知晓的只有最上层几人。消息要层层传递下来,还没这么快。

    出嫁后,魏乐还是头一次作为主家接待客人,而且这次还要从威势上一击即中,既要让她们有对权势的畏惧与渴望,又要让她们惊羡于京城贵妇的自在底气。夫人圈子,可一点也不比前堂的交锋简单。

    魏乐想了想,召荷花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让她下去安排了。随后撇下王杓,带着两个小丫鬟去了卧房,在几大箱五彩斑斓的锦缎绫罗,珠宝玉器中,挑选合意的衣服和首饰。这一忙,直到月影西斜才鸣锣收兵。

    第二日清早,王杓用过早饭就带着大吉往后门去了,说是要再看看内城情况。

    魏乐则穿上了丫鬟们连夜熨烫的衫裙,安稳地坐在首饰台前让小喜装扮。从镜中瞧见丫鬟银锁悄悄地揉眼睛,魏乐笑道:“出来这段时间你们也累,传下去,今日好好表现,这个月每人多发一半的月钱,明日再放你们一天假。”

    “多谢太太。” “谢谢太太。”银子说话那是相当有效,笑脸有了,眼睛张了,瞌睡都跑了。

    等已初,温夫人带着三位女眷来到后院时,见到的就是井然有序的大户做派。

    要说这后院,温夫人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就连今日跟着进来的三位女眷,也不是头次来此拜见知县夫人了。可从前哪次也没这回的规矩大啊。

    进院有家丁通报,派了个体面的婆子领路。到了二进院又迎出来两个丫鬟,轻声笑语地将人带到正厅坐下,行动轻巧地送上茶点。

    温夫人一路暗暗打量,这新知县也不知是啥富贵人家出来的。瞧瞧这几个丫头穿的都是统一的桃色褙子青萝裙,皮肤白净、气质娴雅,和自己带来的丫鬟一比,说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使得。

    真是人怕人比人,货怕货比货。温夫人自诩在温县算是说得上话的妇人,平素里谁不是供着她捧着她。可这回倒好,还未见到新夫人的面,自己就先有了两份胆怯。

    她都如此,其余三位妇人更是惊颤。只是主家还未到,又碍于丫鬟在侧也不好相互交流,温夫人给自己壮了壮胆气,朝几人使了个安抚的眼色,便垂目静等了。

    好在知县夫人也未让她们多等,只一会儿便带着两个丫头从厅后出来了。温夫人几人不及细看,立马起身行全礼,这动作间都不自觉地规矩了许多。

    魏乐回了半礼,笑道:“让几位久等了。夫人们都别客气,咱们坐下说话,好好认认。”

    众人纷纷应和着,各自落座。行动间,双方已暗自打量了一遍。

    魏乐最先注意的是离主座最近的温夫人,她大约三十多岁,五官端丽,如今略显富态,但看得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胚子,最吸睛的是她有张丰厚却好看的双唇,略点了些胭脂便唇若丹霞。

    见她坐下后便大方地看向自己,魏乐心中点头,瞧这脾气应该是个爽利人。

    接着便听到她态度恭敬,又不带阿谀地自报了家门:“见过夫人,妾身姓万,我家老爷姓温,是县衙主簿。知晓夫人刚来,不熟悉此地风物。今日特带几个姐妹过来认认人,也给夫人带点本地特色吃食尝尝。”

    “温夫人实在周到。我们夫妻初来宝地,真是人地生疏,有你们大家照应着便也不怕闹笑话了。”魏乐这话说的诚恳,几位夫人一下子松弛了些,纷纷笑着应和。

    温夫人万氏不免对这新夫人更高看了些,夫人如此年轻却应答得体,一般的富贵人家的小娘子哪里培养地出来。

    她定了定神,态度更可亲些地为魏乐介绍起了其他几位妇人。

    最年长的蓝裙妇人是万氏的嫂嫂吴氏,娘家和夫家都是本地士绅,尤其万老爷还捐了个员外郎,在万宝镇置下千亩土地。

    “我昨日便听说你们几家共同在城门口支起了粥棚,阿弥陀佛,此举大善,夫君都不住夸口呢。”

    万氏和吴氏听魏乐如此一说都深感荣焉,脸上笑意更盛,吴氏也是会来事的,巧言夸道:“王大人才是爱民如子,咱们温县的百姓日子有盼头啦。”

    “光靠夫君一人可不行,还需要大家多帮衬呢。”魏乐言笑,也不冷落旁边两位,转而递话道,“这两位夫人是?”

    万氏忙给介绍:脸上有深酒窝的红裙女娘是张氏,相公是城郊守卫温把总。瘦长脸的粉裙女娘是温书吏的妻子周氏。

    魏乐挑了些个人的特点一一记下,几人相公都姓温,怕是有些渊源,当下问道:“我听着可巧,几位夫君都姓温,可是同族亲戚?”

    周氏悄瞄了一眼万氏未作答,倒是温把总的妻子张氏回道:“夫人聪慧。温姓是本地大姓,两个姓温的,总能攀扯上些亲戚关系。不过,我家老爷与温主簿已经出了五服,算不得正经亲戚了。”

    “哦,原来如此,周娘子呢?”

