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高梅办事风风火火，干脆利落，办摊位证的叫吴启明，听说乔雪这么个情况，也很痛快，“你放心，咱们市场基本上没人找事，都有人盯着呢，回头我跟兄弟几个说一声，要真有闹事的，铁定保你摊子没事。”

    开啥玩笑，人家摊位费交了，孤儿寡母三人，他们要不帮着护着，这出了事他们脸面往哪儿搁？

    乔雪连连道谢，递烟人家也不接，唯恐占她们便宜。今天这事儿就算是解决了，幼儿园她打算明天摆完下午跟着冉高梅一起去看，毕竟冉高梅就明儿下午有空。

    外边跑一天，精疲力竭的，回家俩孩子都吃了饭了，她那份温在锅里，她匆匆刨了两口，紧赶慢赶炒渣渣做红油，这一忙就是十一点，孩子都洗刷睡觉了，张红华出来帮忙，她把盆盆碗碗的分门别类摆好。

    “明早切些葱花就行，切太早焉巴看着不新鲜。”

    乔雪摘下围裙，去洗了个手，浑身酸痛，但还有劲儿，不觉得难熬。

    张红华四处看看，凑她耳边道，“我今天问了，上回那大姐，说侄儿媳妇是机关园老师，要挤着班级名额也能上去，咱俩孩子比不得机关人家的孩子，人家一学期交三块，咱得交十块，价格是贵了点，但她有关系，给他们十块，咱们算家属推荐，只交五块钱一个人头，省下一半呢！”

    乔雪一听皱眉，“十块钱你给了？”

    张红华脸色一正，“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就给了，人家说了，等消息通知，早给早安排。”

    乔雪心想哪儿这么好的事，冉高梅都说难办，她家孩子也上的普通园，可见机关园确实不是那么好上的。幼儿园条件好能够着也好，够不着就先变强，等到以后能够着再说。

    她没这么着急忙慌的，“他们家住哪儿？你留地址电话没？”

    “呀……”

    张红华拧眉，细细回想，“她说他们住机关园附近烟草家属院，她自个儿是家庭妇女，就在家带带孩子做做饭，男人烟草厂的，一个月薪水待遇可好了，钱花不完，她生了儿子，儿子又考上电力局了，带着儿媳在外地驻所待着，自个儿带着孙女呢。”

    乔雪又问，“叫啥？”

    张红华思索了下，“姓周，跟她一块儿的好几个大姐，看着都不是普通人，不过今儿下午就她一个人来。”

    乔雪总觉得这事没谱，“舅妈，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等我回来，咱们慢慢商量，我知道你着急孩子上学的事，但这人咱们不熟，要是拿钱跑了，咱们也没地找去啊。”

    “人不可能跑。”

    张红华斩钉截铁的，“她男人一个月两百块钱，她那一身衣服都多贵呢，她孙女读小学，她每天鸡鸭鱼肉，样样伺候，儿子一月寄五十过来，要不是看我可怜，才不帮我这忙。”

    她也坚信，省城人总不会这么坏吧？骗她一个乡下婆子。况且她聊天的那样子，一点不像假的，这就是外甥女太多虑了。

    “你放心，这十块钱是你舅当时给我，让我给你的，我这要是给办成事儿，省一笔心，咱就等着信儿吧。”

    乔雪心中微叹，觉着舅妈这回八成是遇到骗子了。人机关园不容易进，要走关系也是先去园里走动走动，看能不能和园长领导沾个光，哪怕对方是个街道主任呢，她都觉得有希望。

    “那就等信儿吧。”

    乔雪没把话说死，但也不抱什么希望。张红华好心好意，兴头正劲，她一盆冷水泼过去又像什么话。

    第二天天没亮她就推着车去市场摆摊了。

    过了中秋后天气降温，没了夏季的酷热，早上凉风一阵一阵的，中午还有热气，但晒人身上是暖烘烘的，不燥热，她在三轮车上放着炉子，这会儿到地方，把桌子支下来，一共两张小桌子，板凳也是收回来的小马扎。

    摊位就这么点大，四周不少卖包子馒头的，她这热面摊子倒是第一家。

    她卖东西也大大方方的，调味品摆那，用盖子盖着，不叫灰尘虫蚁飞进去，碗筷都是干净的，吃完堆桶里拿回去洗。她戴着围裙，棉布口罩，讲卫生得很，头发规规矩矩扎起来，拢了个厨师帽，虽然衣服打着补丁，但干净整洁。

    不少人瞧着新鲜，来来往往有向市场里边走的。

    乔雪也不怯生，大着嗓门，笑着招呼，“吃面吗？！大哥大姐，小妹儿？正宗渣渣面，好吃得很！”

    做生意最怕脸皮儿薄，有些人匆匆走过，听见她喊也不给个眼神的，但有人真没吃早饭，兜里有闲钱，被她一叫就停下来看了。

    “渣渣面，有肉吗？几毛一碗？”

    “四毛钱，用精瘦肉做的，香得很！”

    乔雪热情得很，第一位顾客是个大妹子，看着像是在市场里做生意的，穿着一身连衣裙，背着个皮挎包，抹了红嘴唇，“来一碗吧，要小份啊。”

    顾客就着马扎坐下来了。

    乔雪应声，“马上就好！”

