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昭慎倒是有些意外。
【这些日子我懒了许多,没怎么关心他,他自幼没了母亲,倒也独立很多。可怜他生在皇家...】
赵玄猗自然不明白昭慎口中的可怜是什么意思。
只以为是昭慎想起了贺淑妃,心中不忍。
【娘娘,臣妾听说,当年贺淑妃是产子之后虚空,竟然导致药石无医,但看着,大皇子倒是身子健壮的。】
赵玄猗刚说完,就后悔自己多话了。
因为转头就看到了方才还笑意盈盈的昭慎,闻言面色不善。
【她不是身子不好,是命不好。你以后照管六宫,也多替本宫照看着大皇子些。他是个好孩子。对了,本宫都忘了问,你的一双儿女,可取了名字?】
【还没呢,按照惯例要由礼部择名,陛下还没有旨意赐下。】
话题被昭慎带偏,赵玄猗想到此,也有些惆怅起来。
【不急,总要好好想想。或者,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赵玄猗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又低下头。
【这样的事情,怎么好我自己拿主意。还是等陛下的旨意吧。】
如此,昭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在这后宫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因为你是皇帝的后妃,你的一切殊荣都是皇帝给的,连孩子的名字都由不得你自己取。
三月,有两件大事。
一是西山围猎,二是三月春闱。
如今春闱已经谢幕,殿试过后,圣上钦点状元、榜眼及探花,剩余学子按照名次各自分列榜单。
进过殿试的,称天子门生。
徐司忖为了殿试推后了西山的围猎。
原本春日围猎也不过是应个景。
不动什么真刀真枪的东西。
倒更像是郊游。
因为赵玄猗刚刚生产完,加之熟悉六宫事务,便留在了后宫没有陪着一起出来。
已经生产的还有湳昭仪,也留守了。
其余有孕的许修容,还有一个什么杨昭媛?
昭慎实在是记不清楚那么多名字。
总之,身子不便的,都没出来。
但昭慎熟悉一点的也就是赵玄猗了。
这次原本也是不打算来的。
但徐司忖几乎没容得她推辞。
无奈只能启程。
为了方便,还是让青玄扮作侍卫在身边陪侍,只是带了一副铁面具,以防被人认出来,免得对外说不清。
阳春三月,和煦的阳光晒在人身上,叫人懒懒的愈发不想动弹。
昭慎却对学骑马来了些兴趣。
之前离宫的时候,西行路上骑过骆驼。
昭慎想着,总该是差不多的。
但真正上了马,才感觉还是有不一样的。
小山坡上,山花正烂漫。
昭慎没有带骑装,便挑了一身简单的衣服,束了袖口和裙摆,倒还不算累赘。
控制不好重心,在马背上左摇右摆的。
但青玄给她挑的,是一匹不高的枣红马。
牵着走,倒还不算危险。
只是昭慎远远的,看到了栓在马厩的一匹通体青黑的大马。十分精神好看。
肩高六尺,乃是上等的良马。
昭慎有些心急,想快快学会些本事,好骑那匹良马。
但歪歪扭扭的,始终有些控制不好。
【这倒是个力气活,看着是坐在上面不用我费劲,单是控制缰绳这一双手,我就快酸死了。】
晚上,坐在帐内捏着自己的手臂抱怨道。
但眼中,却难得的闪烁着欢快的光。
青玄在一旁,打来了热水,让她泡一泡身子,解解乏。
【你太着急了,马是通人性的。你越是着急,它就越是不配合。你得放松下来,随着它的步子颠簸起伏身子,不要太僵硬,试图用自己的身子去控制它,慢慢的适应之后,就会调缰绳了。】
昭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会骑,你当然说的轻松。】
昭慎说着,就自顾自的边解衣裳边往屏风后面走。
青玄连忙转过身要出去。
【你就在外面等着,我还得跟你聊聊明天的练习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不你休息两日再练吧。】
【不!谁知道能有几天好天气,趁着心情好,干脆一鼓作气。不然拉长战线下来,越久越疼。就跟久了没有运动的人忽然开始锻炼身体一样,坚持过头几天就好了。】
昭慎想起前世,因为久坐办公室,为了自己的脊柱和肩颈健康,不得不重拾瑜伽。
刚开始那几天,给她骨头都快拧断了。
营帐外面却响起动静。
似乎是有人朝这边来。
青玄连忙出了营帐,在门口,就看到徐司忖带着亲随正朝这边过来。
看到营帐门口站立的那个颀长身影,眸色暗了几分。
在靠近营帐的三米之外,就挥退了亲随侍卫。
走到青玄身边时,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这是在外面,虽然我知道你跟个内侍无异,但好歹在别人眼里你是个男人,跟皇后保持好距离,最好别给朕杀你的理由!】
青玄闻言只是低了头恭敬行礼,什么都没说。
