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周昀枫回来的那天需要安排人接,司机都正好有事儿,肖博说:“哎要不春晓你去一趟吧,正好把这些文件都带给他。”春晓想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接就接吧,没想到惹了祸。

    平常司机是怎么接的呢?她也不知道,也没提前问问。反正她自己就到到达口那里一站,估摸着周昀枫该出来了,就四处踅摸。没想到看到了不该看的,一个气场一米八的大美女,波浪卷红嘴唇黑墨镜,一身风衣飒得跟电影里出来的似的,手牵着手走在周昀枫旁边。男貌女貌的俩人实在太惹眼了,春晓一不小心就看愣了,然后就被周昀枫看见了,再然后他就有点气急败坏。

    “谁让你来了?”周昀枫坐在后座上,张嘴就问。大美女已经先走了,难道说如果是司机来就把俩人一起接走了吗?还是说自己应该等在停车场?春晓知道自己搞砸了,但不知道是哪儿搞砸的,秉承着周昀枫一向要求的有问题就问的原则,老老实实地开口说:“周律师,您生气是因为我撞见您女朋友了吗?您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说真的,周昀枫有女朋友,就这个消息,雨程可能会愿意花一个月工资买,然后再花一年工资治疗情伤。

    周昀枫没说话,春晓好奇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色不善地正襟危坐,脸向着窗外。想女朋友了,春晓想,看来确实是自己做错了,周昀枫这么忙,一年到头能有多少时间跟女朋友相处,就算是回京路上的这一个小时也应该是挺宝贵的吧?她就应该叫辆车,自己来干嘛呢?他信不过自己,这一点春晓心里早就有数。

    “周律师,您真的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人说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维持单身的人设,但是老板的命令就是下属的职责所在,春晓觉得自己的嘴巴挺严的。

    周昀枫懒得理她。他才不是担心春晓说的问题,他担心的是她看到春晓了。她多一句嘴,计划就完了。麻烦,看来还得找机会花点心思堵住她的嘴。

    春晓知道自己老板还是余怒未消,因为她晚上突然多了好多事,起草好的信函被打了回来,标注修改得祖国江山一片红,周昀枫语带讽刺地评论了一下她的英文书写能力,话里话外恨不能让她重新背一遍26个英文字母。

    春晓低着头赶紧把活都赶完,一抬头,九点了。

    她以前曾经想加班过,趁着周昀枫出来,上赶着问:“还要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旁边的薛成雅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说:“让你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

    好像她一过九点就开始不受欢迎了似的。

    “春晓,还没走呢?”刘川生背着包准备下班了,看见春晓发呆,乐呵呵地说。

    “哦,我正要走呢,您今天挺早的。”春晓回过神来,客气地回答。

    “那一起走啊?你住哪儿,送你一段儿。”刘川生往她的位置走了几步,站定了。

    “不用不用,我坐地铁挺方便的。”春晓连忙摆手。

    “咱们楼下那地铁,你管那个叫方便?”刘川生不可思议地说,“进站就得进20分钟,你只要不住在5环外,这功夫我都能把你送到家了。”

    春晓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刚想说话,就听见周昀枫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春晓,到我办公室来。”

    周昀枫端着杯子,可能是从茶水间刚回来,可能是说完才看见刘川生,于是冲他点了点头。刘川生摸了摸鼻子。

    春晓赶紧拿上本跟上去。不对,周昀枫办公室里有饮水机、咖啡机、自动茶具,他去茶水间干什么?难道是冻了酸奶?可他办公室里也有冰箱。

    周昀枫放下杯子,又坐在自己办公桌上了,摆了个男模的pose,审视着春晓。

    自家老板不爱坐椅子爱坐桌子。春晓琢磨这个算不算能反馈给茶水间八卦小分队的消息。

    “你跟刘川生有什么好顺路走的?”周昀枫冷冷地说。

    “啊?”春晓笔记本都打开了。

    “我怎么听说你跟他走得还挺近,你是不是想去他手下干啊?”

    想啊,我一开始就报的是人家啊,不是你把我弄过来的吗?春晓再白痴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不是,刘律师就是顺嘴一问……”

    “你呢,打算顺嘴一答应吗?以后不许跟他说话。”他说完一转身,春晓没看见他什么表情。

    周昀枫挺精明一个律师,怎么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孩子气呢?你就算是老板,管天管地,还能管着自己属下跟谁说话吗?

    春晓虽然答应惯了,也有点莫名其妙:“您说,我以后不能跟刘律师说话?”

    周昀枫知道自己有点不像话了,但是怎么跟她解释呢?刘川生跑来跟自己挑衅,自己一不留神呛上了,答应他春晓要是愿意就可以调回他那儿去。周昀枫觉得还是别解释了,转移话题道:“你那几个案子看完了吗?”

    “看完了……”春晓懵圈着说,还没到他给的时限,这是催着她交权限吗?

