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8

    这是姜颂人生里,迄今为止,最疯狂的一夜。

    几度潮溺,在濒临窒息的边缘,又被捞起,然后瘫软着、喘息着进入下一次潮涨……

    一直到后半夜,骤雨狂风才慢慢减弱,但潮卷的余韵犹在。

    姜颂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拆分,然后又松软地重组,已然疲惫到了一个临界点,可是精神却极致矛盾的亢奋。

    她阖眼枕在林也的手臂上,两人的皮肤灼热而黏腻地紧挨在一起。

    他身上那股野性、清冽的草木香彻底混合到了她的身体里。

    房间里的灯早已全关了,浅薄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落一道温柔色调。

    林也在晦涩光线里,哑着嗓音问她:“睡了?”

    姜颂左边脸抵在他的胸膛上,他这句混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灌入她的耳膜,仿佛为她注入一针强心剂。

    她声音缥缈,“……不想睡。”

    林也低声笑了一下,带点痞性的问:“那你还想做点什么?”

    他边说边侧转过身来,另一手伸进薄被。

    姜颂一下睁开眼睛,面红耳赤地挣了一下。

    林也只是吓唬她,没真的再动手继续。

    默了一会儿,林也意识涣散,在将睡未睡的边缘,姜颂忽然出声:“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林也顿了一下,眼皮依然是阖上的,被她枕在脖颈下的手手腕翻折,指尖摸到她顺滑的发丝。

    “你被淘汰之后……确切的说,是我来苏城,第一次请你去枕河馆吃晚饭之后。”他说,“你态度淡漠,我不甘心……碰巧胖白查到‘潜规则’的事其实是张呈苏找人散播的,应该是胖白和他交涉过,他有气又来找我,无意中说了你、失聪的事……”

    “噢,原来是巧合?”

    林也在黑暗中静默一秒,“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生气吗?”

    “什么意思?”姜颂问。

    林也指间绕着她的发丝,慢慢说:“那次枕河馆之后,我其实已经让果果去打听你的事了……只是没想到张呈苏自己送上门来,全盘交代……”

    “你要查我?”姜颂好气又好笑。

    “不算。”林也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只是他说,“不是查,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或者被什么人缠上了,我——”

    “你想帮我?”姜颂接下他的话。

    林也很轻的“嗯”了一声,但又抱歉道:“还是太晚了,我应该早点发觉的。”

    姜颂笑着说:“我存心瞒你,你怎么发觉?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问题。”

    “不是。”

    姜颂怕再继续这个话题,会更加重林也心里的歉疚,干脆另起话头:“对了,你为什么要在演唱会上唱我写的歌,你……不怕给自己招黑吗?”

    林也答的很快:“不怕。我唯一怕的……”

    不习惯当面表白似的,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怕你不答应。”

    姜颂“唔”了一声,挨他挨得更近了,嘴上却问:“万一我真的不答应呢?”

    林也一愣,似乎没料到两人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姜颂软绵绵地推了他一下,“你说啊。”

    林也收拢双臂,忽然将她抱得很紧,要把人揉进骨血里。姜颂蓦然心慌,又有点后怕。

    但林也又出乎意料地减缓力道,干燥的唇瓣擦过姜颂的鬓发,在她前额落下一个吻。

    他轻缓地说:“我已经表明我的态度,如果你还是不肯——那也是我必须咽下的果。”

    苦果。

    姜颂无声翘起了唇角,偏偏还要装作失望的样子,追问道:“就这么算了?不能像霸道男主一样强取豪夺?”

    林也:“……你喜欢那样的?”

    “也不是啦,偶尔来一下好像也还——”

    她话没说完,已经察觉到危险,林也半个身体覆上来,一手按住她两只手腕,另一手不安分地点火。

    姜颂求饶:“我瞎说的!”

