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达尔文老师的优胜劣汰理论，沈千乐这种见到突发事件不慌张的人，很有生存下去的优势。
不过也有说，咆哮声在动物界有时候也会起到震慑入侵者的作用。
这两个理论哪个正确都不重要，因为沈千乐吓傻了。
直到睡得迷迷糊糊的涂俊浩翻了个身发现沈千乐盯着窗户，也起身看了一眼。
他大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东西。”
沈千乐的尖叫被他替代了，才终于把吓出窍的魂拉了回来。
褚季已经被尖叫声吵醒，起来走到了窗户边。
曾经沈钰教过沈千乐一套不害怕的理论，就是越是害怕，越是要搞清楚你害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沈千乐现在很佩服敢走到窗户边的褚季。
于是她抬着麻木的四根躯体走到窗户边，认真看了看，才发现那张盖满整个窗户的僵尸脸其实是各种东西拼凑而成。
并夕夕简约版。
头发是海草，五官是某种海底的软体动物，皮肤则是布做成的。
那顺着五官流下来的血，似乎是什么东西磨成的粉。
沈千乐伸出手抬了一下窗户，那些东西就扑啦啦全都掉进了海水里，仅仅留下一点红色的粉末和软体动物流下的分泌物。
重新把窗户锁上，心有余悸的沈千乐回头看了眼还在男高音的涂俊浩，“保护嗓子。”
涂俊浩猛然一收，“你俩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沈千乐扶着窗户淡定道：“我现在腿是软的，马上就能摔在地上。”
下一秒，隔壁也传来了尖叫声，伴随着喊救命的声音。
“救命！谁来帮帮我。救命！”
沈千乐听出那是罗艺的声音。
涂俊浩沉默了一下问：“要出去看看吗？”
“投票吧，三个人。”沈千乐说，“手心手背，手心代表出去。少数服从多数。三、二、一。”
三只手都是手心。
涂俊浩立马起身开门，沈千乐回头喊了一句兔子，兔子自己跟了上来。
“你这兔子训练过？”朝着罗艺房间跑的时候涂俊浩还不忘顺个工具，把小村长放在外面的军工铲、趁手的木棍一手抄起一个。
“它比较聪明。”沈千乐接过不知道干什么的木棍，本来想递给褚季，又想起来他有刀。
即将收回递过去的动作的时候，褚季握住了木棍。
“救命啊！”罗艺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浑身都是血。
涂俊浩一把把人拉住，“怎么了。”
“他，他死了。”罗艺喃喃道，突然崩溃大哭，“他死了。他死了，海里面有东西。海里有东西。”
到了罗艺的房间，沈千乐才发现罗艺的房间地面也打了地铺，地铺上没有人，但是窗户边有个人半个身体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弯折出去。
半开的窗户上跟沈千乐房间的窗户一模一样，还残留着恐吓人的东西。
沈千乐注意到男人的鞋还穿着，看来是把白天的事情记牢了。
涂俊浩只看了一眼，就把头缩了回来，脸色不是很好，“别看了，头没了。”
罗艺捂着嘴，突然开始干呕，然后就昏了过去。
另外房间的人没有出来，这个房间已经不能待下去了，涂俊浩只能把罗艺背起来，背到沈千乐的房间放下。
沈千乐警惕性极强的把房间里检查了一遍，涂俊浩把罗艺放在床上之后问沈千乐在看什么。
“上个副本的后遗症，有些东西会偷偷进房间。”沈千乐挥了挥手，走到门边把门又锁上。
罗艺醒了一会儿，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闭上了。
沈千乐坐在床边看着她的头，叹了口气。
罗艺的眼睛又睁开了，嘴唇颤抖，“头发和鞋，都是保护。”
沈千乐想了想声音慢慢道：“童话里，美人鱼的姐姐们剪下了她们的头发，给小美人鱼换了一把匕首。”
“他身上也有匕首。”罗艺漂亮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从脸颊上滚落，融在了枕头里，“是白天的时候捡到的，他说拿来防身。”
沈千乐想起窗边那一滩血迹，大概已经猜到那把匕首插在了哪里。
这一晚上大家都没怎么休息好。
天快亮的时候，和罗艺睡在一起的沈千乐醒了。
褚季和涂俊浩已经把地铺收了起来，沈千乐推了推罗艺，“罗艺，跟我们一起出去。”
同伴的死亡对罗艺的打击很大，但是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
沈千乐还没走到台阶边，褚季已经自动停了下来。
涂俊浩抱着兔子，说：“不然今天我来背？”
沈千乐已经趴到了褚季背上，叹了口气，“我小时候都没怎么被人背过，真丢人呐。”