    “看完没问题吗?这么复杂的案子,你都弄懂了?”

    “有问题……”

    “有问题问啊!”周昀枫觉得自己逮着理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学会主动问问题,别老等着别人提醒你。”学会问对的问题,别老瞎问。

    “您现在有空吗?”春晓疑惑地说,“刚才的稿您不是要改吗?”

    周昀枫被噎了一下,继而马上反呛道:“你那稿子写成那样,中文是母语吗?还有那个英文函,你写给中国人看的外国人看的?别走了,跟我一块儿改!”

    春晓于是规规矩矩地坐到他身后,看着他改稿子。周昀枫一边改一边给她讲,毕竟是肚子里有货,随口指点就让人获益匪浅,春晓不住点头,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上两笔。

    这个人就是态度好,周昀枫分神想,跟她其实一点也不像。她是多么聪明优秀、张扬骄傲,无论何时都谈笑戏谑自如,何曾低过头认过错?

    她空有她的相貌,没有那份灵气,也许他不会在意的。

    “怎么?”春晓疑惑地问,自家老板盯着自己看得发了呆,他是不是时差没倒过来?

    周昀枫才知道忘形了,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来,随便挑一个错处讥讽两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小心。”春晓连忙说。

    周昀枫摇了摇头,不行,她跟她性格太不像了。

    自从第一次工作超过九点之后,春晓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工作量大了起来,时不时要加班到十一、二点。她觉得自己不配喊累,过得也算充实,问题是她住得太远了,十一点勉强来得及,再过十分钟就只能打车。她哪里打得起车,还不如换到近处住。随便一说,茶水间八卦小分队的姑娘们就纷纷献计献策,有的分享群租房消息群,有的介绍中介,有的直接开始推销空余床位,毕竟以她能出的那点房租,跟人合租一室是唯一的选择。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住啊,”有个小姑娘说,“我们刚走了一个室友——回老家了——两居,一共可以住六个人,1500,哎春晓姐,你会做饭吗?”

    春晓摇了摇头。

    “我们想找个会做饭的室友……春晓姐,你不是家庭主妇吗,怎么连饭都不会做?”

    可能是天生不擅长,后天也没特别努力地学过。她对吃饭根本没要求,有一口水喝就能过一天。他总是说她,越说她越学不会,还是逆反吧,不知道跟谁较劲,最后把自己较到沟里了。

    “哎,春晓姐这么瘦,一看就是不讲究吃的人啊,你还惦记着室友做饭,看你下个月长几斤。”雨程解围道。

    春晓不肯分享,一个人霸着周律师的消息,小分队已经多有不满,只有雨程还不离不弃不怨。

    “蔡春晓,找了你几次都找不到!你刚才写的申请书是什么玩意儿,赶紧过来改,四点要交!”薛成雅凶巴巴地走进来说。

    春晓赶紧跟着她归位。薛成雅才多大,27,28?可是已经是独立律师,负责着两个大客户,周昀枫很信任她,他不在的时候,春晓归她管。可薛成雅懒得分精力管人,而且崇尚的是狼性教育,春晓这一匹中年老狗在她手下不堪重负,挨骂跟喝水吃饭一样准时准点。

    春晓就是态度好,跟木雕泥塑差不多,成雅怎么骂也没见她急过,可是也没见她羞愤欲泣过,不是个争气的人,成雅暗暗下了结论。也是,但凡是有一点血性的女子,丈夫出轨,怎么也不能自己净身出户,财产幸福所有一切都拱手让人,连孩子都保不住。她也曾算是北大毕业的高材生,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性格有问题就是情商不行,或者就是目光短浅胸无大志,不堪重任。

    可惜老板的计策全仰赖在她相貌上。看着再不顺眼也先忍着,只求拿下那个项目吧。

    薛成雅想着,叹了一口气,随口说道:“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她真是受够了,带这么个不开窍的,平白浪费人生。

    春晓没回应,装傻充愣地摇摇头。她可真行,连我也防备着。薛成雅翻了一个白眼,心知是周昀枫告诉她不许说,可那是对外人,团队里的人怎么还这么戒备重重的。有心说她两句,又觉得没那个力气,算了,随她去吧。

    春晓知道薛成雅不喜欢自己,她又不是真傻,成雅头脑聪明,双商奇高,跟什么人说什么话而已。成雅是不喜欢自己跟周昀枫的特殊关系——这词听起来好像容易引起误会,但是说白了还是这么回事。成雅跟茶水间八卦小分队一样喜欢周昀枫,只是自恃与众不同,矜持着不表示出来。与小分队成员不一样的是她们只是天马行空的幻想,成雅是实打实地就在周昀枫身边,肖想就真实了几分。

    成雅年轻貌美,又有能力,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不容易?可恨周昀枫明明有女友,还装黄金单身汉,害成雅想要而不得。

