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假乱真

    “说什么!臭婆娘,你咒我们!”矿工们情绪越发激动。

    蒋玉南临危不惧,扶着受伤的右腿,深一脚浅一脚迈向人群。手中火把的火光随着她步伐摇曳,将她脸上照的忽明忽暗。

    “这洞中全是假矿石,你们以为,外面的人为了保住这个秘密,还会救我们出去?”

    “不可能,这些矿石都是我们运进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一人大声反驳道。

    “就是,大家不要被这女人骗了!”何管家生怕矿工们的怒火,再转到自己头上,继续带头拱火转移注意。

    蒋玉南睨了他一眼,嘴角升起一丝讥讽。她高举手中一块黑石,“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崔晗之接过黑石,在火光下细细察看,末了又放在鼻尖嗅了嗅,顿时脸色大变。

    他把黑石交给陈为,“陈三哥,你是行家,由你来辨别最好不过。”

    陈为对崔晗之赠药之举心有感念,方才被悲痛冲昏了头脑,如今已稍微冷静下来。黑石刚一入手,他便神色微变,等再仔细观察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姑娘,这、这东西你是从何而来?”

    蒋玉南道:“遍地皆是,随处可得。”

    陈为黑着脸,转头对身后矿工们发令,“快,还能动弹的,每人都给我捡几块儿矿石回来!”

    一人不解道:“三哥,这是做什么?”

    陈为踢了这人一脚,怒喝道:“让你去就去!”

    众人见他脸色如此难看,个个人心惶惶,赶紧照他吩咐,从四面八方捡了好些黑石回来。

    陈为把拾回的黑石一一察看,脸色越发沉重。

    “三哥,究竟怎么回事?这,这矿石难不成真是假的?”

    捡回的黑石被分成了两堆,陈石指着数量较多的那堆咬牙切齿,“假的,这些全是假的!”

    矿工们被这消息砸蒙了圈,刹时吵闹起来,一个个争前恐后拿起假矿石检查。

    不一会儿,洞中响起阵阵骂声。

    “假的!真是假的!”

    “这王八羔子,假的做得比真的还真!”

    “怎么会这样,三哥,这可怎么办啊?”

    何管家仿佛被一锤抡在了脑袋上,这矿场他一直跟着主家打理,其中问题他再了解不过。最多也就是官府拖延货款,加之这几年矿石质量越来越差,可从来没有以假乱真啊!

    “这不可能!”他飞扑两步,从其中一矿工手中夺过黑石,就着火光仔细摩挲了半晌,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怎么会,怎么会......”

    矿工们只以为何管家装疯卖傻,吆喝着把他围堵起来,一个个看他的眼神凶神恶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别打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何管家见势不妙,急忙向崔晗之求救,“苏郎君,救我!”

    双拳难敌四手,崔晗之看出陈为是这些人的头目,与他分说利弊。紧要关头,陈为一声厉喝,众矿工这才停下手脚上的动作。

    等崔晗之把何管家从人堆里拉出来时,他早已是鼻青脸肿了。

    “郎君救他作甚?以墨染石,弄假成真,文府可真是好手笔!若不是今日这意外,咱们怕是要被骗得倾家荡产了!”蒋玉南指着何管家鼻子怒骂,半是做戏扮黑脸,半是报先前的祸水东引之仇。

    “我对天发誓,我没说谎,我真的不知情啊!”何管家揪着崔晗之袖口,紧紧跟在他身旁,生怕再被拳脚招呼。

    他突然想到什么,信誓旦旦说道:“是刘矿监,是他,是他要求转移矿石堆的!”

    崔晗之心下一沉,看来这高望果然收到了风声,提前布局应付钦差巡检。

    怪不得放着好好的露天堆场不用,反而把矿料都转运至这洞中。谁能想到,看着高耸的矿石堆,中间全是墨水染黑的石头,仅外面铺了几层正常矿料。

    洞中本就昏暗,若非这场意外,恐怕根本无法分辨。

    看来,不仅矿石质量有问题,这矿场的产量,只怕也是严重注水。

    “郎君?等等,你们不是这里的矿工?”陈为敏锐地发现了问题。随后他又自嘲一声,是谁又有何意义?

    洞口塌方,被封的严严实实,凭他们这些人,从内部根本无从破开。这洞中缺粮少水,若是矿监为了隐藏秘密故意阻拦,外面无人相救,只怕是要在这儿等死了。

    那些伤重卧地的矿工们,听到这个消息,眼中的希望也随之灰飞烟灭。

    “谁说只能等死了?”蒋玉南的声音在洞中回响,众人闻之,仿佛天籁。

    她飞速从何管家外袍上,撕下一条布料。经过刚才那一遭,何管家如今简直如惊弓之鸟。他被吓得不轻,正要叫唤,被崔晗之喝止道:“噤声!”