昨天怎么回来的，沈千乐已经忘了。
现在被褚季背着，怎么都感觉有些尴尬。
褚季背人的姿势很稳，沈千乐把手松松的环在他的脖子上，左手虚虚地扣在右手手腕上。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涂俊浩觉得沈千乐好笑，“生死存亡的时候，什么都是小事。”
沈千乐开始看着褚季的耳朵，后来又把视线转向天边。
远处天边已经有点亮了，沈千乐有些担心找鞋子会担心时间，没想到鞋子就摆在昨天她和村长坐下的地方。
情绪好一些的罗艺把鞋子给沈千乐套上，沈千乐踩在地上，没有那种疼痛感，终于松了口气。
她就着脚上缠着的布把鞋子穿好，又绑紧了鞋带，“再丢我可真要哭了。”
“坚强点，少女。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涂俊浩一巴掌拍在沈千乐肩膀上，差点把沈千乐拍碎，“我想明白了。都已经活过一天多了。这局游戏我们必须要赢。不过现在我们怎么办。是找村长还是回去找那两个人？”
“同时进行，先回去看看尸体在不在。”沈千乐深吸了口气，把心里乱七八糟的类似恐怖、害怕的情绪全都压下去。
“姐姐，你振作点。”涂俊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说，“现在出去是正事。”
“我知道了。”罗艺回答，她的手盖在小腹上。
沈千乐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又移开了视线，什么也没问。
“说起来，那个巫婆挺邪门的。想换的东西说换就换。三条人命对他有什么好处？如果说他把这三个人抓去做劳动力，我还不想这么多。”
“你进来之前在干什么？”
“看电影。怎么了。”
“美人鱼？”
“对，最后看到她化为了泡沫。我觉得她真傻，三百年生命和爱情，九成九的人都要选择三百年生命吧。”
涂俊浩叹息，“爱情才是真正的泡沫啊。”
他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又笑了起来。
沈千乐问他笑什么，他笑着说：“我父母也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最后因为各种原因闹得很难看。离婚的时候，两个人的律师帮他们给我列举条件，告诉我跟谁更合适。”
“结果是我谁也没跟，当时我刚上大学。”
“哎，你别露出同情的表情啊。我当时觉得挺好玩的他俩。”涂俊浩脸上一点阴霾也无，似乎是真的觉得父母之间的纠葛很好玩。
沈千乐想起昨天他把张立百的钻戒收起来的表情，心里清楚他其实没有那么释怀。
不过再无法释怀，事情也都过去了。
“小美人鱼想获得的应该不是爱情。”沈千乐把自己脑海里的原版故事翻出来，“故事里她想要的是永恒的灵魂，安徒生的故事里，她化成的泡沫最后去了天空。天空的时间是永恒的。”
涂俊浩没看过原版故事，他提出疑问，“原版故事跟这个副本有什么联系吗？除了要素有重合，剧情好像完全没有。”
沈千乐也想不出来，原美人鱼的故事是从海底到陆上最后归于海底，乱七八糟的细节多得是，也不知道哪条有效果。
“要不要再去巫婆那里问一问。”罗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我有东西可以换。”
“先回去吃个饭，吃饱饭有力气。”涂俊浩看出罗艺精神状态不太对，特别注意了罗艺了一点。
早起的小村长已经把饭做好了，沈千乐和涂俊浩去罗艺的房间看了一眼，果然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血迹都干干净净的。
小村长的状态似乎也出了问题，吃着吃着就说：“我告诉过你们，晚上不要开门开窗。”
涂俊浩离小村长远了一点。
另外两人更沉默，身上放了不少防身的工具。
沈千乐没胃口，饭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她忽然抬头找了一圈，“罗艺人呢？”
“我靠，刚才不还在门槛那里坐着吗？”涂俊浩急急忙忙起来。
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丝毫不见罗艺的踪迹。
“搞什么啊。”涂俊浩无奈，“是不是跑巫婆那里兑换东西去了？”
“没出事就行。”沈千乐说。
没出事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下涂俊浩的饭也吃不了了，去找人。
褚季跟在两人身后。
沈千乐有些不习惯跟影子一样的褚季，特意落后了两步，“褚季，你话这么少，不觉得累吗？”
