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从简被这一幕骇的说不出话,都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等谢言玉闯进阵里头,他在外头急的团团转,“郎君,不要啊!”

    血阵只进不出,无论多少人进去都得搭在里头,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从简现在只盼望府邸里那些方士说的都是真的。

    不!一定是真的,郎君不能死。从简牙关紧咬,屈指在唇边吹了个哨。

    见黑影掠下,从简将盒子递了出去,快速交代,“这是郎君和夫人拼死送出来的东西,速速送至皇宫,万不可有闪失。”

    而这边,谢言玉闯进血阵后,身体筋骨都仿佛被尖锐的东西在凌迟着,每走一步,全身都痛的难以抑制。

    他蹲下身,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不多时整个人便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看着只有几步远的三七,谢言玉伸出手想唤一声,可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此时血阵已行了大半,三七一人之血早已过了半数,在下去,怕是华佗在世也难救得了。

    谢言玉眼见如此,则庆幸幸好自己来了。他闭上眼咽下口中的鲜血,将周身逆转的血脉压下。在一个呼吸起落间,以手为刃割开了肱动脉。在鲜血喷涌的刹那,他将自己换到了身处阵眼的三七那边。

    而做完这一切,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浑身的血混着透湿的汗让谢言玉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可还不够,血阵吸食了谢言玉的血,发出了一道更强大的红蓝光,将已经扑上来的从简给弹了出去。

    与此同时,血阵受到动荡,破开了一个裂口。

    就是当下!

    谢言玉眉眼微敛,趁着这个时机,将三七一掌送了出去。

    可身上的玉佩也在此刻不慎扯落,压在三七手中一起送了出去。

    “若我出不去,以后夫人之言犹如我令。”

    “再有……不必让三七守寡,我书房桌子下有封放妻书,还有过户的信令,一并回去给她便是……”

    都到了如此地步,谢言玉还在有条不紊的布置着一切。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昏倒的三七,在这时迷蒙着睁了双眼。

    交代三七以后的未来的生活后,谢言玉才说起了正事,“其三,皇帝解蛊后,一切事情还按照原计划推行,在族群挑选适龄的儿郎过继谢家家主之位,而齐国公必须倒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从简却隔着一道红光,哭的泣不成声,“郎君,您这是何苦啊!”

    这时,救援的房方士终于赶来,见到血阵连忙惊呼晚矣。从简一把擦去泪水,狠狠揪着方士的衣领,怒吼道,“若是救不出郎君,今晚就是你的死期。不光你,你的亲眷九族统统得死!”

    房方士虽表面斩断红尘,可九族之内却仍有亲人。这一番话,让他的毛骨悚然,一张胖脸都铁灰了起来,不断擦额,“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解救谢言玉刻不容缓,房方士想破了脑袋,想起了道门里一个禁术。

    此法虽残忍,但到底也顾不了许多了,房方士捏紧拳头,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夫会用毕生功力为郎君破开一个口子,可血阵已经开启,必须要有人来替换,这人需得有极深厚的内力才行。”

    说白了就是以命换命,所以这替阵之人除了武功,还得有忠心,不然迟疑片刻都得搭进去。

    血阵有多恐怖,见过的人都知晓。

    从简当仁不让,“我来。”身旁不乏有忠心之人也想上前,可从简却拦住了,“你们的功力有我高吗?如果没有,那就别送死了。何况你们家中还有妻儿,而我只是郎君捡来的……因此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说罢,从简微微一笑。

    这一刻,血光下,他的神情无比坚定。眼中仿佛只剩下那个浑身是血的郎君。

    乌云密布。

    天上的月亮被遮挡的只剩下一抹月牙,月光幽幽的照着。房方士两手成结,抵在胸膛,嘴皮子上下微动默念着咒术。

    在乌云即将吞噬最后一抹月光时,房方士大喝了一声,“吸!”

    话音刚落,血阵便在他的面前聚集,并发出一道强光。

    血阵光芒不停的闪烁着,慢慢裂开了一个小口。而与此同时,房方士胖硕的身子像吹气球一般,越来越鼓,越来越胀。

    这竟是将阵法吸到了自己腹中!

    眼见着房方士的脸从潮红变成了青紫,从简也不再拖沓,纵身一跃跳进了血阵里。

    红光随着从简的牺牲盛到了极点。而谢言玉被推出阵时,心底里有一道无形的绳索仿佛被挣断了一般。

    在昏迷的前夕,谢言玉的眼角流下了一滴血泪。

    ——

    翌日,太阳高升。

    三七只觉得浑身有种疲惫的无力感,迷蒙睁开了眼,却发现屋内的装饰已然一换。

    鹅梨花的帐子,穿着毛领小马甲的丁香,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三七脑中混沌,抬起手,不禁唤了一声,“丁香。”

    丁香立即扶起她,又从一旁矮几上拿起温着的茶盏,“哎,夫人,先润润嗓子罢。”

    茶盏里是补气血的药汤,有红豆、红枣、当归、枸杞,再和着一些不知名的药材熬煮制成,熬的极为鲜艳,汤面呈现出褐红色。

    可就是这红色,让三七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夜。

    血!