徐司忖还欲往里进,却被青玄拦住。
【娘娘在沐浴,陛下,晚些时候再来吧。】
徐司忖有些被气笑了。
【她是朕的皇后,朕什么没见过,还需要避讳?滚开!】
一把打掉青玄拦着的手臂,便掀帘进去。
青玄看了看外面守着的侍卫和宫人,也不好再动作。
里面瞬时就响起了一阵砸东西的声音。
过一阵又安静了下来。
青玄心中翻涌着昭慎的厌恶和气恼。
但又碍于身份,不敢进去。
徐司忖倒也没有太过分,挨了昭慎扔过来的水瓢,只是在内里榻上坐下,隔着屏风和昭慎说话。
【你若要学马朕支持,明日便会派内宫精通马术的内侍去教你。青玄不能再陪你去骑马!】
昭慎闻言翻了个白眼,但随即又冷静下来。
【当初我们说好了,我做我的皇后,你当你的皇帝,互不干涉。包括青玄的事情,也是一样。他是单独,属于我的人,要怎么用,也该由我说了算。你若担心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要么你废了我,要么就杀了我。否则,就叫你的人,少管闲事!】
徐司忖感觉有些偏头痛,但当初的确是答应了昭慎不干涉她的任何事情。
虽然心中气不过,但不管是废是杀,他都下不去手。
无论是从内心,还是鉴于丞相府的权势。
他都舍弃不下。
【你就仗着你这条命来威胁朕!】
【是你自己要受这威胁的,与我何干?】
当初昭慎实在是不懂徐司忖为何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要她回宫当他的皇后。
后来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想到了丞相府和赤鸣郡主。
又有些了然。
自己背后好歹是皇室宗亲和相权。
至于帝王的心?
她从来不信。
为了所谓的爱与不爱,成之毁之,易如反掌。
是最不牢靠的东西。
只是行猎虽然是表面,但也还是要做些庆功的宴席收尾的。
和平时期,行猎便是唯一可以当做战场的存在。
将士们拉出来活动活动,也该有个优胜奖惩的。
只是没想到,今年春猎,拔得头筹的,竟然是一个书生。
他便是状元郎,肖戬。
因为春闱刚过,徐司忖便让刚刚钦点的几位翰林也跟着来了。
他倒是客气,只说是君子六艺,射术尚算可,不过侥幸。
但也引得众人纷纷夸赞,说是文武双全。
赞徐司忖好眼光,点了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好状元。
状元及第之时,也曾跨马游街,就因其书生俊朗的容颜引得临安贵女们争相的扔手帕香囊。
如今,只怕世家大族们,是当真要开启一场抢女婿的大战了。
一时间,行猎还没结束,徐司忖桌案上就收到了数十封请赐婚的折子。
都是门阀贵族的世家嫡女呢。
最次,也是南阳将军这样的三品将军府。
肖戬出身不高,父亲不过是扬州知府,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出身。
但如今能有这番成就,也算光耀门楣。
徐司忖倒只是莞尔一笑,统统压下了。
当日晚宴上,昭慎本没什么心思去看那些军汉比力气。
但也听说了肖戬的事情,忍不住也想看看,这个文武双全的状元郎长什么样子。
看昭慎翘首以盼的等着人上前来献礼,徐司忖心里又难免有些吃味。
一个青玄就罢了,怎么她也对这个肖戬感兴趣起来。
倒有些后悔点了个这么出色的状元。
但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她不过是听了传闻感兴趣些罢了。
整日闷在后宫不苟言笑,如今出来一趟,到见她多了些笑容。
便也不再计较。
酒过三巡,才轮到肖戬上前。
他端着酒杯,身后侍从捧着猎杀的一头大大的野鹿和几只兔子、野雉。
一身劲装打扮,走到下首,俯身下拜。
【臣,拜见陛下、娘娘,请陛下、娘娘安。】
【起来吧。】
徐司忖笑着抬手示意他起来。
肖戬站起身,抬了头。
昭慎喝着手里的果酒,倒是有些恍惚起来。
只随着声音望去,借着外面的篝火和大帐的火把,看着那灯火明灭闪烁之下的清朗面容。
忽然失了手,打翻了手中的酒樽。
清脆的‘叮当’声,在酒宴之上并不算明显。
但坐在一旁的徐司忖,却敏感的注意到了。
青玄在看清来人时,也几乎愣在原地,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
昭慎不自觉的站起身来,目光讷讷直视着下首的人。
竟然踉跄着就要下去。
被徐司忖一把拉住手腕。
【皇后?】
他神色一凝,似乎不知道昭慎为何如此失态。
昭慎被他用力一扯,惯性倒了回去,左手撑在徐司忖面前的桌案上,抬头间,正对上徐司忖探究的目光。
那双盈盈泪眼,里面闪烁着仿佛久远光年外堪堪传来的星光。
【子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