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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平康元年的除夕,本是一年当中最喜庆的日子,宫里却尽是白绫素缟。

    孝贤皇后一个月前在景宁宫薨了,在她逝去的前几日,年仅十岁的周衍刚被封为太子。

    平康帝悲痛越绝下令各宫都不许庆祝,食素三个月为孝贤皇后祈福。

    东宫里没有一点灯火,沉浸在这漆黑冰冷的寒夜里。周衍此时刚到江南昌王府,他父皇旧日的府邸。

    青和撑了伞,看着眼前这个破落的大门,跟自己记忆中最后一次离开昌王府的样子丝毫对不上

    周衍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昌王府的牌子,也不敢相信这个就是他父皇母后成亲的地方。

    母后病卧在床时,父皇总会拉着她的手承诺等她身体好一些了就带她回江南住一段时日。

    多年的病痛早就把孝贤皇后折磨得没了光彩,平康帝的后宫也进了批新人,但她听到这话时都会提起点精神,跟周衍和他姐周妤絮絮叨叨些江南的风光。

    周妤幼时曾在昌王府住过一些时日,但周衍出生时平康帝就已经在燕北一带长期驻守了。

    平康帝当时并非先皇属意的储君人选,但仍是做了皇帝。

    这中间的血雨腥风周衍并不知晓,但都是先皇的儿子,谁不能坐上那高台之上的皇位呢?

    平康帝也是这么告诉周衍的,倘若哪一日他大哥周允焘要来争他的太子之位,那他们就比一比到底谁最有能力登上皇位。

    青和为周衍推开门,里面不是江南独有的的楼台水阁,而是杂乱与荒芜,现在被雪覆盖着,更显。

    青和比周衍年纪大一些,大约也知道,平康帝不想世人知晓他是靠兵变才抢来的皇位,所以对他从前在江南的府邸置之不理,而是在应天府重新修了一座昌王府。

    他带着太子殿下在路上奔波了数日,不忍看他失落,就扯起笑脸,“太子殿下,咱们去看看皇上跟先皇后住的院子吧,奴婢还记得路呢。”

    周衍默不作声,跟在青和后面绕过残垣断壁走到一处院子前。

    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搬空了,没有母后说的那个秋千,也没有什么插满院墙的风车。

    父皇是骗人的,周衍想,他说着带母后回来住,根本就是骗人的。

    他跟青和走进内室点了灯,本该寂静无人的房间里却传来几声细微的咳嗽,青和拔了刀走在周衍前面。

    里间的地上放着一块门板,上面铺着一床破旧的棉被,里面窝着一个不知是猫还是人。

    棉被里又是几声咳嗽,周衍拿了烛火照过去,棉被下是张脏污的小脸,许是感染了风寒,脸烧得通红。

    青和道:“应是在这儿避风寒的乞丐,太子殿下离远些吧。”

    周衍见这小乞丐缓缓睁开了眼,眼睛很亮但病恹恹的。

    今夜下了这么大的雪,他肯定会病死在这儿,周衍想。

    周衍曾听老人说人死了之后,他的魂魄会回到他想去的地方,母后如此挂心昌王府,若这小乞丐死在这儿,怕不是会扰了母后安息。

    他隔着手帕摸了摸小乞丐的头,烫得能暖手了,小乞丐本就热得不行,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着她的额头,忙伸出头去够。

    青和怕这小乞丐传了病气给周衍,忙过去拉开拉开了殿下的手。

    小乞丐没了降温的东西,像猫儿一样呜呜哭出声。

    青和扯着棉被盖住了小乞丐,隔绝了那哭声,“太子殿下咱们快些回去吧,今儿就是除夕了,外面雪大,咱们要赶路回去呢。”

    周衍攥着手帕,“把他也带上吧。”

    青和正要拿伞,闻言惊了下,但看着自家殿下的眼神,还是过去从棉被里抱出了那个小乞丐。

    做些善事积积德吧,青和想,太子殿下是个好人。

    两人驾着马车一路找药铺给小乞丐治病,终于在第二日快到京城时看见一家开着门的药铺,青和抱着睡在车厢地毯上的小乞丐下了车,周衍留在马车里休息从,一路上的奔波让他有些困倦了。

    迷迷糊糊的睡梦里,周衍看到母后过来抱住了他,轻轻地拍着他。

    幕帘被人掀起,一阵寒风吹进来惊醒了他,周衍起身看见青和抱了小乞丐进来。

    周衍问道:“怎么样?还能救活吗?”

