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7

    飞机落地北城,已近晚上八点。

    夜风习习,姜颂戴着口罩被林也牵着手走出机场大厅。她一路左瞟右看,还是担心会被拍到。

    林也回头看她一眼,问:“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姜颂摇头,“刚才在飞机上吃过了。”

    飞机餐并不美味,她也只是浅尝了几口,算不上正儿八经的晚餐。但她不想又堂而皇之地和林也出现在某某高档餐厅,徒然给他增加风险。

    姜颂像小鸡仔一样,缩脖耸肩的,林也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无奈又好笑,带她坐上出租车。

    刚钻进后座,赵贤芳的电话就打来了,姜颂瞥一眼屏幕,心惊肉跳地快速盘算该怎么跟她解释。

    “我跟阿姨说。”林也见她久不接听,冒出这么一句。

    姜颂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点了接通,手机送到左耳边,脸对着这侧的车窗。

    “妈妈,你和爸爸回家了呀?”依旧是空灵婉转的音色,语气里却多了一丝小女孩的娇俏,甜丝丝的。

    林也不由得转头看她,想起多年前,她也曾这样和自己撒过娇。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姜颂语气更甜糯了,“我出去玩了……和朋友一块儿,在北城呢……”

    “……嗯,我知道。”

    “……你和爸爸早点睡,不要担心我。”

    大约七|八分钟后,姜颂挂了电话,脸仍看向窗外,林也低声问:“阿姨说什么了?”

    姜颂回神,转头故作轻松地说:“让我注意安全。”

    林也垂眸看她,挨着她的胳膊穿过她后背和座椅之间的空隙,扣住她细腰,微一用力,将她提挪到身边,紧紧挨着,一点距离也不留的那种。

    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温柔又强势地抬手,掌心覆住她侧脸,将她的头按抵在自己肩膀上。

    姜颂没有挣扎,就那么靠着他,闻到他身上那股令她着迷的清冽草木香。

    赵贤芳一贯不会对姜颂说言辞激烈的话,姜颂一说和朋友去了北城,她立即反应过来,“你那个朋友是叫林也吧。”

    她说:“我和你爸本来不刷微博,也不看文娱新闻,但你和他的事闹太大,想不知道也难。媒体喜欢夸大其词,也爱操纵舆论引流,我和你爸不会因为他们写什么,就相信什么,我们有自己的判断。我们知道你和林也都是善良、肯替他人着想的好孩子,你们的事你们有能力处理好。只是我想再告诉你一次,爱是一种能力,被爱有时也需要勇气。任何时候,都不要软弱。”

    任何时候,都不要软弱。

    姜颂咀嚼着这句话,久久没有作声。

    直到快下车时,她才想起问一句,“我们去哪儿?”

    “先找地方休息。”林也说。

    姜颂想当然地以为他所说的地方是酒店,可车窗外北音大门一晃而过,熟悉的街景撞入视线,她迅疾坐直身子,好奇地往外看。

    “好几年没来北城了,啊,那家奶茶店还开着,换了招牌。还有那家花店,我订过每日鲜花,老板娘特别漂亮……”故地重游,纵是走马观花,她也觉得喜悦。

    大学生活给她留下很多美好回忆,连带着情绪也高昂起来。

    林也只是无声地看着她笑。

    出租车拐了两个弯,缓缓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司机转头说一声,“到了。”

    姜颂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林也,心跳也加速,“你……”

    林也揽着她的腰,“先下车。”

    姜颂晕晕乎乎的,被林也宽大的掌心牵着走在小区幽静的小道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林也说:“你想的哪样?”

    姜颂抿着唇笑,不作声。

    然后,跟着他去到12幢楼,乘电梯,眼见着他摁下17楼的楼层键,她两只眼睛已弯成了月勾。

    楼层数字缓慢跳动,9、10……15、16、17,“叮”的一声,像是拆盲盒,发现里面是她做梦也想不到、但确确实实是她想要的东西。

    电梯门甫一打开,姜颂便小跑出去,脚步轻快地穿过走廊,停在1703的门前。

    她弯腰唤醒密码锁,林也在她身后失笑道:“如果不是这间,如果里面有其他住客呢?”

    “不可能。”姜颂笃定,输入原来的密码,女声提示,“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她愣了一下,这才忐忑地抬头去看林也,“真的不是这间?”

    她以为林也既然带她来了松风小区12幢17层,就一定分毫不差地还是从前她住过的那间公寓。

    姜颂往后退了一步,“里面真不会已经住了其他人吧?”

    她拽拽林也衣角,“快走快走,不然被当成贼就惨了……”

    林也一把搂住她肩膀,阻止她逃跑。垂首,一双沉静幽深的黑眸在吸顶灯的照耀下,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他笑望住姜颂,“没其他人,只有你和我。密码,再猜猜。”

    姜颂这才发现自己被他耍了,气恼地瞪他一眼,“不早说。”

    她推开他,又走到门前,想了想,键入六位数字——“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她蹙眉,又试了一遍,还是不行。

    她转头看林也,“不是我生日,不是你生日,还能是什么?——你出道的日子?”