涂俊浩说这个我也早想问了。
“不觉得。”
还真是问一句答一句，沈千乐仰天叹息，头一转，看到不远处的礁石上站着一个人。
仔细一看，是个小孩，在礁石上蹦蹦跳跳的，随时都有掉进海里的危险。
“那谁家小孩儿啊？快去把她抱下来吧。”涂俊浩先跑了过去。
小孩也注意到有人，远远看了一眼，忽然纵身一跃，跃进了海水里。
沈千乐说不对劲，大声喊：“涂俊浩，别过去了。快点回来！”
涂俊浩跑到一半，脚步停下来，脸上有些疑惑。
沈千乐终于追上他，“昨天说的，远离水。”
“那小孩跳进去了。”
“对，她是自己跳进去的。”沈千乐分明地看见了她刚才跳进海水里的从容与自然。
到了洞口，洞口依然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三个人捡起火把往洞里走，这洞里有不能喧哗的规则，沈千乐借着火光，边走边四处看，想知道不能喧哗的秘密是什么。
洞顶的距离很高，所以看不清上面的情况。
“看什么呢？”涂俊浩小声问。
沈千乐也小声回答：“随便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这都第三次来了。”涂俊浩直起身体，“我们要不然把巫婆抬出来吧。这样想问他什么，就随时问了”
涂俊浩跃跃欲试，“你的刀带来了吗？”
“昨天和那条鱼搏斗的时候丢给他了。”沈千乐甚至都没看清他的性别。
“也不知道那姐姐要用什么东西和他换。其实怎么看，巫婆都好像是黑店老板，他说价值都是要等值的。但是都是他说了算。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等值。”
沈千乐感觉有水滴在了脖子上，伸手摸了一下，手感有点奇怪，她把手放在了火把下面，发现一片血红，当即想自己是不是完了。
旁边伸出一只手把沈千乐的手抓过去，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褚季淡声说：“不是血。”
沈千乐也闻了闻，“好像真的不是血。”
涂俊浩摇头，他这种大人不屑于参加这些小孩子的活动，“你俩是小狗吗？你闻一闻我闻一闻的。”
沈千乐手上的液体甩了甩，甩在地上一部分，身上没有纸巾，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虽然已经进洞两次了，但第一次是一大群人进，第二次沈千乐心里带着火气。
这第三次进，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
惨死的张立百和罗艺的同伴，昨天被浪花卷走的三个尸骨无存的人，还有月光下，玻璃上那张十分恐怖的人脸。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差一点就没命了，和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沈千乐一点都不想回想。
胆子越练越大这件事肯定是假的，不然沈千乐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手有些发抖。
兔子进来的时候就被涂俊浩抱着了，沈千乐看了兔子一眼，“小白啊，你害怕不害怕。”
涂俊浩搂着兔子，“我看它挺平静的。”
兔子红红的眼睛看着沈千乐，“你是不是害怕。”
什么时候要能视线脑内交流就好了，沈千乐伸手过去摸了摸兔子毛，“还是你懂我啊小白。”
害怕也就是一阵一阵的感觉，被兔子看出来之后就好多了。
沈千乐心满意足地把手收回。
不知道还有多久到，罗艺已经出来了，她见到沈千乐他们，笑容有些勉强，“你们也来了。”
“来找你的姐姐。”涂俊浩直接说了，“你走的时候也打一声招呼啊好歹。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不好意思，我有点着急。”
沈千乐看着罗艺，“你和巫婆达成交易了吗？”
罗艺点了点头，“他告诉我一个消息，我们需要在村子里找到不会回头的人。”
“什么人不会回头啊。”
“反正他是这样说的。”罗艺轻轻说。
“不行，我们再去问问他。你是不是被他坑了。”
罗艺被涂俊浩拉着，四个人又往里面走，却发现走到尽头都还是黑的。
“怎么回事。”涂俊浩举着火把上去，推门一看，里面没人。
“看来是知道我们要来，提前躲起来了。”沈千乐站在木屋门口，没注意褚季守护在她身后。
沈千乐走进去，“反正他不在，我们看看他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小木屋里杂乱不堪，涂俊浩举着火把四处照了照，“这里面好像也没什么逃生通道啊，他怎么跑的。该不会藏在哪里等着吓我们吧。”
