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这是一路以来索菲亚脑海中最频繁出现的四个字。她紧紧地裹着自己身上的披风斗篷，丝毫不敢松懈。伊莎贝拉坐在女儿的旁边，她眼睛紧闭，微微垂下的头颅随着车经过崎岖路面的摇晃轻轻摆动。的确，她睡着了。

    抬眼在车内环视了一圈，嗯，大多数歌剧团成员都已经和伊莎贝拉一样，靠着身边的人或者行李进入了梦乡。天刚蒙蒙亮，昏暗的天光映着一张张沉睡的面容，有的人睡梦中的表情比较安详，有的人却仍然眉头紧皱，显然是睡得没有多么安稳。

    索菲亚属于后者。事实上，她早就被自己做的诡异而可怖的梦境吓醒了。索菲亚一手紧紧拉着裹着自己身体的加绒斗篷，一手掏出怀表，眯起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看了一眼时间。

    05:25，早的很。昨天据赶车人说，起码要到中午时分驿车才会到达维也纳。

    索菲亚闭上眼睛，借由依靠着的行李上自己残存的体温以及靠在身边的伊莎贝拉取暖。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一路上伊莎贝拉教给她的德语单词、句子以及一些歌剧的歌词。见鬼，索菲亚想，常识匮乏的她过了两辈子竟然到现在才知道奥地利的官方语言其实是德语……

    竟然不存在奥地利语吗！而且奥地利距离德国和意大利都差不多近为什么它的官方语言不能是意大利语！！

    索菲亚的脑海中杂七杂八地滑过一排心情不佳的乱码。但是无论怎么抱怨吐槽，现实的生活还是会毫不留情地微笑着给予你爱的毒打。凭借着自己的记忆，索菲亚用舌头无声地做了几个动作，然后还是不确定，又发出很小的气音来确认自己的发音是否标准。随即她深吸一口气，愤愤地想：德语好你妈难，日。

    她又想，得亏伊莎贝拉从意大利买了一部德语词典带了过来，要不然口口相传的教学方法应该会成为伊莎贝拉母女二人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互相折磨。

    在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各种各样的鼾声的包围下，索菲亚练习德语发音时发出的小小气音并不会鹤立鸡群而是鸡立鹤群——完美隐藏，这就让索菲亚更加放心大胆地练习自己的发音了。总之，时间在索菲亚反反复复的不懈练习中悄然流逝，驿车也终于进入了属于维也纳城的地界。

    正午，烈日高悬，车轮“哒哒哒”地碾过铺着一粒粒卵石的街道。街头的喧闹声将驿车内的人们唤醒，伊莎贝拉睁开眼，就看见女儿伸长着脖子，一个劲儿地往窗外望去。循着女儿的目光，她看见了这座陌生而繁华的城市。

    “我们这是到哪了？”伊莎贝拉问。

    “我想，这就是维也纳。”索菲亚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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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歌剧团的成员们都是住在同一家客店里的。但伊莎贝拉舍不得女儿受苦，最后，伊莎贝拉选择租了一间房子——就在克鲁盖尔斯特拉街的1408号。这里的房子普遍比较便宜，是的，伊莎贝拉是想让女儿住的好一些，但她觉得也不必为此太过破费。但总的来说这一间算是很好的了——采光充足，面积对于两个人来说也不算小，配有厨房、浴室以及卫生间，索菲亚甚至还在客厅发现了壁炉。

    “知道吗？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窗户要关好，换衣服记得一定要拉窗帘。”伊莎贝拉例行叮嘱道。

    “我知道的，妈妈——”索菲亚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答得比谁都乖巧。

    伊莎贝拉得到女儿的保证后便放心出门了——出去采购生活用品。索菲亚因为舟车劳顿觉得太累，选择了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楼道还是有些太窄了……不是很好搬动。李斯特先生，您住二楼对于这架钢琴来说也许有些不便……”

    索菲亚隐隐听到楼下传来的似乎是一位大叔说话的声音。这是德语，索菲亚肯定地想。随即她反应过来，在奥地利不说德语难道会说意大利语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麻烦你们了……它能被搬上去吗？”这是另一位大叔说话的声音。嗯，还有点好听，温文儒雅的，索菲亚的心里如是评价道。

    “我想应该能，先生。虽然有些窄，但也不是不能搬……”

    “来！一二三——”

    “嘿！好的——”

    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对话，索菲亚大致能听得懂。出于看热闹的心理，索菲亚跳下床，飞奔到窗前，推开了窗朝楼下看去，却意外对上了一双剔透的绿眸。

