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蒹葭堂。

    沈卿欢本是听闻谢谨庭去了荼香楼,打算等他回来再做商量,结果左等右等,谢谨庭没来,蕊心却来了。

    关于蕊心,若是放在前世,她会想尽办法将她除去,可现在看来,有她拖住裴辜元,不至于那厮来扰她的眼,否则面对这样的仇人,她很有可能再也演不下去。

    “姐姐。”蕊心朝她柔柔道。

    “坐吧。”沈卿欢示意,身后的窕儿上前复又为她斟了盏茶,“妹妹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自那日蕊心通过裴安入府,她便再没见过此人,不过想来应当是自己人。

    “秉笔吩咐,妾当时常来姐姐这里,姐姐做不了的事,妹妹更好下手些,姐姐若是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妹妹便是。”蕊心娇娇柔柔的,倒是惹人怜惜。

    难怪裴辜元日日流连于此。

    “这话,都是谢谨庭说的吗?”沈卿欢顿了顿问道。

    蕊心笑而不答,算是默认了这话。

    谢谨庭如今让她吩咐蕊心办事,蕊心如今全然夺得了裴辜元的信任,行事自然方便。

    可最重要的一点是,此行蕊心算是帮她分担了风险,这也是谢谨庭的意思吗?

    “妾未见过秉笔如此,娘娘是好福气之人。”蕊心咬着一块糕,眼波流转至她的手腕上,抿唇笑着。

    她话中的如此,自是不言而喻。

    不会的,他是没有心的阉狗,从不讲什么情,行事果决没有章法,没错,他就是如此。

    沈卿欢心口带来的跳动难得的让她慌乱,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谢谨庭不过是她重生以来,摆弄在棋局里面最重要的一子,棋子只是棋子,人怎会心悦棋子。

    许是因为,这些天得知高高在上的谢秉笔竟有如此凄惨的过往,一时间不免也心痛他的过往。

    可心痛归心痛,她由衷希望谢谨庭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女,可不该是她。

    沈卿欢下意识轻覆上腕上的温热:“秉笔是个好人,遇见秉笔是我的福气,他多次救我于水火,我自是感激他,希望他早日觅得相守一生之人。”

    “可你方才明明说心悦他。”蕊心越发看不明白这两人,明明看似郎情妾意,却各个都是锯了嘴儿的葫芦,当权者都这样吗?

    沈卿欢眸光轻飘飘的越过蕊心,方才那身影这般经过,蕊心背对自是看不见,可她同谢谨庭相处了这般久,如何能不知他的身形。

    都说人生如做戏,说与他听罢了。

    “心悦宣之于口,会成为软肋与负担。”她只这样搪塞。

    蕊心轻笑一声:“那可只盼着娘娘待秉笔好些,否则吃苦的都是我们这些手下。”

    *

    李继妄看着倚在太师椅上的干爹,试探道:“干爹今日心情不错?”

    “嗯,”谢谨庭难得没有否认,“丞相尚公主一事晚些再说。”

    李继妄唇角也带了几分笑,他干爹古怪,先前他心情好是不许人说出口的。

    安排丞相尚公主一事,他也是觉得不妥的,丞相如今算是朝中的一大助力。

    若是尚公主,将来朝堂有什么事,驸马是不许参与的,也不利于干爹行事。

    大殷律例,驸马不可登朝议政,不得为官。

    蒋世泊那般清高,满心抱负之人,当真叫他去尚公主,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干爹说的是。”李继妄也乐道,“今日裴安将那头面研究明白了,其里的确有半张虎符,干爹料事如神。”

    只一句话李继妄没敢说。

    这么变态的怪法子,也只有他干爹这么古怪的人能想到了。

    思量着,他察觉到谢谨庭凉凉的眸光扫来,惊了一身冷汗:“啊,蕊心那边来报,说太子妃的小坐墩坏了,那是生辰之时丞相送的。”

    谢谨庭皱了皱眉,如今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只单镜片,正是杜卫哲从西洋人那里高价买来的。

    这单片琉璃镜在他脸上格外的贴合,烛影下的琉璃镜泛出橙黄的暖光,莫名为他添了几分柔和。

    “嗤,她最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谢谨庭斜了内室一眼道,“咱家那里还有一个五开光坐墩,给她送去便是。”

    李继妄此次倒没有立即答应,只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可那并非寻常坐墩,是陛下的御赐之物,岂能随随便便送人。”

    “何时这般婆婆妈妈,唤你拿,去拿便是。”谢谨庭不悦的抬眸看了他一眼,他这才肯闭上嘴。

    如今京城秉笔夫人的流言四起,可谓是沸沸扬扬妇孺皆知。

    上回出了那档子事之时,他还曾派人将此事澄清,如今都已这么长时间,竟然只字未提,实在是不得不令人多想。

    李继妄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也就这样,此事对上谁,他都或许可去拼一拼,但倘若对上干爹,此时便再无念想。

    或许太子妃当真是干爹的良人呢。

    彼时,裴安被桃之带进了蒹葭堂:“娘娘,您找我。”

    方才他从房檐上待了许久,而今手脚冻得颇为僵硬,混不吝的浑头小子一般活动手脚。

    单是想到主子待她不同,他心中就越发赌气,这样一个小娇娘如何值得主子对她不同。

    “冬日天大寒,你年纪还小,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沈卿欢没有吩咐身旁侍女如何,只是手中捧着一只小巧的暖炉,朝他递来,“拿着吧,不碍事的。”

    裴安看着她手中那只小巧的暖手炉,一时间噎了噎。

    这是,想收买他?