    他只好委委屈屈闭上了嘴巴,捏着崔晗之的衣角,想放又不敢放。

    蒋玉南捋直布条,伸手平举在胸前。崔晗之见状不禁感叹,这么快就想到观测风向,寻求生机,着实令人佩服。没想到小小雄县,还藏着如此人才。

    他连忙走到蒋玉南身边,一手接住火把,一手搀着她另一侧胳膊。

    布条微微晃动,果然有风!

    蒋玉南正准备换个方位再来一遍。崔晗之按住她肩膀,一手徐徐从她手中抽走布条,“我来。”

    连续换了好几个方位测试,风向都指向前方漆黑的洞穴。

    陈为等人也坐不住了,忍不住问道:“恩人,这是作何?”

    “等风。”崔晗之解释道。

    有风,说明前方并非死路。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往前去搏一搏。

    陈为看着身后不少伤兵残将,面露难色。有些人伤得重些,连坐起来都费劲。且前方生死难料,若是跟着去了,万一折在里面,怕是将来连个尸骨都找不到。

    可留在这里,赌输了也是等死。

    有人看出了他的顾虑,“三哥,别管我。若是能顺利出去,替我给我爹娘带个信,不孝子不能给他们养老送终了。”

    “是啊,三哥,我们动不了只会是拖累,别管我们了。”

    陈为纠结半晌,终是下定决心搏上一回。他发话,只要还走的动的,或背或抬,也要把受伤的弟兄们都带上。

    他带领众人向崔晗之郑重道谢,“多谢恩人,此行若能脱困,恩人便是我等再生父母。”

    “别,这主意又不是我想出来的。”崔晗之指了指蒋玉南道:“你们要谢就谢她吧。”

    众人顿时臊红了脸,还是陈为快速认错:“多谢姑娘,我等先前多有冒犯。等出去后,要打要罚,任凭姑娘做主。”

    洞中寒气重,蒋玉南腿上的旧疾隐隐发难,脚心仿佛踩在千万根针尖上。她咬牙忍住,不想让人看出端倪,冷冷说道:“不必。”

    一群人互相搀扶着,浩浩荡荡走向暗黑的洞穴深处。临行前,陈为回头,看向远处了无生息的虎子,暗自捏紧了拳头。

    何管家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见众人头也不回地隐入了黑暗中,终是吓得一跺脚,追了上去。

    众人深入洞中,这才发现这洞穴奇大无比。一行人在昏暗中,不知走了多久,钻过仅半人高的矮洞,爬过陡峭的滑坡,却始终看不到尽头。

    滴。滴。

    有水声!

    一行人又累又渴,总算看到一点希望。众人寻声来到一处开阔之地,崔晗之当即决定,暂做休整。安置妥当伤者后,人群争先恐后,涌往水滴处。

    “等等!”蒋玉南出声阻止。

    陈为立刻令众人止步,却是会错了意,“姑娘与恩人带我们求生,自然是二位先请。”

    “并非如此。”蒋玉南解释道:“此水流经矿脉,恐有毒素,大家浅尝润唇即可,多饮只怕有害。”

    陈为等人愣在当场,还从没听过如此离奇的说法。众人先前跟着陈为致歉,也只以为是崔晗之在替她出气,是以对她这番叮嘱,只是嘴上应付两句,并未放在心上。

    蒋玉南看出众人敷衍,但她此时伤痛难忍,也懒得多与人争辩。小腿肿胀像是要裂开一般,若是手中有把利刃,她恨不得一剑砍了干净。

    她找了处墙角靠坐在地上,崔晗之见她神色难耐,本想替她换药。等解开伤处的包扎,却见她整条小腿肿胀发紫,触手冰凉。

    怎么会这般严重?

    “不碍事,老毛病了,一受寒就这样。”见崔晗之露出惊讶之色,蒋玉南不以为意。“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伤药还是省着点用吧。”

    腿骨的疼痛刺得脑袋昏昏沉沉,她索性闭上眼睛,以求片刻安稳。

    没过多久,她突然听到耳边低声传来一句,“得罪了。”

    下一瞬,膝盖以下瞬间被暖意包围,仿佛钻入冬日之棉被。蒋玉南猛一睁眼,只见自己双腿,正被崔晗之抱在怀中。

    也不知他身体是什么做的,在这寒凉的洞中走了这么久,竟还热得发烫。触及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蒋玉南竟感觉小腿似乎没那么疼了。

    也不知是真的供暖有用,还是心理作用。

    如今这情况,有人愿意做暖炉,她也不必假客气。不一会儿,腿上的热温似乎上头了,她只觉得脑中像是有个烧开的水壶,呜呜直叫。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