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我吧

    昭慎有些恍惚的伸手抚上脖子上的伤口。

    渐渐的,忽然感觉神志有些飘飞,想到了上一世临死之前的感觉。

    不太锋利的金钗刺进了脖颈,鲜血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痛觉才刚刚传达了一半,然后又顺着那个小小的伤口,横向拉了一下。

    不是划开的,是生生撕裂开的。

    像不太锋利的武士刀,但自裁者仍旧用了最大的力气去切腹自尽。

    印象中似乎应该是很痛的,但她痛得很短暂,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什么东西在喧嚣着、充斥着涌了上来,酥麻且温热,然后从伤口处迸发出去。

    目之所及很快就是鲜红的一片,最后的印象,是王青玄那张惊恐张皇的脸。

    于是手下也不自觉的用了点力气。

    似乎是要将指甲从那一点点的缝隙里穿过去,然后将这个不起眼的裂口,撕开来。

    【娘娘!】

    赵玄猗喊了第二声,并不顾礼仪上前一把抓住了昭慎的手。

    众人才反应过来,发现昭慎受了伤。

    脖子上的伤口刚刚被昭慎抓出了一个口子,但好在只是刮开了一点皮。

    太医还是仔细的包扎了一番。

    看起来颇像是一个自尽未遂的样子。

    徐司忖坐在外面正堂里,直到赵玄猗惊呼出声,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只吩咐了人好生将昭慎送回咸月宫,剩下的事情就由贤妃处置。

    至于四皇子。

    夭折,这样的不详自然也不配入玉牒宗谱。

    杨昭媛被禁足在清远宫,清远宫剩下的几个美人也由贤妃重新安置别宫另居。

    以防杨昭媛再发疯起来伤了人。

    这样的处置几乎毫无人情可言。

    但没人能反驳。

    因为他是皇帝。

    如此一来,清远宫倒像是成了真正的冷宫一般。

    昭慎回到咸月宫的时候,小宫娥看她脸色不好,端了一碗她素日爱的莲子百合粥来。

    说垫垫胃,毕竟一下午不是看着太医给青玄包扎就是去清远宫收拾烂摊子,一直没吃什么东西。

    但昭慎不知道为何,眼前忽然浮现出四皇子那张青白衰败的脸和抱在怀里时感受到的那种僵硬和冰冷。

    像一个木偶一样。

    但那是个真真切切的孩童啊。

    粥还未下肚,她先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后来还是吐出了些酸水。

    什么也吃不下,神色恹恹的睡下了。

    青玄知道了,挣扎着要起来去看看。

    旁边的人拦不住,只好用之前太医准备好的轮椅推着他过去了。

    昭慎的脸色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难看。

    他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那里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是真正的睡着了吧。

    想到下午的谈话,他又不自觉的担忧了起来。

    这个世界可没什么心理治疗师。

    昭慎的心结归根究底,是源于子设的死和无法脱离这个世界的死局。

    可这个结已经彻彻底底的无法解开了。

    回宫后这两年,他几乎是已经用了他能想到的所有的办法,去排解,去努力的想让昭慎忘记那些事情。

    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失败的。

    昭慎病了。

    是真的肉身上的病。

    太医来了好几回。

    昭慎除了糊里糊涂的高烧就是一直反复不断的噩梦呓语。

    持续了三天,徐司忖按捺不住性子,传召了太医院近乎一半的太医来咸月宫守着。

    可昭慎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着急上火的差点就说出那句经典名句:治不好她朕要你们统统给她陪葬!

    可没人能说出确切的病因。

    最后,还是模棱两可的,心病。

    皇后梦魇的事情,很快就传出了宫。

    袁却知道后,献上了一块暖玉枕。

    说是可以宁神静心。

    是多年前在西征的时候,老镇国公从西酋带回来的。

    徐司忖死马当活马医,给昭慎用上。

    的确有些效果。

    只是不会糊里糊涂的说胡话了。

    而是指名道姓的在梦里骂人。

    骂的都是皇帝。

    还有些众人听不懂的‘系统’之类的词。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退下。

    毕竟不方便听这样的‘悖逆之言’。

    徐司忖捏着眉心,假装没有听见。

    还是每日下朝后往咸月宫里跑。

    青玄感觉昭慎的胡言乱语越来越离谱,担心她无意识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但又没办法拦着徐司忖不来。

    好在,第四天的时候,昭慎终于醒来了。

    似乎是一场大梦初醒。

    昭慎只觉得浑身都酸痛的厉害。

    出了一身的汗。

    又几天下来水米未进。

    一向爱干净的她,还是先让人准备了浴桶。

    泡在温热的水里,她才慢慢的回忆起之前的梦境来。

    【我又梦到了他们,只是这一次,我差一点被他们拉入地狱。】

    昭慎已经不喜欢让青玄离开她尺寸。

    即便是沐浴时。

    青玄也得守在屏风的那边。

    像溺水的人紧紧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不肯放手。

    【是心魔,阿慎,你别再想他们了。】

    青玄垂着眸,也十分难受。

    【我也不愿意,可我控制不住。那天,我看到杨昭媛的样子,看到那个死去的孩子,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贺淑妃。想到她的死因和徐司忖的利用与薄情,我就止不住的恶心。杨昭媛也是,她是在沉寂之后又忽然失去希望才疯的,我会不会也那样?】

    青玄不敢想,但又不得不承认,或许有一天,昭慎也会走到那一步。

    但他努力的想要阻止。

    【阿慎。】

    青玄唤了昭慎一声,但久久没有再开口。

    昭慎等了半天,只好自己追问:【怎么了?】

    【你想不想,重新开始?】

    青玄犹豫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如果现在的局面无法打破,如果没办法逃离,要不要试一试,重新来过?

