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有话好好说。”沈卿欢眨了眨眼,朝着两人走来。

    这两人往日里都还算是好脾气,怎得今日一碰面便如同炮仗被点着了一般。

    “无话可说。”

    “本殿懒得争论。”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沈卿欢没辙,只开口道:“将军府递了请帖于我,我此刻便要去了,要不我还是先行派人送两位回府?”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两人自然不便久留,只是临行前正殿还充斥着浓烈的火药味。

    *

    慈宁宫。

    杨曙光挺着腰背从正门进了去,一路上有不少小太监围着他,说着恭维的话,他算是受尽了奉承,却还是那副冷着脸的样子。

    如今他上了年岁,鲜少来皇宫中晃荡,若非皇帝召见的急,他是不露面的。

    当年他将谢谨庭带出来,而今混到此等高位,自然是有不少人眼馋的,那些小太监都巴不得能登上高位的是自己,瞧见他来又惊又喜,只盼着自己能是下一个谢谨庭。

    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听到他耳畔简直要磨出茧子,他也懒得再听,只扬了扬手,示意聚众的小太监回去。

    慈宁宫的太监自然是代表着太后的颜面,可而今太后的心思他们谁人不知,只是不知道该将这宝押向哪一头。

    是以,宫里还是有不少小太监愿意簇拥着他,这慈宁宫只一人除外。

    “邵文来。”杨曙光唤道。

    邵文来这些时日在太后面前颇为得脸,树大好招风,他年纪小,资历尚浅,偏偏能得了太后的青眼,自也是招了不少妒忌。

    他生的白皙,却不似旁人带着阴阴阳阳的感觉,有些瘦弱,但还算健康,那双眼睛明明的望向他,颇有几分故人的影子。

    邵文来却并未恃宠而骄,朝他行礼道:“杨掌印。”

    “嗯,”他声音有些沉闷,眸光却翻来覆去的将人看了个遍,“在太后身边伺候要尽心,更要谨慎。”

    留下这句话,他便迈进了慈宁宫内。

    邵文来抬起头望向那个身影,只觉有些奇怪。

    谁都知道这深宫是吃人的地方,自是该要步步谨慎,否则哪能活到今日,只是谁会像他这般,对着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嘱托这些。

    邵文来收回了眸光,但不论如何,他领了这份善意。

    而今太后正惬意地倚在贵妃榻上,听见身旁太监来报的声音,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向他:“杨掌印,怎样,可见到你心心念念之人了。”

    “托娘娘的福。”杨曙光的声音无喜无悲,像是在说着最平常的话。

    太后闻言笑了一声:“他在哀家这儿待得极好,做事也算尽心,颇得哀家赏识,若是好生调.教,定是一根好苗子。”

    杨曙光闻言称是,而后道:“若是谢谨庭听从娘娘的吩咐,事成之后,娘娘可愿忍痛割爱?”

    太后这才正色地看了他一眼,面上仍是那副淡笑:“忍痛割爱,真是好一个忍痛割爱,哀家难得有用得顺手之人。”

    杨曙光敛着眉眼,只立在他面前。

    自他登上掌印的位置,便除了皇帝,再没有向谁低头过,可想起那双极为相像的眉眼,他还是放下了一身傲骨,来求太后网开一面。

    “好了,念在你这么些年,在皇帝身边也算尽心尽力的份儿上,只要你为哀家把事办成,人定是好生给你送回府上。”太后捏了捏眉头,似是头疼的厉害,她嘀咕,“还是这幅硬骨头。”

    杨曙光这才抬起头来,对上太后那张无奈的脸:“娘娘要如何。”

    太后轻咳一声,道:“你也知道,皇帝动了让太子妃和亲的念头,除了你那干儿子,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不过太子妃不能真嫁到流竺,否则大殷的脸面当真是被他们放在脚下踩了。”

    太子妃和亲面上瞧着是对大殷不利,实则还是有好处的,流竺的聘礼充盈国库,倘若应下,大殷趁此时节韬光养晦,届时将丢失的颜面通通找补回来便是。

    但太后分明是话里有话。

    “娘娘的意思是……”杨曙光眉头皱了皱。

    “做要做干净,杨掌印是聪明人,可不需要哀家提点。”太后笑了笑,拈起盘中的一颗葡萄。

    她指尖用力,那颗莹润饱满的葡萄在她指尖被硬生生榨出果汁,稠烂的葡萄果肉带着甜腻的香气弥漫开来。

    “物用其极,太子妃的价值很大,可如今用不了多久了,那便再发挥最后的价值吧。”太后笑看着他,“一切为了大殷。”