    脸色苍白，长相精致。阳光般金色的短发，可爱地卷曲着俏皮的弧度。火热却又澄透的蓝绿色眼眸。他轻轻地抿着唇，仿佛是无意间抬起头一样，那道澄澈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索菲亚只扫了一眼目光便如同被烈火灼伤一般让自己的视线飞快与之错开。她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收拢回来，投射到楼下那群围着钢琴的人们那里，却发现这双绿眸的主人也身处其中，完全无法避开。

    我靠！美少年！！……不，美儿童！！

    额额额这奥地利的小孩都长得这么好看的吗？？！

    索菲亚的脑海里一瞬间又滑过一堆“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弹幕，她尽力地去忽略它们——她真的很努力地集中注意力在楼下的这个事件上了——嗯，他们是在搬钢琴准备放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去——即使通过之前她所听到的对话也是这样，所以她推开窗去看有什么意义吗——看那位绿眼睛的小美少年？可是一直盯着人家看应该是不太礼貌的行为……

    实在按捺不住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渴望，索菲亚还是偷偷地瞥了一眼那双绿眸的主人。这时钢琴的一半已经被搬进了楼梯间，这位小美少年已经不再把视线投注给她，而是有些紧张和忐忑地望着那正在被搬进楼梯间的钢琴，似乎很在意那架琴的安危。

    也许是个爱弹钢琴的人吧，索菲亚想。不过他不再注意她也好，她就能开始放心欣赏他的美貌了。

    小美少年跟着旁边那位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大叔并排走着，两人容貌上很相似，应该是父子关系。这时，全部的钢琴被搬进了楼梯间，他们紧随其后，也进去了。

    索菲亚盯着小美少年消失的地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却很快听到那几位搬琴大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1407号，是这里吧？”

    “是的。安娜，帮开一下门让他们进去，我们租好的钢琴来了——”是那位儒雅大叔的声音，索菲亚综合信息推测这应该是小美少年的爸爸。

    索菲亚从窗前回到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突然一个激灵。

    等等，1407号？自家隔壁？？小美少年是自己（暂时）的邻居？！！

    以后那岂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以后面当面该如何控制一下自己火热的目光呢，索菲亚开始严肃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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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朗茨发誓那只是个意外。

    他真的只是无意间抬起头，心血来潮地想看看天空，却无意中和一位小姐刹那间对视了……他说不清有几秒，可能连一秒也不到吧，那位小姐就飞速地把目光同自己错开了，只是她白皙的脸开始微微泛红。

    弗朗茨一瞬间感到有些困惑，毕竟他习惯了人们热烈注视的目光，如此迅速地被别人看了一眼就别开目光好像是第一次。也是，他还没有在她面前演奏过钢琴，这是理所应当的，他有些轻快地想。

    她有着如夜般漆黑的、卷曲的长发，有着如琥珀般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耀眼金光的瞳眸。还有她那极富特色的柔和秀美的五官，和他迄今为止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绝不相似，这让他忍不住有些不合礼仪地多端详了她一会儿。他试图推测她究竟会来自哪里，而遍寻记忆却找不到他所知道的任何与之长相相符的民族，让他几乎是羞愧般的感受到自己知识的匮乏，禁不住再次痛恨自己和其他小孩相比正常教育的缺失……他突然迫切地渴望知道她的来历。一瞬间，他又开始对自己未来童话般理想的生活浮想联翩——巡演，阅读，用自己的脚丈量着欧洲的每一寸土地，成为一个见多识广、知识渊博的人……

    “小弗朗茨，试试这架琴吧。”他的父亲说。

    他没有再继续往下想了，因为这暂时属于他的琴已经被妥善安置完毕，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这“位”新朋友进行一场初步的交流。

    落座在琴凳上，他抬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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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菲亚早就换好了睡袍，趴在床上准备入睡。她听见隔壁传来的琴声，是莫扎特的C大调钢琴奏鸣曲（K545）。多么快乐的旋律啊……她幸福地搂紧了被子，准备借此进入梦乡。

    ……

    等等。为什么会多出这么多装饰音？……等等！还有，这是即兴段吧！！原曲根本就没有这一段自己的记忆应该不会出错吧！！！难道她穿的世界是什么if线吗？如果这个世界的莫扎特是这样，那莫扎特一定是是李斯特魂穿来的吧？？！！！

    索菲亚呆呆地从床上坐起来，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