    林也不听,堵住她的嘴。

    还是顾及她的身体,没有全然放纵。最后这次,温柔得不像话。

    姜颂感觉自己像一叶扁舟,在和风细雨中,摇摇晃晃地摆渡,抵达彼岸。

    是真的没力气了,连精神也涣散,她不知道是什么结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关于这晚的最后记忆是,一道沙哑温情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我永远不会强迫你,即使明知自己不能承受你不在,可如果那就是你的选择,我也认了。”

    “我只要你记住一点,别怕,相信我。”

    ……

    醒来时,已是隔天下午,小区里安静异常,遮光窗帘又拉得厚实,姜颂睁开眼睛,恍然以为还是晚上。

    两手没有章法地去摸手机,却触到一片紧实的肌肉,紧接着身边人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哼。姜颂下意识收回手,然后下一秒整个人被他揽入怀中。

    林也埋首在她颈窝深吸一口,隔了几秒才出声说:“醒了?”

    姜颂“嗯”了一声,意识清明,昨夜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这会儿又衣无寸|缕地和他相拥在一起,心里难免涌上一种叫做“事后”的羞涩感。

    “几点了?”她问。

    林也一只胳膊伸长了,摸到放在床边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他眯着眼睛看一眼,“快三点半了。”

    姜颂“哦”了一声,又没话了。

    过了会,她肚子“咕噜”叫两声,林也彻底醒过来,抱着她问:“待会出去吃,还是订餐让送过来?”

    姜颂饥肠辘辘,身上又覆了一层黏腻薄膜似的,不清爽极了。她推他,“先起来,我要洗个澡。”

    “嗯。”林也松开她,抬手就要去开灯,姜颂喝住他,“别!你你你——先出去!”

    林也:“?”

    姜颂又推了他一下,然后坐起身,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包裹住。

    晦冥中,林也裸着,一身光凉。

    他反应过来,没让自己笑出声,顺从地起身出去。

    姜颂呼出一口气,瘫软无力地去浴室冲澡。

    被热水泡过之后,身体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连抬手去拿浴巾都费力。

    她披了件浴袍走出去,拉开窗帘,盛夏午后的阳光骄艳丽而刺目,她抬手挡了一下。再回头,看见昨晚那条烟紫色裙子堆叠在单人沙发上,皱皱巴巴的,已经不能穿了。

    打开衣柜门,果然不出她所料,里面一应俱全,都是林也给她准备的衣服。

    指尖滑过一排衣架,随后拿了一套出来,换上。

    穿戴整齐之后,姜颂去客厅。

    林也靠在沙发上,左手指间夹着一支细烟,手腕搭在扶手上。

    他也刚冲过澡,头发应该是没吹,只用干毛巾随意擦了擦,凌乱而半湿的造型。他穿一件黑色polo衫,配深灰色收脚工装裤,脚上一双黑色人字拖,露出的脚背白皙无比,有些许青筋浮现其上。

    样子看着有些餍足后的懒散。

    他听见脚步声,偏头看过来,“洗完了?”

    姜颂“嗯”一声,心想,他好像变得很喜欢“说废话”,洗没洗完,醒没醒,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偏偏还要多问这么一句。但又想到,好像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喜欢“说废话”,有时候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一直关注你,时时刻刻都期望和你产生互动。

    林也没夹烟的手朝她隔空伸来,姜颂走过去,被他一下握住手腕,她便顺势坐到他身边。

    静谧的午后,逐渐西斜的太阳朝客厅里洒进橘色的暖光,时间也似变得缓慢,他们就那么坐着,谁也没说话,偶尔对视一眼,眼尾总是往上扬的。

    出去虽然折腾,又有风险,但一直待在屋里也实在太闷。

    林也征求过姜颂的意见之后,说带她去北音附近的小吃街,吃完饭之后还能去学校里逛逛。

    两人都戴上口罩和鸭舌帽,下楼之前先预约一辆网约车,出了小区大门,司机已经把车停在路边等着他们了。

    不过十来分钟的车程,到了小吃街,林也牵着姜颂的手,漫步在街头。

    除了外形太打眼,他们看起来就和任何一对大学生情侣一样,一样亲昵,一样因爱无所畏惧。

    林也在她昨夜说过的那间花店前停下,选了几支乒乓菊,紫、粉、白搭配,让老板娘用做旧的装饰报纸抱起来,然后递到姜颂面前。

    姜颂捧着花,其实已经笑弯了眼,却揶揄一句:“不应该是玫瑰吗?999朵的那种。”

