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来自那不勒斯圣卡洛歌剧院的歌剧团在抵达维也纳后的第三天正式开始了为期三周的演出,演出地点设在维也纳的维恩河畔剧院。维恩河畔剧院为罗马式宏伟建筑,前厅和侧厅都用大理石砌成,内部绘有精美壁画和有大音乐家和名演员照片。观众席共有6层,可容有座观众1600多人。

    索菲亚坐在下方的坐席中,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台上正在表演的剧目。圣卡洛剧院歌剧团的首演剧目是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伊莎贝拉扮演的是女主角苏珊娜。为了照顾维也纳的听众,圣卡洛剧院歌剧团呈现出的是这部歌剧的德语版本。

    从小在母亲的教导下,索菲亚很早就对这部歌剧的意大利语版本耳熟能详,她完全清楚每一句台词的意思。而在来维也纳的途中,驿车上的歌剧团成员们也经常排练《费加罗》以及其他经典歌剧的德语版本,拜此所赐,索菲亚仍然能听得懂现在正在上演的剧目。这实在是太锻炼德语听力了……索菲亚在最后一幕快要结束时分出一缕思绪默默感慨道。

    待到她回过神,剧情已经全部结束。现场响起雷鸣般、久久未见停歇的掌声。许多的鲜花被疯狂的人们抛上舞台,索菲亚注意到自己的母亲在同她的同事们上台谢幕的时候,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优雅而自信的光芒——仿佛她就是主宰着这片舞台的女王。

    这样的目光虽然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但是与之前她们还在那不勒斯时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母亲的目光显得尤其的——有野望、有征服欲——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大致如此——甚至还带着一丝挑衅。

    妈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索菲亚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像场下的其他观众做的一样,为她的母亲献上掌声。她仰起头,看见那几层半开放式包间中的淑女们和绅士们也站起来,轻轻地鼓着掌。

    她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趁着人群还在狂欢的档口一个抽身向后台跑去。在坐着等了一会儿后,索菲亚看见自己的母亲伊莎贝拉女士一身舞台装、微微透露着疲惫,却仍然满脸笑容地出现在门口。

    “妈妈——”索菲亚哒哒哒地跑过去,张开了双臂。

    “我的宝贝。”伊莎贝拉蹲下身迎接了女儿的拥抱。“怎么回事?又不好好穿你的束腰衣。”

    “我不要穿那个东西,妈妈。”索菲亚抗议说,紧接着又顺口胡诌道:“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穿束腰衣原本就对内脏不好。”

    “算了,你现在还小,也用不着天天穿着束腰衣,可是你长大了必须天天穿着它,所以早晚还是得习惯才好……女人不穿束腰衣,会被认为是不礼貌的、不合乎规矩的……如果你以后要登台演绎歌剧就一定要穿好束腰衣,否则连戏服你都穿不了……”

    见伊莎贝拉还有继续唠叨下去的趋势,索菲亚连忙转移话题道:“妈妈,你今晚真是美极了!德语的苏珊娜唱段竟然也能被演绎得如此丝滑——”

    伊莎贝拉几乎被女儿气笑了,她知道这小家伙就是不爱穿束腰衣,故意打断她的话来转移话题。然而面对女儿声情并茂的恭维,她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得意地微笑起来。她站起身,牵过女儿的手走到更衣室门前:“意大利的歌剧团从来不畏惧对手……我们的演绎是要让傲慢的维也纳人低下他们的头颅才好。”这时有歌剧团的成员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伊莎贝拉和索菲亚同他们互相点头致意。“意大利人饱含激情、热情洋溢而不失夸张的表演是独具特色的。”索菲亚补充说,然后收到了一个来自母亲的赞赏的眼神。这位意大利女伶骄傲地昂起头,拉开门,接着便把她亲爱的小索菲亚撇在了更衣室的外面——

    “等我换好衣服。”伊莎贝拉不容置辩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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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们回到克鲁盖尔斯特拉街,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明月高悬,细小的碎钻洒满夜空。等伊莎贝拉付完车费,索菲亚率先跳下车,然后学着她这几天在剧院门口见过的形形色色的绅士们一样,谦恭地微微弯着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递向前,拿腔拿调地说道:“尊敬的女士,请允许我为您效劳。”待到伊莎贝拉下车,索菲亚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继续陶醉而夸张地演着戏:“欧,我尊贵的女士,你的优雅和魅力不禁让我目眩神迷、情难自禁,请允许我为您献上一吻——”

    伊莎贝拉看着女儿忘我地沉浸在她给自己设定的“绅士”角色里,好气又好笑:“行了,别演了,都到家了,赶紧回去换衣服准备睡觉。”

    “遵命,我亲爱的女士。”索菲亚眼睛滴溜溜一转,见好就收,转身提着裙子就哒哒哒哒地跑上楼梯。在跑到二楼楼道边上的1407号时,她想起什么般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向前跑到1408号。

