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之后几日,宁知越一直无所事事。

    袁志用虽因陆谦的到来退了一步,然只过了一日,便有旧态复萌之势。

    他借着韩阳平纠集计逢、许仲昇害死韦刺史与姜参军,汜州府衙上下官员无一人有质疑,显见都可能与韩阳平同流合污,参与勾结曹氏父子,陷害同僚之嫌。

    他以肃清逆贼同党为名,暂时主持汜州府衙大局,趁此机会命人在各县城内搜查,追缉一直探不出下落的五百私兵。

    陆谦有意借题发挥,然袁志用分寸把握的极好。他是江、袁、汜三州牙将,调度、卫护三州安定本是职责所在,分内之事,只是蔡节使为避免汜州遭其侵蚀,尽力避免他沾染汜州内务。

    此前他行事过甚,陆谦受虞循邀请而来,尚可监督防范其不轨之心,但此次袁志用一改此前强硬霸道的作风,除了搜人,既没控制城内百姓出入,也没纵容手下兵卒欺凌百姓,便是虞循对此也无可指摘。

    然而越是如此,虞循越是难以松下警惕,袁志用的野心不会退减,如今不过是在一步步试探他和陆谦的底线。

    陆谦动,袁志用有出师之名,不动,他只会越发嚣张。

    而他……在蔡节使回信遣人接管汜州,姚琡带回援兵之前,也只能听之任之。

    不过,趁着袁志用搜剿曹荣父子余党,倒是将这二人可能的藏身之处排除了不少,连虞循也不得不怀疑,究竟是城内还有同党接应转移,还是这处地方是他们从未考虑过的?

    不等虞循细想,一直僵持着的袁志用和陆谦有了异动。

    那是他们回到慈安寺的第五日,陆谦突然带着寺外的兵卒匆匆离开,没过一个时辰,袁志用安排在寺里巡守的兵士也减了半数。

    等到午后,县城里的兵卒也被召集撤离,袁志用阴恻恻回了寺里,带着探究的视线打量了一阵,又满腹疑心的观察虞循许久,末了带着点冷硬的客气,与虞循道:“城内外均以搜查过,没找到曹荣私藏的五百兵士,衙署里凡与韩阳平和曹氏父子有往来的均以下狱待审,蔡节使指令未到,便由本将军暂且监管,钦使若有指示亦可直言。”

    他这副态度简直让众人见鬼一般,但虞循猜出,许是姚琡将回汜州了。

    果不其然,隔日,姚琡随着一队人马直奔,虞循见了领头那人甚是惊诧,但很快了解到了内情。

    那人姓郑,年纪不过四旬,是个文雅板正的儒生模样,是虞循从前在御史台的同僚,而今却是受命充任兵部李侍郎的行军司马,前往岭南平乱。

    半月前,京中接到岭南八百里急报,岭南节度使遭其部将杀害,密不发丧,又借其名清除异党趁机夺权,皇帝得闻,当即命兵部侍郎李黎为永州、吴州、宜州、淮州、端州节度都统,前往岭南平乱。

    虞循心里一惊,岭南在此时发生内乱,又正好调度淮州内兵马,难怪袁志用和陆谦相继撤兵,但姚琡这些时日也在汜州,这样重要的消息,应当是平南王府得到的密报,姚琡才能领着郑司马及时赶来,好的是能震慑住袁志用,接下来这段时日不用为此担忧了。

    然虞循也没有忘记前些时日得到的关键线索,曹荣父子的来历,冯昭是否与其勾结,还有宣王府当年的那场祸患遗留的疑点,这些线索尚且有待查证,打听的书信他已送往京城,只是要等回信,又要耽误许久。

    郑司马此时出现得就刚刚好。

    圣上继位后不久他就到了京城,在京兆府做过小吏,又在御史台任职,永成三年那场祸事,他正好经历过,定然比卢毅知道得多一些。

    时间紧迫,汜州的事京中不久就会得到消息了,曹荣父子还没找到,虞循不想耽误时间。

    他从前与郑司马关系不错,此时与他简短叙了闲话,便将汜州的情况简要告知,又提了对曹荣父子的怀疑。

    郑司马听完只觉此间内情比他来时姚琡跟他说的还要曲折,同时也认为虞循对曹荣父子的怀疑十分合理,只是将这两人与当年宣王府逆党残部联系在一起……会不会有些夸大了呢?

