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

    “瞧瞧,贝拉,你把我们的客人伤到了。”

    眼前一片漆黑,深得近乎发绿。疼痛像是一只老鼠,从左腿的缺口处钻进来,在皮肤之下、肌肉之间游走;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让周围的声响在脑海中交织并重叠,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垂死挣扎的鱼一样有力地跳动着。

    “对不起,主人!都怪我做得不够仔细,主人,下一次我会将她治好再带给您,避免她的血弄脏您的袍子!主人,请让我为您清理——”

    “起来。我不怪你,没有谁会想到她被炸飞的腿竟然不会幻影显行。”

    “主人——请惩罚我,主人!都是我考虑得太少!我——”

    “我说了‘起来’,贝拉特里克斯。起来,然后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是,主人。”

    她听到一阵脚步声,却没办法分辨到底有几个人在移动。暖流拂过腿部的缺口,那只乱窜的老鼠被力量安抚,停在了胸口,只留下早已习惯的钝痛。她想要睁眼,可眼前还是浓重的漆黑,只是黑色与黑色各自起伏并涌动着,勉强勾勒出分层的几片影子。其中的一片飘到她面前,手里拿着方才为她治疗伤口的魔杖。

    “啊哈,主人。”她讥讽地开口,感到干裂的嘴皮又渗出血来,“你原来在把食死徒当宠物养?平时要给他们铲屎吗?”

    “钻心剜骨。”

    那只老鼠在肌肉与内脏之间横冲直撞,她剧烈地颤抖了一瞬,很快平静下来。

    “这是你说话的语言吗?好吧,我以前可没和人这么交流过——阿瓦达索命。”她愤怒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并不像内容一样稳定,就像一个手臂无力的人懒洋洋拉出来的风箱。她的索命咒自然也没有效果,魔杖早就被折断了。

    “钻心剜骨。”老鼠又开始移动,但可喜的是,对方终于愿意说话了,“看上去你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她恼怒地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蜷缩起来,摆出了求饶的姿态。她努力舒展身体,疼痛却如同钉子,将她牢牢地钉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就连面部的肌肉也失去了控制,她嘴角抽动着想要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却只发出一声□□。

    “别紧张,斯梅克。”他愉快地说,“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

    “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科狄莉亚的手指深深地嵌进地里,这让她终于分出了一丝精力说话,“杀了我会更省事,不然我就会杀了你。”

    伏地魔蛇一般游到她的身旁,似乎俯下身对她耳语,那声音又像是来自千里之外:“由不得你——我说了,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我清楚你想要什么……我嗅到了恐惧的味道。”他的两条蛇一般的鼻孔翕动片刻,一个血腥的笑在脸上绽开,“你怕死,斯梅克,比谁都更害怕。伏地魔大人清楚一切……我看到了你那被机器碾成肉泥的父亲……还有从河里被打捞起来,发黑发胀的母亲……你害怕无意义,即使加入了凤凰社,这样的恐惧仍旧如影随形……”

    摄神取念。可他是什么时候用的?科狄莉亚的瞳孔缩了缩——凤凰社的秘密有没有被他看到?莫非她已经成为了背叛者?她一直在防备,可伏地魔思维的触角就如此轻易地绕过了她筑起的高墙……不,他不会知道的,他只是看到了她设防最弱的地方,绕开凤凰社的机密,探入她最深的恐惧。可这又是为什么?莫非他以为这就能威胁她吗?

    魔杖直直地对准她的眼睛,她只要眨眼,睫毛就能擦过魔杖的杖尖。头皮发麻,可她强硬地压下了不适,与那双黑暗中的红眼睛对视,努力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屑。

    “你还记得诺比·里奇吗?”

    科狄莉亚当然记得他,他是第一位麻瓜出身的魔法部长,或许也可能是最后一位——取决于凤凰社的抗争成功与否。里奇后来染上了腐眼症,并因此下台,在《今日变形术》做了一段时间的审稿人……《今日变形术》?

    没等她想清楚这之间的关联,伏地魔就又开了口:“《活体变形中生命假象的构建》……惊人的文章,斯梅克。那群迂腐的巫师恐惧你的研究,但我能看出其中的价值。”

    “……那是黑魔法。”她努力不让自己听上去有任何遗憾,可一个声音仍旧在她的心里小声地进行反驳——挑战生死凭什么就是黑魔法?

    “挑战生死是一种勇气,我非常欣赏。”伏地魔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让科狄莉亚恼怒地抓紧了手指,“我们是一样的——我和你,我们都尝试征服死亡。而你……你一直发自内心地恐惧它,因而不惜违抗邓布利多。你一直在继续当时的研究——我能看穿一切,斯梅克,隐瞒在我眼中没有任何效果。关键之处在于咒文,一条简短而有力的音节,却拥有颠覆生死的力量——”

    “滚!”科狄莉亚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汗水从她苍白的脸上滴落,她头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悔恨,可渐渐的,另一种恐惧吞噬了悔意——伏地魔说得没错,她的确害怕死亡,害怕被碾成肉酱的父亲和被河水泡得肿胀的母亲,她害怕——

    “看来阿拉斯托·穆迪总归是教了你一点有用的东西。”伏地魔冷冷地说,她意识到自己的大脑封闭术终于派上了用场,可他仍旧拿到了有用的信息,“让我告诉你,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在这段时间里,你的同伴将一个又一个在战斗中被杀死,你所保护的麻瓜会痛苦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你,科狄莉亚·斯梅克,你将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直到所有人都忘记你和你为之奉献一切的东西。”

    “你将毫无意义地死去,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科狄莉亚下意识蜷缩起来,伏地魔满意地说了下去,“——只有我会知道你曾经的成就,也只有我能理解你的研究。”

