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赵竹年生了一双好看的眼,便是他做错了什么,只睁着这双眼看着眼前人,谁都觉得定当是误会了他,对他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

    沈卿欢面上微微漾起红晕,竟是在此时意识到,虽然眼前是金兰姐妹的弟弟,亦是她的弟弟,可此人都到了该议婚的年龄,她这举动是极为不妥的。

    她忙后退了一步,抬手虚虚掩在唇上轻咳一声:“听闻那日赏花宴上,你的梅枝没有送出去,难不成京中贵女便没有你心仪的吗?”

    闻言,赵竹年明显有些蔫蔫的:“母亲寻的那些大家闺秀都不是我所喜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沈卿欢轻笑一声:“难道你喜欢泼辣些的?”

    眼前娇俏的笑靥迎着温和的暖阳,却看得他心口微烫。

    赵竹年喉头滚了滚,别开了头,语气有些嫌弃:“我喜欢生动一些的,母亲为我选的那些贵女,瞧起来个个温婉得体,却没什么特点,宛若一个个假人。”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想到。

    沈卿欢原以为他只是不喜规矩束缚,便是叛逆的少年不愿做母亲要求之事,想借此打探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早日给将军府夫人解开心结,未曾想他给出这般答案。

    “生动,怎么才算生动,”沈卿欢扬起一侧的柳眉,“若你心仪的女子当真对你嬉笑怒骂,你又是否会愿意。”

    一切都能归咎于少年的新鲜感,若是时间久了,谁还愿意听些嬉笑怒骂。

    可赵竹年回答的坚定:“可若是连基本的嬉笑怒骂都没有,套着一层虚伪的皮,不能为我敞开心扉,我又为何要娶她为妻?”

    这话像是一块小石子,轻轻敲击在她的心口上。

    她当年又何尝不是这样,怀春的少女将最美好的一片展示给他,但裴辜元喜欢的是假人,时间久了,她便是一个越来越称职的假人了。

    “那将来你的妻,该是多么幸运的人。”沈卿欢轻轻叹了口气。

    察觉到她情绪的起伏,赵竹年忙道:“是我不好,勾起了姐姐的伤心事,我自当要赔罪。”

    说罢,赵竹年还不等她说些什么,旋即转身离开了正厅。

    沈卿欢看着那离去的身影,柳眉蹩了蹩。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是敏感的,可她仅仅是一个表情,他便如此,沈卿欢第一次觉得男子比世间万物都要棘手,心中祈祷着赵兰衔早些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撑着手肘昏昏欲睡,却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鼻尖的微凉使得她睁开眼,就见重重叠叠的红艳映入眼帘。

    那是一支开得正盛的梅枝,红梅层层交叠,带着冰雪令人的味道娇艳欲滴。

    “这是院中的乌羽玉梅,我瞧着这枝好看,便拿来给姐姐赔罪。”赵竹年献宝似的将那梅枝奉上,面上敛了那副委屈模样。

    这副模样,只怕他不接了这梅枝,他便要委屈的不得了了。

    那梅枝手持的地方不长,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明显将可拿的地方通通握住,若是她想接这梅枝,是势必要与赵竹年有些接触的。

    沈卿欢抬眸看了他一眼,可着赵竹年那副模样那般单纯,怎会是会对他耍一些心机手段之人。

    思及此,她便也心无杂念地接过了那枝红艳的梅枝。

    “多谢竹年,”她抿唇笑道,“我很喜欢。”

    只是今日向来是见不到赵兰衔了,府上的事物是永远处理不完的,如今借着此借口也算躲掉了两人。

    天色渐晚,夕阳已落,她亦是该打道回府了。

    彼时。

    谢谨庭皱着眉头,颇有几分不悦的看着手中的象牙料子。

    “主子,这一个是极好的象牙料子,洁白细腻最适合雕刻了。”裴安眼周挂着两片硕大的乌青,显然是不眠不休一整日。

    谢谨庭捏了捏眉心,显然是对他口中极好的象牙料子不满意:“再去找。”

    裴安哀叹一声,随后拖着沉重的躯体向外走去。

    谢谨庭叫住他:“太子妃呢,今日可有来堂玉轩?”

    猫都是有好奇心的,沈卿欢更是不例外,昨日他拒绝了他想来这里借书的要求,今日沈卿欢必然是费尽心思都要进来的。

    哪知裴安唉声叹气道:“太子妃一大早就去正厅接见二皇子了。”

    谢谨庭持着毫笔的手一顿,又听他道:“不仅如此啊,没一会儿,丞相大人也就来了,可把我们太子妃忙的哟。”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谢谨庭持着笔的指节捏紧,微微泛了白。

    裴安思量了一阵:“许是午时之前,反正太子妃现在还未曾回来。”

    往日这个时辰,她都泡在小厨房里,今日竟是连糕点都不肯做了。

    “她倒是比我还忙。”谢谨庭面色不虞,嗤道。

    裴安并未否认,叹气道:“是啊主子,看来今日是没有茶糕吃了,我可是许久都未曾吃过那么好吃的糕了。”