    林也瞥她,“也行。只要你不嫌抱得胳膊酸。”

    姜颂:“当然是你抱啊,男生送花,女生在意的就是那一瞬间的惊喜,后面至于花该怎么处理,放哪儿,怎么放,都该男生去想。”

    满嘴的野蛮女友论调。

    林也却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抬脚就要返回花店里。

    姜颂赶忙拉住他,“喂,我开玩笑的啦。”

    林也直男病犯了,认真问:“真的不要?”

    姜颂肯定以及确定再次申明,好不容易把他拽走,拉进旁边一家烤肉店。她心想,算了,以后还是不要逗他了。

    两秒之后,她又烦恼,可是逗他很好玩……

    用完餐之后,两人一身烤肉味地出了店门,信步往北音校园走去。

    幸亏进出不用核查身份,但还是怕被门口保安抓住问询,姜颂迈着小碎步,推着林也做贼一样混了进去。

    几年没来,校园里变化却不大。

    姜颂话变得密集,挽着林也的胳膊,叽叽喳喳地和他说,大一大二经常在这栋教学楼上公开课,图书馆二楼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可是每次都需要早起才能抢到,食堂一楼右侧倒数第二个窗口的兰州拉面做得劲道又入味……

    林也迁就她的步子,安静地听她说,口罩下,梨涡时隐时现。

    走到体育馆外,姜颂说要去洗手间,林也正想抽支烟,就没跟着一起进去。

    手机铃响,姜颂从兜里掏出来,瞥一眼屏幕,轻盈向前的步子忽地一顿,她偏头,透过落地窗正好看见外面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林也就立在门口一棵高大的法桐下,口罩拉到下巴下,抬手将指间的细烟送到嘴边。

    深色系的衣服衬得他孤拔而清绝,实在过分惹眼。

    他似有所感,忽然转头朝玻璃窗内看来。

    姜颂怔了一下,朝他挥挥手,另一手捏着响声不断的手机快步拐过走廊。

    毫不稀奇,是吴最打来的。

    他原本就说过,要姜颂在今晚之前给出确定答复。

    只是没想到他催促得这么准时。

    姜颂推开体育馆侧边的小门,站在檐廊下,没有表情地滑下接听键。

    “姜小姐,经纪合同我这边拟好了,你邮箱没变吧?等会发给你。当然,你要钱也行,把银行账号给我……”吴最连句寒暄都没有,开门见山地认定了姜颂会像之前那次一样,打着维护林也的名义抛下他。

    “吴总监。”姜颂打断他。

    吴最很市侩地笑了一下,“怎么,你如果既要合约,又要钱,也不是不能商量。总之,只要你开口,这事就有得谈。”

    姜颂抿了下唇,放弃了和他周旋的想法,当下摆明立场:“我应该不够格做圣光的艺人,而且我也没有穷到需要去钻营获取不义之财。”

    那头静了一两秒,随后想起按动打火机的声音,吴最像是吸了一大口烟,语气也跟着冲了起来:“想好了?你就那么想害死林也?”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你也不用用这些话道德绑架我。”姜颂的语气从来没这么强硬过。

    吴最咄咄逼人:“就算林也因此断送星途,你也不在乎?”