    “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她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会知道的。这由不得你。”伏地魔游刃有余地说,“钻心剜骨。”

    科狄莉亚再次睁开眼睛,像是从一场长久的梦中醒来。眼前是同样的一片深黑,她艰难地把脑海里的线头理清,想到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身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为心脏提供动力的同时,又产生一种轻微的刺痛。好在这种感觉并不强烈——比不上血液流淌的酥麻,也比不上肌肉收缩的酸胀。她在狭小的空间里困难地挪动了一下,右手摸到一根被折断的木棍。那是她的魔杖,黑胡桃木,龙的神经,12英寸,陪了她九年。她又动了动腿,听到金属和木板碰撞的声音,不知道谁给她装了一条假腿,以那群食死徒的标准来说,未免也太好心了。

    她乐观地想,兴许这意味着凤凰社打败了伏地魔,闯进莱斯特兰奇庄园救下了她——虽然她已经死了。但很快忧虑再次浮现,如果她能醒来,那伏地魔呢?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意识朦胧间泄露了秘密,也不知道伏地魔在她研究的基础上做出了多少改进,但她还活着,这就是问题所在。这意味着伏地魔寻求永生的努力成功了。

    五个小时之后,她终于从地下爬了出来。不知道是谁买的棺材,设计了一个可以从内打开的开关,却被卡死了,她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打开。从土里把自己挖出来又要花一番功夫,尤其泥土还会不断地往下滑落,差点把她埋回棺材。等她像僵尸一样破土而出时,双手早已因为不断地挖掘而破烂不堪。她依次舔掉指尖的血液,把断裂的魔杖塞进兜里,又拍掉身上的泥巴,摇摇晃晃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情况。

    天气阴沉,从公墓所在的山上可以看到蜿蜒的曼切斯特运河和她的小窝,河水比她的记忆更加浑浊,也许是天色的影响。山下的城市已经换了个模样,大量的纺织厂和钢铁厂被拆除,商业区的高楼伫立在铁灰色的天空之下,转型的阵痛已然成为了麻木。她太久没回来,家乡变得如此陌生,就连埋葬父母的那片土地都不见了踪影。

    墓碑如同一小片两耳草,栽种得整整齐齐。她曾对莉莉等人提过自己的临终愿望,说想要被埋在家乡。这片土地对她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只是既然谈及了死亡,她总得用点什么去装饰对它的恐惧。她还记得自己曾为自己设计了一场盛大的葬礼,要请来最好的乐队,让所有的朋友在她的棺材边上跳舞,庆祝生命迎来终结,灵魂回归虚无。她弯腰去看自己的墓碑,墓志铭非常简短,只有一行“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奇迹”——这不是她给自己设计的墓志铭,可谁知道呢,世界上真有奇迹也说不定。

    不知道莉莉看到她会说些什么。科狄莉亚迈开双腿向自己以前的屋子走去,心里漫无边际地想象着重逢的场景。她被抓走时,莉莉的预产期还有三个多月,算下来哈莉叶——或者哈利多半已经出生了。她会把孩子一起带去凤凰社吗?

    艾丽斯和莉莉的预产期一样,像是约好了一样。她们曾希望孩子们会成为不同父母的兄弟姐妹,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实现。她还说好要教他们吉他,不知道小天狼星有没有继承她的愿望。

    也可能战争还没有结束,她只是运气好,被凤凰社发现了尸体,埋葬在这里。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加快了些。夜色正浓,她披着一身寒气冲下山坡,拐进熟悉又陌生的小巷。这里的破烂房子看上去翻新过了一轮,她按照记忆往家的方向走去,却往往闯进死路,只好茫然地原路返回。没了魔杖,没法指路,四周的街坊又多半睡得正香,她只好在蛛网般的道路间穿梭,发现周围的景象逐渐陌生,才意识到自己的屋子恐怕已经消失了。

    她只好找到一个电话亭,用了点街头技巧,从零钱盒里摸出硬币,又投到收费口里。她先是拨通了莉莉家的电话。

    无人应答。

    艾丽斯家的电话倒是被接通了,只是这个电话号似乎已经被别人用了去,接电话的男人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通——为她深更半夜的来电——她反骂了一句,匆忙将其挂断。

    她最后一个打给了小天狼星。伦敦威客伯街30号,她和小天狼星一起去选的好地方,阳台上还摆着一盆月季——可那也是空号。忙音在空荡的夜里散开,不真实感渐渐盈满狭窄的电话亭,就像是过去的一切都被抹去了:家庭、朋友、存在的证明,她就像婴儿出生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可她明明活过啊!

    科狄莉亚重重地挂断了电话,推开了电话亭的门。玻璃倒映出她蜡融一般的脸,她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长期的折磨,还是复活所需的代价——无关紧要,她从不在乎自己看上去如何。月相已接近满月,莱姆斯又要迎来一年中最痛苦的日子;詹姆、小天狼星和彼得会陪着他吗?还是说战争同样抹去了他们存在的痕迹,世界已经沦陷在伏地魔的手里?无法拨通的电话就像是一个不详的隐喻,她不愿意相信凤凰社放弃了抗争,可事实看上去就像是他们不是输了就是死了,或者两者兼有。鉴于这个世界上还有麻瓜和电话亭,伏地魔的胜利或许并没有那么彻底,可如果凤凰社的成员都死了,而伏地魔还掌握了复活的方法……

    她要去霍格沃茨。邓布利多会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就算最差的情况发生,邓布利多也死了……她也将在那里点燃反抗的烽火。

    可是。她低头看看断裂的魔杖,又看看自己一半是假肢的腿。她该怎么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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