    虞循说:“晚辈起初也疑心过,但曹荣父子是冒名顶替,南下年岁与那场祸事虽差了几月,也并非不可能。这二人南下后,立时为自己找到藏身之处,并大肆敛财豢养私兵,寻常人很难思虑如此周全。”他见郑司马似乎听进去了,又小心道:“此外,让晚辈加重疑心的,是从前在京中听过一个传闻,有人声称当年宣王幼子并未死于那场祸乱。”

    “你听谁说的?”郑司马浑身一震,留长的胡须直颤,瞪圆了眼睛盯着虞循。

    看来这话不假,郑司马也知情。

    虞循道:“从前对此事好奇,问过些朝中的上官,但他们所知有限,反是听坊间百姓讲起旧事时,似乎是听到提过一句,便记下了。看您这样子,这事是真的?”

    郑司马抿着唇,神色肃然,似乎是回忆起悠远的往事。

    圣上继位之初,各地叛乱频繁,战事不断,之后两年朝堂便开始趋于稳定,却唯独在先帝最后一次寿诞那日,生出一场大风波——宣王旧部叛乱。

    因在先帝寿诞那一日发生,害得宣王家眷尽数被害,先帝因此气急攻心病倒,当时圣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凡是从前与宣王府有来往的大臣,都受牵累下狱,其中尤以阮家和冯家最为惨烈,但要问宣王府当年还有没有人活下来……应该是有的。

    出于二人从前的交情,虞循是可信之人,郑司马自觉不该隐瞒,出于对朝廷安危的顾虑,他似乎也有必要与虞循明说,但他犹豫许久,还是有些犯难:“其实此事牵扯皇室,又有许多惨烈的冤假错案,是被禁止重提此事的……”

    “司马的顾虑,晚辈知道,但此次这些线索干系重大,若不能确定这两人身份,也难指认其同党,汜州仍陷于水火之中。”

    同党?还是宣王府的同党?既是用“指认”二字,便是有了怀疑的对象,现存于世,又与宣王府一派亲近……郑司马稍作思考,便知道虞循说的这人是平宁公主的驸马——冯昭。

    接连的重磅消息砸来,郑司马脑子里昏昏沉沉,如坠云雾。

    圣上遣虞循来汜州之事,他多少也知情一点,一是为劝平宁公主回京,二是因年前得到消息,汜州的消息都被阻截,眼下虞循已查出曹荣父子有反叛之心,再加之他现下猜测成真,那这便真是宣王旧部卷土重来,不仅公主危险,汜州也危矣。

    但他再一想,虞循若只为这那两桩事,继续查下去也无甚关系,若牵扯到宣王府,只怕不是他该过问的了。

    郑司马踌躇着,一会低头沉思,一会偷觑着虞循神色,见他一脸郑重,想起他素日为人最是严谨执着,既然知晓了此事,即便日后不是由他来查,也会留心案情进展,但凡有疏漏,定然不肯罢休,必要亲自查个水落石出。

    他不禁叹气,这样的脾性,好,也不好。

    顿了有一会儿,他缓缓开了口,“那会还是圣上继位初年,陈州大乱,圣上御驾亲征,得密报称宣王带兵从蜀中往东行,一路到了光州还没有停下觐见圣上的意思,当时军中有大臣进言,宣王以下犯上,诚请圣上严惩,但圣上顾念手足知情,压下此事,命人不得声张,又拟旨召见。

    “一连等了五日,宣王并未前来拜见。那群大臣又有闻知此事者,对宣王更是不满,为此再次进言,称宣王或有反心,不得不防。但圣上此时仍偏向宣王,宣称宣王乃是奉先帝旨意东巡,再次将此事压下。

    “可没过半个月,光州哗变,突然传来消息,言宣王在光州起兵造反,为光州刺史提前察觉,将其击退,宣王带部下一路南逃,经连州时,被斩杀与连州,其旧部也在此被击散,死的死,逃的逃。

    “此事发生后,圣上顾虑朝局尚不稳固,宣王又是先太子胞弟,此时身故容易引起心怀不轨之人故意挑唆,故而只将宣王家眷禁足于宣王府,对外称宣王乃是为叛军袭击而亡,但于暗中一直有在追查宣王旧部,只是未曾有收获。

    “直到一年后,就是永成二年,各方战乱逐渐平息,此时宫中却有传言流出,言圣上谋求帝位,害死先太子,宣王奉命东巡,却被圣上诛杀。”

    虞循挑眉,问:“消息是从宫中传出的?可有查明传言来处?”