    林也双手抱臂,半边身子倚在走廊边,“再想想。”

    姜颂其实没什么耐心,特别是在现在这种谜底已经揭晓,但却迟迟拿不到奖励的时候。

    她摘了口罩,不说话,就那么仰头幽怨地看着半米开外的男人。

    林也真拿她没办法,两步走来,一手掌着门框,一手指尖在触摸面板上输入六个数字。

    “叮铃铃~”门开了。

    姜颂后知后觉,回想一遍之后,才发现他设置的密码是170226——2017年2月26日,她来北城参加艺考,结束之后贸然去他的宿舍楼下,等了他半晚上。

    那晚,她红着脸喊他“哥哥”,从此真正意义上产生交集。

    而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直男不动情则已,一旦动起情来要人命。

    姜颂还站在门外走廊上,心口骤然一紧,像是被虚空射来的利箭,一下扎中命门。

    紧接着胸口却又疼又暖,自虐似的满足。

    原来,过去的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一直一直念着她。

    而走进这间公寓,就像一脚踏进四年前——房间里的布置完全没变,客厅里仍是白色小羊皮沙发和浅黄色长形茶几,浅紫色长绒印花地毯;开放式厨房里那个葡萄紫的立式冰箱放在原位,就连外壳上凌乱排布的卡通冰箱贴也分毫不差……

    姜颂愕然至极,“我记得大二的时候,我拜托詹叔叔把这间公寓挂在网上卖了……”

    那时她突然病发,姜家又遭难破产,詹叔叔来北城替她办休学手续,接她回苏城养病。她便拜托他找人卖掉这套房子,折点价没关系,但必须现金交易。虽然对于当时姜家的窟窿,这点钱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但能凑一点是一点。

    林也从冰箱里拿一瓶果汁出来,拧松瓶盖,然后递给她。

    语气淡淡,带一点自嘲:“嗯,我在网上看见,所以就买了。幸亏当时的挂牌价不算太离谱。”

    那时的他其实也才出道不到一年,手里的资金根本不够买这套寸土寸金的高档公寓,无奈之下,只好接了几个综艺连轴跑,并向公司预支了通告费,这才东凑西拼地攒足了房款。

    “这些东西,你一直保留到现在?”姜颂有些语塞。

    林也把口罩和帽子取下,放到一边,黝黑的眼眸轻柔地望向她,肯定道:“是。”

    姜颂握着他递给她的冰饮,瓶子沁出一层薄薄的水珠,在她温热的手心融成一滩。

    “你经常来?”姜颂轻声问。

    林也笑了一下,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他说:“我在北城就这一处房产,一个家。不来这儿,又去哪儿。”

    他把这里称之为,家。

    姜颂吸进一口气,声音也似有颤抖之意,“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这样,不难过?”

    林也想,在这四年里,在姜颂离开、而他独自被遗留在这个公寓的每分每秒,那些将他裹挟、撕裂又重塑的情绪,应该不能被称为难过,而是……剥筋抽骨的绝望。

    他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甚至偏执。书上说,人这一生会爱很多人,也会被很多人爱。一段感情丢了就丢了,大胆往前走,说不定下个路口,就会遇见另一个叫你同样心动的人。

    遗憾的是,他连这样想一下,都会心痛难捱。

    他怎么可能忘记姜颂,忘记那个在他站在人生至暗路口上、孤注一掷地寻求梦想而被所有人嘲笑异想天开的时候,把一颗赤诚真心捧到他面前,笑着告诉他“哥哥,你唱歌真好听”的小公主。

    那个在他困顿孤绝之时,为他点亮一簇焰火、漫天烟火的女孩。

    他不知道别人的人生如何,他只知道,他这辈子,只有她。

    腰上被环上两条细软手臂,林也垂眸,姜颂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胸前。

    夏天的衣服面料轻薄,他感到胸口一点微凉,抬手去摸身前女孩的脸,却被她一下打掉了。

    林也无奈,“这就感动了?”

    “……不然呢。”姜颂闷声闷气地回。

    心说,直男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破坏气氛。

    林也像是会读心术,真就不出声了。他一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圈禁在自己怀里,另一手轻抚她后背,等她平息情绪。

    过了会,姜颂在他T恤上蹭了蹭脸,说:“我饿了。”

    “想吃什么?”

    “北京烤鸭。”姜颂起了逗弄他的促狭心思,仰头瞥他。

    林也面不改色:“……哪家的北京烤鸭?”

    姜颂:“就胡同里苍蝇馆子的那家,你带我和詹雪去过,忘了?”

    林也:“……忘了。”

    姜颂瞪他,嘴角却忍不住扬起,毫不留情地提起旧事,“不会吧,到现在我一说北京烤鸭,詹雪第一反应就是‘也哥膈应人那家?不吃不吃,谁敢带我去吃那玩意,立马取关绝交!’——你真忘了?刚才还给人一种记得我们所有回忆的深情男错觉,真的忘了?你再说一次你忘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伸出两根纤细的食指,往林也侧腰和腹肌上戳。

    林也当然不会还手,又痒,只好倒退着躲避,但就是装失忆不接姜颂的话。

    两人嬉嬉闹闹,不知不觉走到主卧门前,姜颂偏头看过去,立马就想抬手去压门锁。

    林也一下握住她手腕,“别。”

    姜颂慢动作转过头来看他,自己都没发觉现在的她表情骄纵至极,说是野蛮女友也不为过。

    她吹胡子瞪眼,“别?你居然对我说不???”