    “妈咪,钥匙,钥匙!”索菲亚考虑到时间已晚,别人有可能正在睡梦中,所以她还是尽可能地放轻了声音冲着伊莎贝拉呼唤道。

    伊莎贝拉对着古灵精怪、形容风风火火的女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无奈地快步走上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哇——”索菲亚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她仍然注意压低着声音。

    只见印着不尽相同的繁复花纹的长信封自门缝铺散一地,“一,二,三,四……妈妈,有七封!”索菲亚蹲下身,一封一封地将之捡起,献宝似的举给伊莎贝拉看。

    伊莎贝拉从索菲亚手里随意抽出了一张信封,揭掉它的火漆,拿出一张和信封几乎大小相同的精致的卡片来。

    索菲亚凑上前去——额,德语的花体版本,她真的看不懂。

    “这是什么,妈妈?”索菲亚忍不住问。

    伊莎贝拉将卡片放回到信封中,笑着回答:“音乐沙龙的邀请函。我想,其他几封应该也是一样的。宝贝,想去吗?”

    索菲亚浑身抖了一下。

    就在伊莎贝拉以为女儿要拒绝的时候,只听她小心翼翼地问:“那我需要唱德语歌剧的曲目吗?”

    伊莎贝拉没想到女儿问的是这个:“……那要不然呢?”

    索菲亚顿时整个人泄下气来,她有些不确定地说:“我的德语发音,我还不确定是否标准。我是想去维也纳的沙龙,但是我能先练个几天再去吗?”

    看着女儿期待的目光,伊莎贝拉毫不留情:“你的德语发音在我看来其实已经足够了,你缺乏的就只是自信而已。对于陌生的环境,你要学会勇于挑战。如果你想去,我过两天就会带你去……我是说,后天。”

    “好吧!”至少不是明天!索菲亚有些丧气地想。

    “后天我们要去的是谁举办的沙龙呢?”安静了一会儿,索菲亚就又憋不住了,她忍不住继续问道。

    这时伊莎贝拉已经把全部的信封依次拆开看完,闻言,她颇有些兴致地挑起了一侧的眉毛:“是梅特涅首相的夫人举办的沙龙,地点在首相府。”

    索菲亚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开局王炸好吧!怎么一上来就是这种级别的权贵啊啊啊!!!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精彩,伊莎贝拉忍不住安慰她说:“放心,你可是足足有一天的时间来做准备——”

    “这一天的时间大概是死缓吧。”索菲亚生无可恋地说。

    “什么缓?”伊莎贝拉问道,她有些没听清。

    “没什么!一些不正规的俚语罢了……总之它的意思就是,‘你在生命要即将结束的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生命幸运的多出了一天’!”索菲亚为避免伊莎贝拉多问,所以力求从源头解决问题。她一边飞速地把这两个字的含义换个方式解释给母亲听,一边逃避似的抱起自己的睡袍就直奔浴室。

    “我要洗澡了!我要变得香香的再睡觉——”索菲亚的声音隔着浴室的木门传来。

    伊莎贝拉看着紧闭的浴室门,无奈地摇摇头。女儿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倒不知道将来有谁能受得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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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伊莎贝拉仍然要继续随剧团进行演出。临行前,她拜托邻居安娜看顾一下索菲亚。索菲亚不知两人是如何相识的,总之,当她起床的时候,就发现两个女人已经打成了一片。她在盥洗室洗漱的时候默默地竖起耳朵,听见她们正热烈讨论的话题是互相了解以及恭维对方孩子的音乐天赋,各自的家庭情况,还有与孩子们相关的各种琐事。

    “欧,安娜,你简直不知道孩子有多么难带……但不可否认,她的可爱以及她的存在带给父母的幸福很好地弥补了这份不足……”这是伊莎贝拉。

    “贝拉,你说的实在是对极了。弗朗茨是个很好的孩子,即使他从没让我省过心……”这是安娜。关于孩子的话题,她俩可算是有无穷的话要说。

    她们甚至已经开始互称名字而不是姓氏尊称……甚至已经是名字的昵称了!索菲亚为两个女人的自来熟感到震惊。

    “行了,我就要去和我的同事们汇合了,早上有个排练。”伊莎贝拉甚至主动付出了一枚银福林给安娜:“安娜,这是给你照顾索菲的谢礼。”

    安娜面对这枚银福林则有些惊惶:“不,贝拉,这太贵重了……”

    “不,你拿着。支持孩子的音乐天赋是一笔巨大的投资,更何况我知道你们家不容易……拿着,你们家的小弗朗茨应该会需要它——”伊莎贝拉很坚持。

    安娜拗不过伊莎贝拉,最终还是郑重地收下了这枚银福林:“贝拉,我会好好照顾你家索菲的。”

    于是索菲亚就这么轻易地获得了向她的邻居——1407号的女主人蹭饭一天的权利。

    “要听安娜女士的话,知道吗?”伊莎贝拉盯着正乖乖在自己跟前站好的女儿。

    “知道了,妈妈——”索菲亚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拖长调子回答。

    虽然现在看上去她的外表很乖巧,但其实她的脑内弹幕正在实时疯狂输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要去小美少年他们家蹭饭了而且一蹭就是一整天额额额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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