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宋朝云的稿子很快刊出,在民间引起较大声响,官员的形象深受影响,刑部不得不加快了流程,连夜收押了杨无悔,算是对百姓一个交代,其他一干相关人等也纷纷捉拿归案待审。

    宋朝云走在街上的时候,正遇上差役押着当日和杨无悔偷·情的王寡妇往刑部去。王寡妇一路嚎啕大哭,不断地喊着冤枉,引来诸多路人围观。

    当日被王寡妇欺负的赶车老汉也挤在人群中,抹着一把老泪向旁边人诉苦:“就是这个女人,害我被东家赶了出来,总算是恶人有恶报啊!”

    宋朝云也驻足凑了下热闹,隔着人群,她看到了马路对面茶坊里的杨夫人。杨夫人冲她微微颔首,宋朝云一笑,忙她的事情去了。

    她要去找一个叫龙四郎的牙人,之所以找这人,是年前她在跟个案子的时候听人说起了他,是个倒霉蛋,因为长相奇丑无比,所以基本没人愿意找他做生意,干这行多年了,一年也不见得能成一单,日常生活全靠她娘子卖饮子维持,找他,自然居间费就少。

    四处打听,终于找到龙四郎的家,彼时龙四郎正被她娘子指着鼻子骂,骂他无能,天天在家吃干饭,一堆难听的话骂完了,又挥着扫把将他赶出去,逼着去谋生意,龙四郎对此是只言半语都不敢回。

    宋朝云刚找到他家门口,便见里头摔出来一个人,好巧不巧的,就摔在宋朝云的脚边。

    宋朝云低头瞅着那人的后脑勺,是个大头,头顶还有点儿秃。瞅了两眼,龙四郎便哎哟着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吓了一跳。宋朝云知道龙四郎丑,但真没想到会这么丑,明明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几乎倒三角的脸型,只剩一条缝隙的眼,再搭上一张大嘴,嘴上还镶嵌着两片厚如香肠的唇,确实丑得名副其实。

    龙四郎却是因为见过宋朝云,只当自己的家丑竟招惹来了宋朝云,害怕明日就要轮到他上小报。

    宋朝云为了能少点居间费,假笑着将龙四郎扶起:“您没摔着吧?”

    “宋小娘子,你,你找龙某何事?”龙四郎往后退了退,提防着宋朝云。

    “龙先生认识我?”

    “你不就是张九郎报坊的人吗?年前你写的那个龙老爷,是我远房伯爷。”

    宋朝云便有些尴尬了,大笑两声后,立马切入主题:“哎呀,我来找龙先生,是因为久仰龙先生大名,特来找您,买房的。”

    宋朝云将买房二字念得格外重。

    龙四郎狐疑道:“你,你要买房?”他虽然成单难,但好歹也是混这个圈子的,还未听过这梁京城有女子买房的。

    “该不会是为了在我身上挖趣闻,打着买房的幌子靠近我吧?”他望着宋朝云,满心满眼的狐疑。

    宋朝云猜到他的顾虑,言简意赅道:“你别想多了,我盯上的人,起码得是梁京城里有点脸面的,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有个什么,写出去也没什么在意。找你买房呢,不过是因为我不想成亲,又存了点银子,所以想给自己买个安身之所。你也许久没开单了吧,你就直说,这生意,你是接还是不接?”

    “接!我接!”龙四郎没有过多犹豫,只要开了单,他就能在家扬眉吐气,他的娘子也不敢再拿扫帚将他扫出门。想到这些,他便气血上涌,一口应下。询问宋朝云的诉求,两人便在路边找了个阴凉地坐了。

    宋朝云将自己的诉求详细说了遍,又给龙四郎打了碗鸡血,龙四郎便激情澎拜,起身整理好衣冠,大步走上了街头,替宋朝云找房子去了。

    宋朝云交代完龙四郎回报坊的路上正好经过了宋家后门,远远的就看到范氏站在后墙根下和一男人交谈,两人似在讨价还价。

    宋朝云慢慢走了过去,才发现,范氏果然把她的闺房给做了整改,门往这边大街开了,瞧这阵仗,的的确确是要把她的闺房赁出去。

    “这屋不错的,里头啊,有人有鬼!”宋朝云忽然走到跟前,冲范氏身边的人说了句。那人一听,面色大变,冲范氏拱拱手,便推脱说家中还有事,溜了。

    范氏怒瞪宋朝云:“宋朝云!你不是已经离开宋家了吗?我如何处置,与你何干?你来倒什么乱!”

    宋朝云摊摊手:“我又没说不让你处置,我这远远的看到我继母和个男人站在墙根下,我不得替宋明庭来瞧一眼?行了,瞧也瞧了,那就祝你,这屋日日赁不出去吧!”

    宋朝云冲范氏甜甜一笑,哼着曲儿走了。

    范氏气得破口大骂:“你个死丫头!我也祝你,死在外头,孤独终老!”

    赵太平的马车快到达宋朝云家时,他忽然在车内喊了停,撩开帘子下了马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华服,二话不说将暮云的外裳剥了下来。

    暮云尴尬:“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赵太平将暮云的外裳套在自己身上,道:“多年不见,他们只记得打渔的我,陡然以皇子的身份出现会吓坏他们,你这衣服衬我一渔民正好。”

    “殿下,我的衣服虽然陈旧了点,但当初买时也是花了几辆银子的。”暮云极为严肃的解释道。

    “东金的几两银子能买到什么好布料?回头我要三哥府里的裁缝给你制几套时下最新的。”赵太平说着已经套上了暮云的外裳往前走。

    暮云不敢穿赵太平的衣,只得抱在手里,就这么穿着中衣跟在赵太平身后。

    赵太平回头看了他眼,忍不住笑:“你就别跟着了,去买件外衫穿,钱我出。”

    “是。”暮云便顿住步子,等赵太平走远他便也拐进了旁边的街道。

    依着儿时的记忆,赵太平找到了宋朝云家门口,正打算上前叩门,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范氏摇着蒲扇走了出来。

    赵太平上前施礼:“敢问是宋......”