桌子上的茶杯水都还是满的，巫婆跑得很匆忙。
沈千乐还要注意火把不会把什么地方点着。
涂俊浩嘴上说着不好，手倒是很诚实的，四处翻来翻去。
“姐姐，你拿什么东西跟巫婆换了。你确认没有被他骗吗？这也可能不是沈千乐吓得，而是他怕你找售后而跑路啊。”
“他说不会骗我。”
涂俊浩哎了一声，“沈千乐，这里有个箱子，你力气挺大，我俩抬出来。”
涂俊浩站在高高的杂物堆上，以一种胜利者的姿势、自由的姿势举着火把，自我感觉超级好。
两个人一递一拉，把箱子抬到了地板上。
“有锁。”沈千乐拨了一下那个锁，“怎么办？”
褚季蹲在了沈千乐旁边，把火把递给她，沈千乐看着他拿出匕首，在薄薄的锁片上用力划了几刀，暴力破开了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涂俊浩目瞪口呆之际，也不忘竖起大拇指。
木箱打开，是一股陈旧的气息，常年不见太阳，里面的东西都很潮，所以味道也不是很好。
“好多海螺，不愧是生活在海边的人。怎么还有这么多照片。”
贝壳海螺下面，是一叠一叠老照片。
青山、绿水、海面、建筑。
风景照没有固定的主题，似乎是想到哪里拍哪里。
画面里也有人，有单人的也有多人的，有正脸也有侧脸。
“都说照片可以提现拍照者的想法，这里面有什么想法？”
摄影班的沈千乐此刻根本不敢承认自己的专业，她也看不出照片的想法，反而拿着照片的时候感觉很伤心。
这种通感的功能，她曾经用过。
“没有了。”涂俊浩把照片放下，“还翻吗？被锁着的东西也就这样，应该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吧。”
把照片收起来，又把箱子放在原来的地方，沈千乐和涂俊浩同时心虚地摸摸鼻子。
如果巫婆真的会占卜，应该已经看清了他们所有的动作。
罗艺看着身体不舒服，沈千乐扶住她，“我们出去吧。”
出去的路上，涂俊浩一直在念叨不会回头的人，最后到洞口，他看到放火把的乱石堆，灵光一闪，“不会回头的人，会不会指的是塑料人或者石头人啊？”
“回去问问村长有没有这类东西。最大的秘密还在她身上。”
沈千乐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村长不在家，另外两个玩家也不在家，整个家都空荡荡的，只有踩木板的声音。
最近今天大家集体活动的场所都是厨房，于是他们又去厨房转了一圈。
“这个包是不是那两个人的。”涂俊浩捡起椅子上的包放在手里颠了颠，意外它还有些分量，又把包放下，“虽然很想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那两个人看着挺冷静的。像是某种专业人士。”
“他们确实是专业的。”罗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纪行的副本玩家。”
“阿凡达吗？”沈千乐想了想那一男一女的面容。
第一天阿凡达给她的印象太深刻，导致她一直都靠排除法认人。
“他们是老搭档。”罗艺又红了眼睛，“跟我和他一样。”
“你们也是专业组织吗？”沈千乐
“专业组织很难进，我和他是一个工会认识的。”罗艺呼了口气。
沈千乐看着她的肚子，“你是不是肚子疼，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
罗艺摇摇头，“喝点水没事了。我们去找村长吧。最起码在他们之前找到出去的方法，奖励也多一些。”
沈千乐突然又不是很确定罗艺拿出去换的东西是什么了。
毕竟罗艺还是多了些阅历，也多了些人，她看沈千乐，见小姑娘又是担忧又是纠结的表情，笑了笑，“别担心，孩子没事。”
罗艺的话犹如惊雷，把涂俊浩炸了个手足无措，他开始结巴起来，“你，姐姐你怀孕了啊。”
罗艺早上的时候找了块头巾包着头，重大打击之后，她身上少了一些强势，又多了一些沉稳，她笑了笑，“这孩子我得留下来。”
沈千乐的担心不减，但孩子还在，说明罗艺的身体不会出什么问题。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沈千乐真的很害怕，如果罗艺拿自己的孩子出去交易，世界会不会采取某种极端的手段把孩子取出来，这样罗艺会陷入危险。
“走，去找村长。”罗艺确实也休息好了，脸色没那么坏，说话的力气也足了。
涂俊浩多了些小心翼翼，他也想明白孩子是谁的了，于是对罗艺态度又好了一些。
村长很好找，因为村子白天能在外面待着的人很少，只要找人就行。
找到村长的时候，村长正在调理一家老小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