    青和把小乞丐放在她之前睡觉的角落里,应道:“回太子殿下,大夫说就是染了风寒,刚喂她喝了些汤药,捂着发发汗就好了。”

    周衍点了点头,青和坐在前面继续驾车,想起来自己刚问大夫的事情,扭过头来道:“太子殿下,这是个女孩儿呢,咱带着回去东宫也行,您给她起个名字吧。”

    小乞丐的烧退下去的时候,马车已驶入京城,雪渐渐停了,日头照下来一片银白,让人睁不开眼。

    周衍拿了怀间的玉逗她,小乞丐伸出手要拿那玉,拿不到还咯咯笑。

    两人把小乞丐放在东宫,柳欣欢天喜地地迎了过去。

    周衍换了身衣服前去和靖殿给父皇请罪,太子殿下避开侍卫跑到了江南,宫里负责巡查的人都被降了罪。

    青和抱着必死的心跟在周衍身后,周衍突然开口说他取了个“珺”字,青和闻言在后边差点栽个跟头。

    平康帝早在周衍出京城就派了锦衣卫跟着,他知道周衍为什么跑到江南,见周衍毫发无伤地回来便没有说什么重话。

    周衍带着青和准备离开时,听见平康帝问道:“朕听说你带了个女孩儿回来。”

    周衍顿了下,撩起衣袍跪下,“回父皇,是儿臣在昌王府找到的,怕她病死在那里扰了母后清安,故带回诊治。”

    平康帝知他一向心善,“治好了是留在宫里还是放出宫找个好人家送走,你可想好了?”

    周衍回来的路上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儿臣想把她留在宫里,但不明不白的缺个身份恐惹人怀疑。儿臣的舅舅家只有儿臣的表兄谢征和表弟谢炳,舅母一向想要个女儿,儿臣想着把她带到舅舅家,认了谢家的祖,也算是有个留在宫里的名分。”

    平康帝刚想喝口热茶,就被他儿子的大胆惊得水洒了半杯。他拿帕子擦了擦手,看着在自己面前温顺恭良的周衍,“那你明日就去谢家探探亲吧,跟他们商议商议,你随手捡来的小孩要进谢家的族谱,这可不是件小事。”

    说完又有些伤感道:“朕就不去了,朕当年从谢家把你母后背上花轿,如今天人两隔,朕无颜再见安南侯。”

    周衍没应他的话,拱手行礼出了和靖殿。

    青和跪在殿外,看见周衍出来,得知自己逃过一劫,松了口气,两人相携着回了东宫。

    小乞丐病好了后被周衍带着去了谢府,谢夫人的年纪本已无法生育,却突然多了个日思夜想的女儿,欢喜地提前备好了一切生活用具,听说年纪大约有五岁,又连夜绣了两双虎头鞋,做了小孩子穿的棉衣。

    周衍和他们商议过,谢家如今正是如日中天,为防止有人觊觎谢家的名声求娶阿珺,就在外称她是个男孩儿。

    安南侯谢迅跟身边的亲朋好友同朝同乡都提前言说了,自己的小儿子之前身体不好一直放在乡下庄子里养着,如今接到京城了。

    谢征当时跟着蔺良行去了燕北,谢炳多了个妹妹高兴地不得了,每日练完拳就要去父亲院子里看妹妹。

    谢珺的身体一直到春天才养得好了些,周容湛请了命,想把她召到宫里当伴读。

    春三月,谢珺已经在东宫住了下来。

    从梦里醒过来时,谢珺出了满身的汗,撑着坐了起来,窗外已泛起鱼肚白。

    柳欣在外面听到动静忙进来看,谢珺虚弱地冲她笑笑,撒娇道:“欣姐姐,我想喝水。”

    柳欣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才出去端了红糖姜茶进来,谢珺捧过小口小口啜饮着。

    她抬头看见床帏上挂着把短剑,疑惑道:“挂这个干吗?有人进来刺杀我?”

    柳欣拿着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回道:“太医说公子是受了风寒又魇住了才发的热,太子殿下让奴婢挂一把他常用的剑在这儿,怕有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说完又叫了个小太监进来,吩咐他去北镇抚司跑一趟,告知太子殿下谢珺已经醒了,烧也退了。

    小太监领命出去了,谢珺把碗放在床边的案几上,询问着今夜这案子的进展。

    柳欣不知道内情,谢珺就叫了阿丘进来。

    阿丘今夜在北镇抚司挨了训,太子殿下说不让他们两个掺和这个事情了,他立在帘外任凭谢珺怎么问都不吱声了,谢珺气得直拿碗丢他。

    碗没砸到阿丘身上,倒是被刚从北镇抚司赶回来的周容湛接住了,谢珺见着他一脸阴寒,吓得躲在被子里不敢探头。

    柳欣见太子殿下来了,就带着阿丘在外面候着。

    周容湛撩起帷幕走进来,把碗又搁回案几上,沉声道:“平日里走个夜路都吓得要人陪,怎么现在能自己在顺天河那儿守着人了?”

    谢珺闷闷道:“情形所迫,旁边也没别的人能守了。”

    周容湛冷哼一声,拉开锦被试她额头的温度,谢珺乖乖地冲他笑。

    周容湛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给她掖好被角,“这几日就在东宫养病,哪儿也不许去了,也别再管昨夜的事情,此事事关重大,好好准备春闱。”

    谢珺还不懂朝中的事,应了声好,被柳欣服侍着用了早膳又喝了药。

    周容湛忙碌一夜有些疲乏,但仍强打着精神沐浴更衣,平康帝已不上朝了,他作为储君要去去文渊阁和内阁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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