    姜颂微微垂眸,语气平缓,“林也不是莽撞任性的小孩,他既然敢做,就一定想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我相信他,能处理好。”

    那头传来玻璃制品碎裂的声音,吴最被气得连说两句:“行啊,你真狠啊。”

    “甲之□□,乙之蜜糖。你认为的刀山火海,对他来说,也许却是心之所向。吴总监,你既然是圣光的人,就应该和林也站在一条战线上。在你看来,他可能只是一个赚钱的商品,可你别忘了,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他有自己的思维,就不可能永远听话。你不想他就此陨落,他也不想,就这个层面上来说,你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我要是你,我会直接和他谈,听听他的诉求,然后在保证双方利益的前提下,找到解决方案。”姜颂条理清晰地说。

    吴最冷笑:“你教我做事?”

    姜颂摇头,“只是忠告。我看得出来,你们并不想失去林也,这个能为公司每年创造八、九位数收益的大顶流,不然你也不会催我催得这么紧。”

    吴最沉默几秒,知道可能第一种方案行不通了,于是退了一步,“这样,你们搞地下行不行?明面上你接受媒体采访,说清楚和林也没关系,既保全了林也,你又能因为‘失聪创作人’的身份收割大批利益,我们圣光也不损失什么,三全其美的事。”

    炒cp、合约恋爱、隐婚,这些事在娱乐圈并不新鲜。可姜颂没办法答应。

    她说:“林也既然已经变相公开了,我就不会反向澄清,在他背后捅刀。我说过,我相信他能处理好。另外,我失聪是事实,和所有残疾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我不会拿这个去博同情、割韭菜。”

    知道她已经把话说死了,吴最狗急跳墙,也许会在言语上再一次发起攻击,她好意提醒:“吴总监,通话是有录音的,不仅这次,昨天以及四年前的,我都有录音备份。不是只有你会找营销号,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再恶言相向,后果自负。”

    “你——”

    姜颂一下挂断,捏着手机的手垂在身侧。

    她低着头,无声吐出一口气,淤堵在胸腔里的滞重情绪也一并排了出去。

    虽然,热搜上仍挂着林也的大名,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最后会如何收场,也不知道吴最口中林也的星途该何去何从,但,起码,她没有再一次忤逆自己,而是顺从内心,选择了相信林也和她自己。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没有背叛林也,也没有背叛自己。

    晚风吹过,淡淡的尼古丁味弥散到鼻尖,她意识到不对劲,猛然转过脸去,发现两米开外的侧门边居然站了一个人。

    林也散漫地倚靠在门框上,一手插兜,一手垂在身侧夹着一支蓄了长长烟灰的细烟。西落的太阳在他身后,染红最后一抹晚霞,他摘了口罩,扬唇笑看着她。

    姜颂愕然,讷讷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林也不答,只是手肘抵一下门框,身体反向受力,他站直身子,朝她走来。

    右手揽住她肩膀,将她环进臂弯里,左手在旁边窗台上碾灭烟蒂,而后,两手归拢,把她抱个满怀。

    姜颂脸埋在他胸前,闷声问:“你都听到了?”

    “嗯。”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你能言善辩,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林也笑着说。

    姜颂抬头瞥他一眼,“我说的是,不惊讶吴最和我有联系。”

    林也又“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他问姜颂:“如果我说,我早料到他会和四年前一样故技重施,你会生气吗?”

    姜颂微怔,诚实道:“……会。”

    林也将她圈紧,生怕她负气跑了一样。

    “你生气我也要说——我猜到了,但没阻止。因为我说过,你有选择的权利,我不会干涉。”

    纵然他已经孤掷一注地在演唱会上公开以歌告白,他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却仍旧给姜颂后退的权利。甚至,放任姜颂利用他们的绯闻,去和圣光签合同,去为自己谋利益。

    他知道姜颂不会这么做,但万一的万一,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也不要紧。

    他说过,给姜颂选择的自由。

    所有的后果,他来担。

    万幸,这次,姜颂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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