    炉子烧得正旺，锅里的水在翻滚，她抖擞着面条下进去，速度极快的把底味打好，拿昨晚熬得骨汤冲味，底打好，面也差不多熟了，捞起来放进面，淋上红油和炒得干干细细的渣渣，她问，“要葱吗？”

    大妹子正照小镜子呢，闻言呲牙，“要，多加点。”

    乔雪多加了一把葱花，面条端过去，大妹子瞧着面上渣渣，好奇道，“大姐，这上面是啥渣？”

    “肉渣，精瘦肉煮熟锤烂了炒的。”

    很多渣渣面选择用鸡胸肉，会觉得鸡胸肉是嫩气的，成本也相对低一些，但乔雪用的是猪身上的精瘦肉，猪肉性味平，是什么材料都能辅助成的肉菜，也百搭，混着辣子油和骨汤的香，这面条一搅拌开来，就一个字——

    鲜！

    大妹子尝了口，停了筷子，有些惊讶，再吃第二口，抬起头看向乔雪，“真不赖！”

    乔雪笑眯眯的，“没事，您慢吃，喝面汤吗？我给您添一碗？”

    “好，好。”

    大妹子应声，乔雪就去添面汤了。

    别说，这人长得赏心悦目，吃起东西也是格外好看，大妹子开了个头张，后面陆陆续续来吃的食客也就多了，毕竟这大多数都是生意人，三餐不规律，吃点东西也是凑合，几毛一块吃个饭，也不会心疼。

    还得是这地方口岸好，流量大。

    乔雪是第一次在这摆摊，但并不是第一次做生意，对于当地食客的胃口她是掌握很到位的，一个上午，张红华还带两个孩子过来帮忙，估量的面条差不多用完，只剩下不到一份的，碗都清洗好几回了。

    她煮面，张红华就端面收拾，忙起来的时候客人站边上吃，元宝元秀帮忙收钱找钱，元宝算数好，几碗都能算得清清楚楚，生怕少收了人家的。

    到晌午快收摊，冉高梅过来帮忙收拾摊子，“早上过来一回，见你摊子上忙的不可开交没来打扰，没想到第一天生意就这么好，饭做锅里了，东西我帮你推回去，今天都上我家吃去！”

    乔雪哪能应承，接连说不，冉高梅生气了，“拿姐当外人啊？吃完饭，刚好带着俩孩子去幼儿园转转，你要真不去，以后也别跟我来往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雪哪能有不应的道理，她叫冉高梅先回去，带着孩子和张红华，把这摊子收拾回院里，跟着去了冉高梅家。原本两个孩子想坐车的，但车上炉子什么都没收拾，就先丢那儿了，再者冉高梅家也不远。

    乔雪把家里带来的豆豉和米豆腐和干花生分了一些出去，不是什么精贵东西，但城里也拿钱买的，很多人想寻还寻不着。张红华说买点水果，乔雪想想还是算了。

    上回拎着水果去，人家这次请客还回来，也是说明人家不想搞得这么生疏，这关系没必要往远了走。

    张红华一路上就在提醒元宝和元秀，到了地方不要乱碰乱摸。

    “舅奶奶，你别担心了，有哥哥在，我会乖乖听话的。”

    元秀小手被张红华牵着，小嘴叭叭的，“哥哥可厉害了，谁见了都夸的。”

    元宝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扬起小脑袋，“那是！”

    这臭屁孩子，乔雪没忍住笑。

    ……

    冉高梅的丈夫和孩子都不在家，一个要上班，中午不回来，一个在幼儿园吃午餐，乔雪拿着东西进去，冉高梅又把她一顿说。

    她公婆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帮忙将砂锅端出来，砂锅炖着几块腊排和冬瓜，桌上摆着切好的一碟皮蛋，一碟香肠，热菜有炒包菜，炒土豆丝。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很好的一餐了。

    冉高梅热情地招呼他们，端着一盆大包子出来，“白菜肉包，赶紧坐下尝尝。”

    乔雪带着孩子洗了手，回到饭桌，坐在客位，等主人拿起筷子，这才叫两个孩子动筷子吃。

    两个孩子被教的很有礼貌，碗里盛着几块冬瓜，小手拿着包子不紧不慢的吃。乔雪尝了个，连忙说，“好吃，梅姐你手艺真好！”

    “好什么呀。”

    冉高梅掩唇笑，“都是我婆婆包的，我哪儿会这手艺，你们喜欢就多吃，锅里还有一蒸屉呢。”

    这包子大，一个包子顶一个巴掌，乔雪一个人顶多吃两个，她笑道，“阿姨这手艺好，我今儿肯定多吃点！”

    她象征性的给两个孩子和张红华布菜，自己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汤，其他各色菜尝了一点也就罢了。等吃完，她要帮忙收拾，冉高梅把她赶到外边，叫她别来添乱。

    乔雪在屋子里等也是着急，帮着把桌子收拾，干脆叫孩子一起下去走走，叫冉高梅等会儿下面会合，冉高梅笑着应下，等出了楼梯，张红华低声嘟囔，“这大城市里的人就是不一样，去年腊排香肠拿来招待人，吃起来都涩喉。”

    乔雪赶紧别了别她胳膊，示意她别瞎说，“这也许是人家拿得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张红华立即没了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