    “不必了,多谢娘娘的好意。”裴安义正言辞的回绝。

    沈卿欢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拒绝,笑道:“你可切莫多想,若是将你冻出个好歹,谁来保护谢秉笔?”

    当然了,如今谢谨庭身居高位,倘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然是有人前仆后继的想借此来到他身边伺候,裴安不想被有心人得逞。

    看出他明显的犹豫,沈卿欢笑着指了指下首的檀倚:“我亦是为秉笔办事,你我之间自该亲近些,今日的茶点是我新做出来的,坐下尝尝?”

    如今已是半夜,裴安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值夜到此时早已饿得不成样子。

    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裴安看着桌案上精致的茶点,许久点了点头。

    临行前,裴安揣着一兜茶点,肚子里满满,七尺男儿感动的差点抹上一把泪,跃上房檐继续兢兢业业。

    真好,活该她被主子喜欢。

    李继妄将坐墩抬来时,亦是被收买的套出不少话,沈卿欢不禁想,是她太有做糕点的天赋了,还是谢谨庭身边的人不够忠心,怎么问什么说什么。

    她握着手心那雕得精致的象牙球,朝他笑了笑:“劳李秉笔跑一趟,还请李秉笔替我谢过谢秉笔。”

    她倒真没想到谢谨庭有这么巧的手,说着,她扬了扬手中那只精巧的象牙雕。

    李继妄欲言又止,只道:“好。”

    两更。

    沈卿欢心中满是信中所提及的书房,她太想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能扳倒裴辜元,裴辜元是她心中横着的一根刺,这刺一日不除,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没有唤醒桃之窕儿,她起身燃起一盏烛火,换上那一袭朦胧红艳的襦裙,对着铜镜斜插了一根玉簪,披上了一件兔绒白氅便提着灯笼出了门,

    谢谨庭扶着额角,正是看得头疼,听门外敲门不悦道:“何人?”

    “是我,秉笔。”门外是软声应着。

    “……进来。”

    门开,她便见谢谨庭正皱着眉,左眸前像是横着一层琉璃,给这原本暴戾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增了几分烟火气,那双桃花眸也连带着更勾人了几分。

    “夜访堂玉轩,娘娘想咱家了?”谢谨庭看着她步步走近道。

    端着这么一副好皮囊,说出的话却这般混账,沈卿欢只当没听见:“秉笔深夜还要批奏折,我自然该伴左右,秉笔再蹩着眉头,只怕惹得我心伤,有解语花相伴总是好的。”

    “呵,”谢谨庭放下了手中的紫毫笔,正面对上她,“一会不见,娘娘的脸皮便这般厚了,过来,让咱家瞧瞧有多厚。”

    沈卿欢面色微微泛红,这人可真是讨厌,嘴上说着,跟实际上这般做,那能一样吗。

    “我,我侍奉秉笔笔墨。”沈卿欢忙道。

    堂玉轩的炭火生的比蒹葭堂还热,沈卿欢将肩上披着的厚氅褪下,将袖中的小瓶塞拔出,将其里透明芬芳的液体滴进砚台几滴,随后才开始研磨。

    谢谨庭专注的批着折子,头也未曾抬:“这是什么?”

    “玉兰油,”沈卿欢解释道,“玉兰花期短,我想多闻些这个味道,便将这些萃成了花油。”

    谢谨庭嗯了一声:“娘娘喜欢玉兰。”

    他并非问她,只肯定的道。

    “但玉兰不似牡丹热烈,不似松柏坚韧,娇气又短暂,喜欢的人便少些。”沈卿欢笑道,唇角的酒窝浅浅。

    狼毫笔被那只修长的手操控着,在砚台中舔饱墨汁,他微凉如玉的手背有意无意的蹭到她的指。

    “确实娇气,同娘娘一般,嗯,还见异思迁。”谢谨庭这般总结道,最后还不忘点评一句,“不过玉兰代表纯真无暇,如娘娘般的白璧。”

    沈卿欢咬牙切齿地扯着唇角笑道:“哪里见异思迁了,分明我每日都在秉笔身边。”

    “咱家关得住身,关不住心呐。”谢谨庭煞有介事的扬了扬眉头。

    “秉笔分明是污蔑我,”沈卿欢将手中的墨条放置一旁,那双莹润的眼眸对上他,“玉兰是忠贞不渝,秉笔不喜欢吗?”

    丝丝缕缕的玉兰香将他包裹,谢谨庭看着案几上那张奏折,几息间,也没下笔的意思,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紫毫:“忠贞,怎么个忠贞法?”

    沈卿欢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这张脸,终是心一横,闭上眼凑近了那张薄唇。

    带着几分怨气般的,她辗转在那张薄唇上啃咬,直至被他攻略得再也喘不上气。

    好,便是这方面都不肯让着她点。

    负气般的,沈卿欢朝着他肩头不痛不痒的撞了两拳,收回酥麻的丁香舌尖:“秉笔只会欺负我,还有这琉璃,硌到我了。”

    谢谨庭漆眸带了几分笑意,将那只架着的琉璃镜摘下,只手挠了挠她的下巴:“娘娘乖,怎么总是生气。”

    嘴上虽是这般说着,他还是上手将鼻梁上那琉璃镜取下来,揉捏了一会鼻梁,那双桃花眸朝着她斜来。

    掌权者的心思真的很难猜,沈卿欢面上仍维持着笑意,心中却早已不镇定的开始咆哮,这是什么眼神,为什么每次都要她来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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