    郑司马摇头,“流言起于内宫,而后传往宫外,尚来不及细查,便引起百官议论,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但也有人称先帝并未传旨宣王,圣上对此也不知情。当时,先帝与圣上商议,当年之事乃宣王自作主张,然宣王已死,这些传谣之人显然有扰乱朝堂,祸乱大周之嫌,为保宣王家眷免遭罪祸,令圣上不要大张旗鼓宣扬此事,只严令人打压杜绝这类谣言,圣上应下,但仍是担心这些人乃是宣王旧部,私下仍是打算细查谣言源头,严惩不贷。

    “于是,一直到永成三年,皇帝为先帝举办寿宴,宣王旧部果然借着圣上为先帝修筑佛塔的时机,将乱党安插入匠造工人之中,又与宣王府暗中勾连,在先帝大寿那日,意图进宫刺杀。幸而那段时候对宣王府看管颇严,圣上知道此事暂未发作,只等着这帮人自投罗网。

    “只是圣上也没想到,这帮叛贼分了两拨人,一拨人在匠造工人中,是要接着宣王府进宫之时,一同入宫刺杀,还有一拨人伪装成难民,在城内潜伏以作接应。

    “当时那群人藏在宣王府,还不等进宫,就被金吾卫包围,眼见东窗事发,便与金吾卫械斗起来,就是这时,另一拨伪装成难民的叛党发觉不对,趁此时从外协助,内外夹击金吾卫。”

    当时他们这些大小官员都已入宫,等听闻金吾卫来报时,祸乱已经平息。金吾卫的人说,叛军狗急跳墙,眼见落于下风,突然挥刀向宣王府一众家眷,声称是宣王府中人走漏风声,使得计划破败,怒斥宣王府不堪成事,将一众家眷尽数屠杀。

    虞循甚为不解,“所以等事后众人因叛军的这些话确定宣王府一众人欲与叛军谋反,而当年宣王反叛也属事实了?”

    郑司马点头,“我知道,你定然觉得仅凭那些叛贼一句话就定罪于宣王府一众人太过草率,我当初也觉得此事中疑点颇多,然先帝听闻宣王府阖家被杀,怒急攻心,当场病倒,而宣王已死,宣王府众人也被杀,纵有捕获二三叛党,也只是听命行事的小喽啰,问就是为宣王起事,再无别的线索。圣上顾念先帝病情,重犯又皆已伏诛,便在此时大赦天下,将此事彻底压下。”

    重拿轻放,明显有诸多不合理之处,虞循问:“乱党在皇城中作乱,金吾卫竟然落于下风,就只抓到了乱党的人,没有救下宣王府哪怕一个奴仆吗?”

    郑司马凛然看向他,“这便是我说的众多疑点之一。当日金吾卫有合围宣王府之力,又有自然地理优势,可据他们回禀时说,乱党穷凶极恶,眼见金吾卫攻进来,便在府内大肆放火,火势迅猛,初时都攻不进去,而这群乱党就趁着大火肆虐之时,只带了宣王家眷四处逃走,是后来被追上,才起了杀心,金吾卫被分散,对方又有人质在手,受制于人,多有不便。”

    这个解释说得过去,但又很有问题,不可能一个人都救不下来。

    郑司马又说:“因此又存有第二处疑点:乱党挟持的都是宣王妻妾儿女,属关系亲近一脉,这些人难以救下,尚可解释得通,但府里那么多仆婢,其中也不乏护卫,即便围困火场,一二千人的府邸,总不能一个都没逃出来。当然,这一点不止我一人注意到,朝中也有几位大臣留意过,其中便有阮御史。”

    阮清舒的父亲……

    虞循恍悟过来,宣王府满门尽灭实为蹊跷,阮御史是先太子门客,与宣王一脉来往颇深,且还结了姻亲,发现这些端倪,不可能做事不管,定要弄个明白,可圣上已经尽力将此事压下,再翻查此案,便是将皇室内乱公之于众,实有让圣上疑心其用心不良,又或者,宣王府满门被灭的端倪确实被阮御史发现,这才使得凶手构陷参与谋逆的罪名?

    郑司马继续道:“阮御史与宣王府的关系你也是清楚,闻知此事发生后,他先去了宣王府,府邸大半被焚毁,前院里摆满了烧焦的尸体,被劫走的王妃、侧妃,小郡王、县主,也都在几日之后尽数找回,且与宣王府造册人数能对上。只是宣王有一幼子被找回的尸身却是残缺不全,还面目全非。”

    残缺不全,难以辨认。

    虞循凝神仔细听着。

    “金吾卫的人说,当时挟持萧铉的是宣王府王傅彭奎,最先带着萧铉逃离宣王府,甚至逃出城去。金吾卫的人紧追不舍,彭奎因而带着萧铉滚落高坡,落入深林。当时金吾卫进林子找到暗夜也未曾寻到人,连着搜寻今日,终于在深山中发现了一壮一少两具残破的尸身,是为野兽撕咬,若非衣裳与随身之物,根本无从辨认。