    周氏略显拘束,说道:“回夫人,妾的家公与温大人是堂兄弟,夫君要喊温大人一声四大爷。”

    魏乐朝她点头笑笑,继而转向大家道:“各位夫人定也好奇我,我呢娘家姓魏,家父蒙圣人恩典当了个小官。还未通晓本地习俗,若是不注意有冒犯之处,还望大家多多海涵。”

    下座的几位女眷一听,心中都道,怪不得如此风姿,可是打京城里出来的官家小娘子呢。

    众人本就觉得新夫人今日的装扮好看的紧。现下知道是京城样式,更是面露向往,瞧地也更加仔细,打算回去后赶紧照样置办一些,莫让夫人觉得自己土气。

    这细看就看迷了眼,知县夫人那挑心簪样式真是别致好看,那花钿的细纹金光闪烁,日照下不知怎样璀璨夺目。

    哎哟,那裙边可收的真巧妙,也不知是什么料子,紫中带粉,隐有光泽,勾着人想上手摸摸。

    温把总的妻子张氏,娘家也做布匹生意,对布料最是在意,终是忍不住借了个当口,将魏乐的裙子猛夸了一通。并把话题转到了女眷们都不会无聊的衣料首饰上。那就很难冷场了,众人一时相谈甚欢。

    等换过两盏茶,温夫人便提出了告辞,“家里还有几个小冤家要管,实在不得多留,今日就先告辞了。”

    “我和几位夫人很是谈得来,以后多来坐坐。我让人给你们备了点京城常吃的点心,也给家里孩子们尝尝趣儿。”魏乐说完起身,让荷花代自己去送送四位夫人。

    一炷香后,荷花回来,将腰间的一个新荷包递到魏乐面前,说:“太太,温夫人给的,有七八两。”

    “出手挺阔绰啊。”魏乐没接,让荷花自己收起来,又问道:“事情透露出去了?”

    “谢谢太太。透出去了,温夫人悄摸着问奴,郎君的家世,奴按您吩咐的,假意推脱了几下,才实话实说。温夫人听到很是吃惊,最后走的时候有点急。”荷花觉得当时温夫人都惊的抖了一下。

    “办的好。”魏乐心想,今日这场可没办砸,值得庆贺一番,今晚加菜。

    温夫人这边,原是听说魏娘子是官家小姐,私下琢磨着新知县王大人怕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且必是要比魏家高些的。

    待出了二院门,便有意拉着荷花快走了几步,借着转角问出答案。当下提着心回到家,左等右盼终于等来了当家的,忙拉着他进内室说话。

    “怎么了?不是说今日去见见新夫人?”温主簿见老妻面有急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哎哟,老爷啊,不得了了。你当咱王大人什么背景。”

    “什么背景?”

    “那是左丞相家的儿子,亲儿子!”

    “当真?!”

    “那可还能有假!”方氏便将今早所见所闻,最后怎么向丫鬟买的消息都给温主簿说了一遍。

    “老爷你是没见到,那后院啊大变样了。连个小丫鬟都是规矩有度,用得各色器具皆是精品。”

    温主簿坐在床上,摸着左手尾指的银戒,沉思不语。最后沉吟道:“丞相公子便丞相公子,你慌什么。丞相公子下到我们这穷乡僻壤,也不知是真菩萨,还是泥菩萨。平日里先供着他点,待日后再说。”

    说着从容起身,走了几步又回首道:“新知县夫人那里,你多去走动走动。”

    小夫妻使坏成功,却没预想中高兴。

    这日午食王杓难得没了好胃口,魏乐不免有点担心:“夫君,怎么了?不舒服吗?”

    王杓下意识低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将魏乐看得更糊涂了,伸手就要摸他额头。

    王杓拦了下来,将那只柔夷捏在掌中,说道:“身体没事,是心里不舒服。清早和钱先生去城门的施粥处看了看。”

    说着叹了口气,接着道:“那些村民堪比流民,有些孩子饿得站都站不稳。”

    “不管那几家是何目的才施粥,倒是真救了些百姓。”魏乐想起路上看到的灾况,也不由地揪心。

    王杓嗤笑一声:“他们那是投石问路呢。想要见我,找了这么个主意,既卖了好,又不失体面。再找个中间人推一把,可不就成了。我已答应今晚前去赴宴。”

    “厉害啊,这个梯子递的好。”魏乐也是服气了。

    王杓终是放下了筷子,道:“我打算带人到各村转一转,看看实情。”

    魏乐点点头,觉得很是应该,“夫君什么时候出发?多带几个我们自己人。”

    “我下晌与先生商量一下,快的话明日午后就出发。”

    知县大人要出巡,整个衙门都动了起来。温主簿想劝的话到了嘴边,到底没开口,应下后自去安排了。

    钱先生忙中偷笑,大人这招狐假虎威用的很是适宜,办事通畅了不少。

    当晚,由温主簿牵线,本地商贾做东的接风酒,在县城最好的望乡楼里开宴。席间众人把酒言欢,嬉笑言言。

    王杓来时换了身银线松鹤绣纹玄色直裰,此时站在暖黄的灯旁,显得仙姿玉色,贵气逼人。他执起杯,向众人说道:“王某初到贵地,多谢诸位的抬爱,这杯酒我敬大家。”

    说完仰头一口干了,在座的无不起哄称好,纷纷起身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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