    说到此处,他便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子的定力,刚出炉的喷香糕点摆在他面前,他竟是能不为所动一整夜,这人当真是铁打。

    谢谨庭卯时便入了宫,巳时再回府,那猫儿便不见踪影了。

    冬日大寒,天色渐晚,都这个时辰还不肯回府。

    蓦地,他想起了将军府的那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又冷了几分。

    “主子,可是炭火不够?”裴安出言问道。

    他脸色实在是忒难看了些,裴安时常会想,他这么怕冷,可本身却又是一个又冷又硬的人,宛若一块臭石头,又是否能自己冻着自己。

    谢谨庭将毫笔搁置在笔山上,起身道:“去将军府。”

    *

    赵竹年将她送至府门口,还欲再送:“姐姐怎的将马车听得那般远?”

    沈卿欢裹好毛茸茸的大氅,整个人宛若一团毛球,软声从白绒中传出:“撒了一个谎,若是被旁人看见,可就不好圆。”

    她持着那枝红梅,正等着来顺将马车赶来,便听他问道:“姐姐,你饱览群书,可知红梅的含义?”

    沈卿欢想了想,偏头看着他道:“红梅有傲骨,高洁又坚韧,当是你这样的人。”

    当是你这样的人。

    “好。”赵竹年涩声应道,他又像是在向谁承诺,“竹年,定做红梅。”

    他这话来得莫名其妙,沈卿欢还来不及想,便听马车碌碌声传来。

    而今正好停在将军府前的马车不是她的,再朝远望去,她的马车早自行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行去。

    帘被一根对折的软鞭挑开,天色暗,她瞧不清里面是谁,却听冷声道:“还不上来?”

    这宛若带着冰碴的冷意,不禁让她身旁的赵竹年神色一凛,下意识的将手覆在腰间的剑上。

    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直觉,他总觉得马车里的人是有很大威胁的,至少是对他如此。

    “秉笔。”那娇俏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带了几分轻松,她朝着马车小跑而去。

    登上马车,她朝着赵竹年挥了挥手:“便有劳竹年告知你姐姐了。”

    今日的谢谨庭仍是那副令人琢磨不透的样子,也不知是谁招惹他,她话还没说完,谢谨庭便将帘子落下。

    他今日穿得薄,又是匆匆搭了件棉氅,不抵寒风。

    “咱家还说娘娘怎的不回来了,原来是掉进温柔乡里了。”他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嫌弃,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后,马车里的冷意更甚,“好茶。”

    沈卿欢颦了颦眉,但是想到他今日纡尊降贵的来将军府接她回去,还是道:“将军府的茶确实不错,可惜是秉笔喝不来的,否则我定是要带着秉笔前去。”

    “去就免了,咱家可不似娘娘,这一身茶味惹人生厌。”他冷声道。

    她原本心情还算不错,听谢谨庭这般含沙射影,也沉下了脸:“秉笔这是什么话,赵竹年是兰衔的弟弟,亦是我的,秉笔这气生的好没道理!”

    “娘娘这是为了赵竹年为咱家发脾气?”谢谨庭怒极反笑,攫着她那双眸子道,“你倒是好好跟咱家说说,他算你哪门子弟弟。”

    见沈卿欢不语,手中却还紧紧攥着那只红梅,那双好看的桃花眸眯了眯:“你可知红梅是何意,红梅是相思,沈卿欢,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沈卿欢身上原本的玉兰香像是淡了几分,掺杂着龙井与梅香,可这混杂的味道更是闻得他心绪极差。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

    沈卿欢再没有开口辩驳,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朝着一旁挪了些,默默将纠缠在一起的衣角也扯开,像是不愿再与他有半点纠葛一般。

    耳旁是她嘀嘀咕咕的腹诽,谢谨庭冷笑,她最好一直这样。

    他扬手将一旁窗口的小帘子掀开,霎时,寒冬凌冽的冷风宛若刀子般钻了来。

    前面赶车的李继妄听见里边的动静,出言道:“干爹畏寒,切不可开窗啊,太子妃劝着些。”

    原本就正在气,又被李继妄莫名点到名,沈卿欢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要她劝着他?

    沈卿欢裹紧了那件兔绒毛氅,领口的兔绒被寒风吹得扑簌簌的东倒西歪,偏过头不再理身旁无理取闹的人。

    *

    将军府。

    赵兰衔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闺房,却瞧见窗外那株悉心养着的乌羽玉梅被人折了一只,且还是最高的一支。

    树下是纷纷扬扬的花瓣,宛若是被人摧残过的,红梅瓣宛若血泪,树下还有几个鞋印子,红白相称煞是好看。

    赵兰衔心口也仿佛要淌下血泪,她几近目眦欲裂,朝着窗外大喊:“那个狗胆包天的,动了老娘的乌羽玉梅!”

    将军府上空惊飞了一群灰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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