    活像林也犯下了天大的罪孽,而她独自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也心想,她和詹雪能做朋友这么多年不是没道理的,起码两人身上都有戏精的成分,区别在于詹雪随时随地发作,而姜颂只在完全放松且最亲近的人面前才偶尔表现一二。

    他两手插进裤兜,下巴朝主卧门扬了下,意思是请便。

    姜颂瞧着他看似脸色平常,耳朵尖却有些泛红,心下更加疑惑,也更好奇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她“啊”了一声,手指重重戳在林也紧实的腹肌上,“你该不会在里面放了和我长得一样的充气|娃……”

    话没说完,林也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直接伸长了压下门锁,他推着姜颂进去,“啪”的一下揿下电灯开关。

    姜颂两手假模假样地捂在脸上,双眼直接从敞开的指缝露出来,以为要窥探到林也了不得的大秘密,一眼看过去,自己先呆了。

    二十平左右的卧室还保持着几年前的样子,连床品都是她之前惯用的白底淡紫印花套件,梳妆台、落地灯、无火香薰、窗帘……一切都安静地待在原位,像是主人只是出门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但这还不足以让姜颂在呆愣中瞬间湿了眼眶。

    她没想到的是,房间里没有见不得人的娃娃,没有林也用来取悦自己的工具,靠近窗台的位置立一个银色模特衣架,上面挂一件烟紫色长裙,一字肩收腰设计,下摆宽阔成不规则状。

    吸顶灯投落光晕,裙身面料微微泛紫光,她能想象穿上它,被夏风吹过,裙身如紫色烟云般翻腾的样子。

    ——她有过一条同样的裙子,那年在宁老师的院子里初见林也,她不小心弄脏裙子,还以此为借口讹上林也,加了他的微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条裙子是他们建立最初纽带的“媒人”。

    好几年前的奢牌款式了,价值不菲,二手市场上都不一定能淘到。她不知道林也这样一个对时尚和服饰并不感兴趣的人,是怎么费尽周折买到的。

    “……哥哥,你今天为什么总让我哭。”

    姜颂带一点谴责意味的,软答答地出声。

    林也走到她面前,垂眸,燥热的指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可姜颂的眼泪就像断了线一样,颗颗往下落,总也擦不完。

    林也擦得手指都湿了,心里也潮湿一片。他不擅长哄人,喉结滚动几下,轻声说:“穿上看看。”

    姜颂吸了几口气,捧着裙子去了洗手间,换好之后没有着急出去,而是对着镜子整理出和那年那天差不多的发型。

    推开门,她两手提着裙摆走出去,林也坐在床沿上,闻声转头看过来,一下失了神。

    姜颂脚步轻盈地走到他面前,狭长澄澈的眼眸笑弯成月牙,霜白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是一颗活初夏时节挂在枝头上的待熟蜜桃。

    她微微弯腰,两手摊开在他面前,神情一如当年狡黠,又多了些娇媚,音色空灵地说:“哥哥,加个微信吧。”

    连说出来的话也相差无几。

    不同的是,这次,林也没有冷着一张脸加完好友即了事,而是手一伸,将她两只手腕捉住,同时另一手扣住她后腰,把人直接往前一带。

    姜颂扑倒在他身上,两人一同倒在床上,像是跌进了云海里。

    林也目光沉黯,情|欲四动。

    即便是这样,他仍哑着声音问姜颂:“可以吗?”

    姜颂当然明白,这和在苏城的那次不同。

    没有经历情|事,害怕是本能,可有股热|潮推着她,勇往无前。

    克制住天生的羞耻感,她毫不扭捏地跨坐在林也腰上,意外占据主动权地抬起双臂,手掌按住林也的手腕,抵压在床垫上。

    而后,俯身,带着暖香的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林也的前额,同时,细软的指尖慢慢往上攀移,一寸寸地掠过他掌心,再慢慢地和他,十指交扣。

    像是第一次出来磨人的妖精,纵然技法并不娴熟,却也的的确确叫人失了心智。

    林也喉咙干涩,难捱地压抑出声。

    姜颂眸光澄明又迷离,这才吻下去。

    后半程,当然还是林也拿回了主动权。

    某个瞬间,姜颂像是被贯穿了灵魂,身体战栗,几近失语。

    林也沙哑沉迷的嗓音直接抵送到她的喉间,他动情地喊她“颂颂”,他说:“颂颂,你告诉我,还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

    姜颂没戴助听器,他这句混着喘息声,在她耳畔空旷地回响,一遍又一遍。

    她忽然弓身咬住他的唇,听见他一声闷哼,心里有个声音在替她作答——

    除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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