    活了三十八年,春晓自以为把爱情已经看透了,爱情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触手而不可得是最好的,得到手就开始贬值,白月光变成和田玉,和田玉变成面包干,面包干还能充饥,只是不多时就变成了一抔沙土,想攥也攥不住,想放手又腻腻歪歪地沾着不去,非得下狠心一拍两散。哪有好聚好散的婚姻呢,都得是一边厌了烦了忍不了了,抽刀断水,再撒上一车水泥,愣是凝成一个冰冷呆傻的水泥坨子才算完。

    成雅还年轻,何必在周昀枫身上浪费她的时间?春晓刚想破例说两句话,成雅的手机响了,她看了春晓一眼,背过身去接起来道:“老板。”

    春晓知趣地走开,一边走一边心下黯然。

    找房子找得特别不顺利,连着两个周末去看房都没看到合适的。春晓一个月就那几千块工资,豁出去不吃不喝也租不了律所附近独立的一居,要跟人合租,比相亲也不容易多少。

    何况她还得省下些钱给钰涵买礼物。钰涵还是不肯见她,原来连每个月10小时都是大大地富裕了。春晓徘徊在门边许久,护士还是出来说:“不行,怎么说也不愿意。”

    她怪她不辞而别,怪她几个月都不出现。怪得没错,怪得应该。春晓知道自己做错了,功亏一篑,她怎么想不开也不该就那样甩手走了,她毕竟是个大人,钰涵才只有8岁。春晓心如刀绞,后悔是不管用的,以后,以后她又还能做什么呢?她留下精挑细选的绘本玩具什么的,护士说:“还是拿走吧,前面几次的都堆在值班室呢。”

    钰涵这性子也许还是有些像她的,认定了她不好,再不肯更改,春晓只能把那些东西都搬走。舍不得打车,也舍不得丢掉,累得半死才回到出租屋,还有六楼要上。

    一般人可能就崩溃了,春晓却习惯了。崩溃的关卡太多,她已经被锻炼了出来,不知道是心肌神经练得粗壮了,还是脑子反应慢了,她人就是木木的,不是不痛,只是痛得不那么尖锐挤在一处了,仿佛整个人浸在痛里,四肢百骸没有一个缝不痛,结果反而平衡了、适应了。

    分了三趟才把东西都搬上楼,又想,搬上楼干什么呢,应该找个地方捐掉,钰涵的情况一日千里,隔些日子这些东西就全都用不上了。正愣着,突然就接到电话,一个男生不耐烦地说:“蔡姐,要租房吗?这边有个开间,价格倒是不贵,房东难缠得紧,你要不要来看看?”

    又花了一个多小时跑到律所附近的房屋中介处,中介和房东上来先埋怨她来得迟,春晓连声地道歉,四脖子汗流,不知道狼狈成什么样子。

    房子真的挺好,酒店式公寓的四楼,对着楼下的小花园,走廊里铺着地毯,开间明亮通透,看起来是装修不过两三年的,家具都很新,连软饰都齐全,绝对可以拎包入住。春晓惊疑地问:“这月租多少钱?”

    中介、房东和她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中介咳嗽了一声说:“你能出多少钱?”

    春晓觉得没头没脑的,硬着头皮报了自己能承担的最高价,自己多一分都拿不出来了,可是也许还不值这里三分之一的价钱。

    房东说:“我这里是我儿子的婚房,跟对象掰了,才租出来,你租可以,不能带别人来住,每天打扫好卫生,我定期要来检查的!”

    春晓说:“没问题,应该的。”

    房东接着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用这房了,自用或是要卖,你三天就得给我腾出来,所以价钱才这么低……”

    春晓说:“好、好。”

    房东说:“这屋里的装饰装修一点都不能变,墙上不能钉钉子不能贴画,家具只能用,一道刮痕都不能有,厨房的……”

    春晓说:“我不做饭,您放心。”

    房东说:“水电费、物业费、采暖费都你自己出……”

    春晓说:“等等!这里物业费贵吗?”她实在是承担不起更多了,水电费省着点用就是了,物业费和采暖费都是大头,看来还是与这里无缘……

    “算了,还是我出吧,”房东却无厘头地说,“反正也是一并都交着……我是看跟你这姑娘有缘,才租给你。”

    春晓说:“我知道房租太低了,您太吃亏,要不合同定得短一些吧?”

    房东一口拒绝:“那怎么行!……中介费是一单合同一交的,定两三个月,中介费不是让他们白挣!”

    糟了,忘了还有中介费。春晓又面露难色,中介费,加上押一付三的第一期房租,她只能刷信用卡……信用卡额度够吗?

    “中介费我出,就当是再便宜你一次了!”房东抓住她就往外走,口里絮絮叨叨地说:“跳楼出血价,除了我这里你还能找到这样的吗?……快点签合同,就签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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