    太子妃的存在是惹人心生嫉妒的,借着献给流竺的机会,在路上不声不响的杀掉,再将此事栽赃给流竺人,他们也只会当有内鬼,并费劲心思的去彻查。

    由此致使流竺分崩离析,大殷铁骑便挑选此时节一举攻破。

    一切为了大殷。

    这样的人若非为深宫女子,而是官场之人,走一步看百步,机关算尽,天下恐无人匹敌。

    邵文来立在廊边发怔,瞧见下面的杨曙光离去,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中贵人,这是方才掌印托咱家稍给你的。”老太监笑脸皱得像朵蔫了的菊花。

    邵文来接过那只布包裹,里面是些碎银两和银票,再无其他。

    他无父无母,自小便入了宫,好在太后娘娘慈悲,身边人悉心教养,可越是在这种地方,他就越清楚,这世间从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可他能为身在高位的东厂掌印带来什么,他竟为太后身边的小小太监做到这般。

    杨曙光出了宫门便撞见二皇子只手捂着心口,像是撞上了什么好事般,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

    谁曾见过风流倜傥的二皇子这般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俊美的人宛若痴了般。

    ……倒像个纯情浑头小子。

    *

    将军府那边却也不轻松。

    沈卿欢原本就是寻了借口逃来将军府的,赵兰衔今日早早便出了门,听闻是去军营中了。

    将军与夫人热情,留她用了午饭,而今她在此等了约莫三个时辰,早有些困倦了,只巴望着门口。

    她这大小姐当的,成日里比赵竹年这少爷还要忙,无事便钻进军营,跟那群舞刀弄枪的汉子们在一起操练,沈卿欢若非提前派人告知,只怕许久才能见着她的人影了。

    沈卿欢幽幽的叹了口气。

    好在这是她时常来的地方,同府上的人也算熟络,便自顾自的坐下静等赵兰衔回来。

    如今距派出明陈迹那帮孩子已有半月,再过半月就该收网了。

    希望此番能有不错的成效,倘若齐讼茗油水多的话,还能提前派送些粮食去江南,看看能否则阻止那场饥馑。

    她不是什么善人,可她亦不愿听闻百姓易子而食,这样的钱染了旁人的血,太脏了,沈卿欢宁可不要。

    她正想着这些,却见将军府一片郁郁葱葱的耐寒枝叶映着今日的暖阳,枝叶缝隙露了丝丝缕缕夕阳,还有一片银纹衣角。

    “竹年?”沈卿欢笑道。

    瞧瞧,她说什么来着,赵家小姐忙成什么样了,少爷竟是在府上晃荡,被她逮了个正着。

    赵竹年原也没想着躲着她,错身将整个身子露了出来,露出白牙笑道:“太子妃姐姐,要不要添些炭啊?”

    他头上还挂着一片绿叶,这副模样滑稽的厉害,再带上着开场白,沈卿欢忍着笑点了点发顶,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将那片绿叶摘下。

    “这定是姐姐院中的树所落,她今日出门前便一直笑我,还是太子妃姐姐好,竹年就等着姐姐为我做主呢。”赵竹年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她。

    他本就长得俊美,如今这幅模样只看得人心都化了,哪里能说出个不字来。

    沈卿欢无可奈何的笑道:“好好好,可怜我们竹年了。”

    前段时间她每每来了将军府,赵竹年都要同她诉苦,说赵兰衔怎么苛待他,又如何禁了他的足,可谓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见着救世主,赵竹年是恨不得扮做黛玉与窦娥,以帕掩面哭他个三天三夜。

    她有一小段时间没来了,赵竹年亦是有小几天没找她“做主”了。

    赵竹年今日正是要拿此事控诉她,那张俊脸满是哀怨:“太子妃姐姐忙的不成样子,姐姐心中不惦念我,上次应下给我带茶糕来的,我可是听说丞相府的小厮去了趟太子府,是提着糕出来的……”

    沈卿欢一怔,这些时日她忙的不成样子,做糕亦是忙里偷闲。

    可做糕也主要是为了讨好谢谨庭,剩下的同他身边的人分上一份,时间久了的确忘了赵竹年这件事。

    实在是谢谨庭太过气人,她做上半天的糕,完完整整的进去堂玉轩,又完完整整的从堂玉轩出来。

    谢谨庭宛若个只闻香气,不食烟火的谪仙,若非是裴安与李继妄明里暗里透露着想吃糕的意思,她这做糕的热情当真要大大削减。

    这一来二去,自是将赵竹年抛之脑后了。

    失信于眼前比她消不了几岁的弟弟,沈卿欢一时间也是有些歉意,好笑的上前几步,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让你等了这么了久,明日便派人给你送三份来,可好?”

    他身量高,甚至还有几分要猛长的趋势,沈卿欢几乎是踮起脚尖安抚他。

    不过他发顶的手感却是极好的,一时间令人爱不释手,沈卿欢轻轻揉了揉,竟是没打算收手。

    直至她对上面前那双垂着的眼尾,琥珀色的眸底带着些委屈,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餍足,低声道:“姐姐,都揉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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