    “哐当”一声,茶盏砸在地上,热气在地面萦绕出一道热蒸汽。

    三七后缩在床角,看着蒸发的汤药,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或许人在濒死前只能想起记性最深的地方,三七最后的脑子里停留的映像,是妙手不顾一切将她送出去了血阵。

    想到这,三七又爬了起来,追问,“妙手呢?他人呢。”

    “妙手?我看夫人的脑子还不大清醒,既然如此,还不再砌一碗汤药给夫人?”谢言玉掀起垂帘走进来,侧身对丁香吩咐道。

    欣然长躯下是一张冷漠的眼神,此刻居高临下,端的是不入凡尘的神仙面容。

    单是这一道眼神,就让三七一直以来疑惑的问题,得到了回答。

    也是,这样的人如何会为了她,而潜入一线天。

    三七啊,三七,你可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妙手……他现在人在哪里…”三七还是问了。

    无论妙手是否处于她的对立面,可当他能够为她牺牲自己时,所有的仇恨都两消了。

    她也没有忘记,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子曾经是想娶她的。

    谢言玉闻言后眉稍轻挑,将全部身子转了过来,只是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像在刻意压制什么一般,“妙手?你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问别的男人?”

    说罢,谢言玉脸色微怔,似乎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忽略心中那抹异样,谢言玉尽量心平气和道,“死了。”

    “死了?”三七惊讶,“妙手为什么会死?那个阵会杀人?”

    从这一句话可以看出两人之间存在着时间差,三七认为妙手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而谢言玉说的是妙手在那日死在了谢府。

    谢言玉敏锐的感知到这一点,只是他并不想解释,更不想邀功。

    他冷淡回复,“我杀的。”

    “为什么要杀他!谢言玉,难道对我好的人都该死?还是你觉得死的人应该是我?”三七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怒视他,“他为什么要死?他碍着你什么了?”

    就当三七准备再说之时,一股无端的冷意贯彻全身,谢言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了碍眼,便杀了。”

    “有何不可?”

    “他觊觎我的夫人,我杀了他,又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三七强忍骨子里的寒意后退了两步,不料却撞上了身后的茶碗。茶碗滚了几下,滚到边缘发出叮当一声。三七被这声音刺激到像是发了疯,将小几上的东西悉数扶落,“谢言玉,你就是个疯子!你不是喜欢朝颜?那我是不是也要去杀了她!”

    像是打通了关窍,三七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杀了朝颜,用她的血去祭拜妙手!”

    “还有,我并不是你的夫人,你曾亲口说我们已经和离了。”三七越说越口不择言,“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真是瞎了眼才喜欢过你。你这种人也配当我的夫君!”

    两人争吵简直吓傻了一旁的丁香,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看着自家小姐就要冲出去,又不慎看到了谢言玉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光流露出得目光。

    那眼神不像是平日里温润郎君会有的,而是有股滔天的怒意。

    为什么?是因为夫人要杀了朝颜?不对,夫人走的这些日子,郎君都在府上并没有去安抚过朝颜姑娘。

    难不成,是听到夫人说和离了?

    丁香恍然大悟,赶忙上前拉住三七,“夫人,您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丁香本以为自己拉不住夫人,用了十足的力气。可没料到,夫人一拉便被拉住了,再然后三七的身子便全部软倒在她的身上,“夫人?夫人?!”

    谢言玉似深吸了口气,“我在让人煮碗药来。”说罢,便走了出去。

    牵机院内,一阵香味萦绕空中。

    谢言玉坐在炉子前,将衣袖拉开,又从旁拿出弯刀向手臂割下,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流到炉子上面的瓷器里,和着药材又变成了刚刚房中的药汤。

    三七在血阵献出了半身的血,若不是请了巫医医治,现在还应该躺着床上昏迷不醒。

    而那碗汤碗呈现血红色,也是因为谢言玉用了心脉血熬煮成的。

    现如今谢言玉手臂上血肉模糊,可他却像失了痛觉一般,面不改色,任由从易包扎。

    从易是替代从简的人,也是隐藏在暗处的影卫。

    从易情商很高,也看得出来谢言玉的心思,“郎君,您刚才应该解释的。”

    可惜谢言玉却没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仍觉得自己方才的动怒,是为了昨夜从简的牺牲,是为了三七的冲动,“无需解释,从简跟在我身边那么久,如今为了她却折损了。她还要不知死活的去杀朝颜。若是一切那么容易,我还需要一步步的布置这么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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