    “纵使如此,阮御史还是担心有误,命仵作又查验了尸身,我依稀记得当时仵作声称那具尸体手上粗茧颇多,是习练箭术留下的痕迹,但那一年离宣王被杀已过去三年,圣上虽对外称宣王为叛贼所杀,实则也担心宣王府里还有乱党再生事端,借着为宣王服丧之名,令宣王府众人不得擅自离府,更杜绝了外客拜访,实是圈禁之意,如此一来,萧铉根本无机会练习箭术,如何能生如此厚实的老茧?为此阮御史疑心那具尸体或许有误。

    “不过阮御史的疑虑并非不能解释。那三年里,宣王府一家虽被圈禁,萧铉确是常被先帝召入宫中伴驾,先帝身边的人称萧铉在宫中时箭术不曾歇下,老茧未退,也能解释此事。只阮御史仍是觉得可疑,又进山查看尸体被发现之处,在城外调查了好一阵,等再回城,等着他的就是参与谋逆的罪名。”

    虞循试问:“我听说阮御史为人清正,执法严明,那这参与谋逆是有人故意栽赃的?”

    郑御史沉吟着,“反正我是不信的。我初来京中时,阮御史还在,只是那时我只是京兆府一名小吏,人微言轻,与阮御史来往不多,但京中没有人不知他。他为人确如你所说,再刚正不过,虽曾效忠先太子,然大势已去,圣上力挽狂澜,扶住大周社稷,他也并未一味盲从追随旧主而与新主不睦,至于谋逆更是不可能。

    “而且当年他从城外回来,也说萧铉之死仍有疑,需重新查过。那时罪名已经压下,这些话并未被人留心,之后与宣王有关的事更是被禁止提起,待阮家与冯家相继出事后,便再也寻不出此案卷宗,也无人敢再提及。”

    “所以,既是圣上忌讳宣王一事,不愿重提旧事,也因阮御史发现了宣王世子死因的重要线索,才使得他遭人诬陷而被杀害。”

    郑司马看了虞循一眼,重重叹息:“当年的事,事后略想想也就清楚了前因后果。咱们这位圣上于继位一事上或许不甚光彩,然治国教民确是兢兢业业,可圈可点。当年之事过去已久,线索早已被抹去,宣王一脉已经亡故,阮御史一族也尽数诛灭,若无确凿证据,此案绝无可能翻案,只能任由其被掩埋了。”

    掩埋?虞循不赞同,纵使宣王有罪,宣王府家眷有谋逆之嫌,却也不是为那谋害一众家眷的真凶开脱之词。

    虞循正色道:“此事绝不会被掩埋,眼下就有一个翻案的机会。”

    郑司马被他说得迷糊,茫然看着他,虞循道:“方才说起阮御史怀疑两具残缺的尸体不是彭奎与宣王世子,我又想起曹荣与曹襄……”

    虞循的话留了余地,郑司马略想一想,已悟出其未尽之言,纵使知晓他的疑心,仍不免惊骇,“你是说,当年死的并非彭奎与宣王世子,而曹荣与曹襄是冒用他人身份,他们二人就是……”

    虞循颔首,“永成三年,萧铉年岁约莫八岁上下,算一算年岁,至今二十三,正与曹襄年纪相符,而曹荣……”

    郑司马想了想,忙道:“当年他也不过二十五岁上下,若还活着当时四十左右。”

    “曹荣正是这等年岁。”

    郑司马显见慌了神,再回想虞循此前讲述曹荣父子在汜州种种布局与手段,也不得不怀疑起来。

    “这个猜测虽则有道理,但终究是猜测,还是得找到实证,确定他们的身份才好。你推敲他们父子没有死,若果真如此,其背后谋求一定不小,还有更大的势力支撑着,一定得尽快将他们找出来。”

    说着他又问,“那个贾娘子与陈小川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还是已经落入曹荣父子手中,他们也得尽快找到啊?”

    的确很久没有贾香薇和陈小川的下落了,虞循想到什么,点点头,“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只要对方还有动作,就不愁抓不到人,不过比起这两桩事,我还有一处疑问,当年阮冯两家获罪时,曹荣、曹襄已在南漳县立足,除去阮御史与冯太傅在京中被斩首,余下家眷尽数流放岭南,而不久后公主为冯家平反,所有罪责尽归阮家,也使得阮氏一族如今都在岭南,而已曹荣曹襄之力,使些银钱,从岭南赎一两个人不成问题。”

    郑御史心里又是一惊,“你觉得这次岭南内乱,也有他们的手笔?冯昭当年回京,说族中人在流放途中死了不少人,或许只是托词,极有可能是曹荣曹襄将他们救走。”

    他重重点头,将此事认真记下,“此去岭南,倒是可以仔细查验一番,不过……这一切都得基于曹荣、曹襄就是当年的彭奎和萧铉。”

    这一点虞循自然明白,“以目前所知,有八成几率确定他二人的身份就是如此,晚辈会继续寻找线索,当年流放一事就拜托司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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