    赵太平话还没说完,范氏的眼神已经在他身上打了好几转,道:“行了,我知道你来干嘛,走吧,正好一起看看,省得我一天天的往那边跑,哎,这年头啊,阿猫阿狗的都来赁屋做买卖,可买卖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呀!”

    范氏略带轻蔑的眼神又扫了赵太平一眼,摇着扇先走了。

    赵太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知晓是这件衣裳叫人给看轻了,倒也不生气,干脆兴致勃勃的跟在了范氏身后。

    范氏却没有走多远,只是沿着宋家的围墙根,来到了后墙处,再走几步便到了。赵太平一看,原来范氏在宋家一间屋子的后墙上开了扇门和一叶小窗,原先从里院开的那扇门和几扇窗都给封了。

    此时,已有几个买卖人等在门口,见了范氏纷纷见礼唤一声宋家娘子。

    范氏也不多说,掏出钥匙开了门,只叫他们尽可以看,看完就出价,谁给的钱多就赁给谁。几个买卖人便纷纷进了屋,一边看,一边和身边人点评几句。只有赵太平,立在门口,也不说进去,只见他看了看这屋,便又转了身,比对着旁边的建筑,以确认自己确实没找错地。

    范氏觉得他奇怪,冷声问他:“既是来赁屋,怎的不进去?若是赁不起,倒是别来凑这个热闹啊!”

    赵太平便道:“误会了,我不是来赁屋的。”

    “那你来做什么?”

    赵太平看着面前这屋,道:“没记错的话,这间屋子,原本是朝云妹妹的闺房吧?宋夫人怎的要将它赁出去?”

    范氏脸色微变,打量着赵太平:“你是何人?”

    赵太平笑:“在下赵太平!”

    范氏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越发轻蔑起来,摇着扇围着赵太平左右转了两圈,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那贱蹄子的未婚夫,这些年不见,还以为你早死在外头了呢!”

    赵太平依旧笑着:“死倒不至于,这不活着回来了吗?”

    范氏嗤笑:“你不在梁河里打鱼,那又去了何处打鱼?我瞧你这穿着,这么些年,似乎也没混出个人样来啊!”

    “哎,惭愧,惭愧!不知朝云妹妹如今身在何处?”赵太平见惯了魑魅魍魉,纵使心中对范氏已生厌恶,却不妨碍他与她言笑晏晏。

    范氏拿扇子掩着嘴笑:“她呀,和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般配,如今,在那小报坊里,靠写淫诗艳文谋生呢!你说她一个姑娘家,做这等下贱活计,是不是和你这打鱼郎很是般配?”

    赵太平依旧笑着,只是此时眼中的笑意已经带着阴森之气,唇角暗蕴冷戾,问道:“是吗?不知她这样谋生多久了?”

    范氏也是人精,敏锐的察觉到了赵太平身上的森森冷意,她心底忍不住生出畏惧之意,令她不得不如实去回答:“三年多......”

    “三年多......你们真是做的一双好父母啊!”赵太平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赵太平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比先前那眼神更加令人胆颤。范氏在原地惊了片刻,待几个赁房的人出来喊她才回过神。

    “不过一个打鱼的,有何好惧怕的!”范氏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回头冲赁房的几人勉强笑着。

    暮云已在附近成衣店购置了一套新衣裳,正往宋家方向来,迎面遇上了面色不悦的赵太平,遂快走几步上前。

    “殿下,发生何事?”

    “我不在的几年,她的日子是越发不好过!”赵太平慢吞吞的说着。

    暮云听得云里雾里,又见赵太平回手一指,冲着范氏出租的那间屋子道:“那间屋,但凡谁敢赁,就给我打断他的腿!”

    暮云这下听明白了,点头离去。

    不多时,那几个在范氏那里看过房的人,纷纷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持剑等着他们的暮云。暮云不过将剑稍微出鞘,那几个生意人便屁滚尿流跌坐在地,再也不敢去赁那屋了,有一稍微贪财的,事后想了想,又跑到范氏面前去讹了范氏一顿,气得范氏叉着腰在门口骂了大半天。

    “殿下,事情办妥了。”暮云前来汇报的时候,赵太平正身处张九郎的报坊外,闻言并没有吭声,只是默默望着张九郎报坊下的那一扇门,门正半开着。

    暮云将门口望了望,又将赵太平望了望,不解道:“殿下,为何不进去?”

    “害怕。”赵太平默了片刻后说。

    “怕什么?”

    “怕见面她不认识我,怕我现在的模样不是她喜欢的模样,也怕我的解释不足以让她原谅,然后满梁京城的追着我打,我呀,可打不过她!”赵太平嘴里说的是怕,眼神却已迷离,面上早已带上了深深的笑意。

    “噢,那便走吧,过几日见无妨。”一根筋的暮云如是说道,脚下已做好了要撤的准备。

    赵太平板着脸瞥了他一眼,迈开腿径直往张九郎的报坊走去,恰逢此时,宋朝云从里头钻了出来,赵太平一眼就认出了她,也不知怎么的,脚下忽地一顿,立在那里便一动不动了,只呆呆地将宋朝云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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