    反正他们还有机会。

    与其沉沦在现在的痛苦当中,不如回到开始,重新去搏一搏另一个可能。

    昭慎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青玄的意思。

    【你是说,再死一次?】

    青玄有些紧张,像一个说错了话的孩子。

    手足无措的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我……我只是想着……或许……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可能。】

    他也不知道能如何解开这个死局。

    但他不愿意再让昭慎在这个吃人的后宫里待下去。

    他甚至后悔,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带她离开这场是非。

    当时他们的思想,都还停留在固执的改善剧情的基础上。

    从来没想到摆脱剧情,去过自己的日子。

    包括青玄。

    都沉浸在惨死的悲痛当中,根本无暇顾及到其他。

    此刻想来,那时多愚蠢。

    昭慎没有回答,她慢慢的起身,擦干净身上的水,又披上衣服,转过屏风走到青玄的面前。

    伸手挑起他的下巴。

    二人目光相接。

    【重来一次,你想怎么过?】

    【不知道,或许……离开这一切,至少离开这些人,我不想看着你发疯,不想看着你一直沉沦在悲痛当中。就像当初我们在天山里一样,那时候你也不开心,可你没有现在这样难过。】

    昭慎定定的看着他许久,然后蹲下身子,抱着膝盖歪着头看着他。

    青玄被这样过于炽热的目光看的浑身发热,有些不自在。

    昭慎忽然双手撑在扶手上,然后抬头吻了上去。

    这不是第一次被昭慎吻上来。

    但只有这一次,青玄没有在昭慎心里感受到任何杂乱的心虚。

    爱或恨,都没有。

    一片空白。

    只是吻。

    他不知道该不该回应,该怎么回应。

    或许,她只是又一场调戏而已。

    湿漉漉的头发垂到青玄的脸上,还有些水痕,滴滴答答的落在衣衫上。

    唇畔的温热持续了很久。

    青玄甚至感觉到僵硬的脖子上抚上了一只温热的小手。

    喉结在上下滚动,那双手就停在不断滑动的喉结上。

    轻柔,又温暖。

    那么缱绻。

    他却不敢伸出手回抱住她。

    直到唇上的温热离开,目光碰撞上昭慎含笑的眼神。

    他忽然觉得有些难堪起来。

    第一回,第一回有了一点生气的感觉。

    生气,昭慎只是拿他消遣,拿他当个玩意一样消遣。

    甚至不是当成爱物那般的消遣。

    【青玄,我忽然有点后悔了,后悔,当初看着徐司忖一脚将你废了,没有阻止。】

    昭慎起身,感觉有些冷,又推着青玄到烧着的地龙旁边,烤着头发。

    慢条斯理的说:【如果要死,就要想好活过来该怎么过。青玄,往后余生,我们可能要这样相伴千千万年了。互相折磨太累了,不如,你爱我吧。】

    你爱我吧。

    你爱我吧。

    你爱我吧。

    这四个字萦绕在青玄耳畔太久。

    久久回荡。

    他想回答,说他一直是爱的呀,从看到她不顾一切陪着子设死的时候,愧疚就变成了爱。

    那种爱,就是最简单的,从想要保护一个人不受伤害开始。

    只是他一直不敢确定,直到刚刚。

    原本只有昭慎情绪波动时才会砰砰跳动的心,在她一片空白的吻中,他自身激荡出来的情绪,猛烈的冲撞着他的胸膛。

    【你爱我,如此我才不会孤单。或许有一天,你足够爱的时候,我便也能顺着你的爱去爱上你,然后忘掉子设,忘掉穿越、忘掉剧情和一切困住我的东西,只有真正的不在意这一切了,我才能算是真正的解脱。青玄……】

    【好。】

    回答的声音生涩、哽咽而坚定。

    那晚昭慎是抱着青玄睡的。

    像抱着一个人形玩偶一样。

    或许是冬天太冷,他身上太暖。

    一整晚他僵硬着身子不敢睡,身边的人却睡得很香。

    手不知道该枕在她颈下,还是放在身侧好。

    因为她睡觉一点不安稳,一会儿将他的手摆开来抱着他纤弱的腰身钻进他已经不算宽厚的怀里,一会儿又嫌弃膈人一般的将枕着的手臂推开一个人缩到床沿边上。

    他双腿行动不便,只好整晚都精神着,撑着一半身子,随时准备去伸手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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