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半个月后,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奋战三日,当最后一门考试进行到最后十分钟的时候,考场内的学生们已经开始躁动了。
“安静!最后十分钟都坚持不了吗?”监考老师严厉地说。
效果不佳。
五分钟后,来回翻试卷的声音,前后拖椅子的声音,还有转笔失误清脆的噼啪声,从教室的四面八方又开始陆续响起,挡不住了。
铃声响了。
“考试结束!所有同学都把笔放下!一个字都不能写了!否则就要判零分了!”
直到铃声结束,监考老师才开始收卷。
她的动作真的很慢,每收上去两三张试卷就要停下来,在学生的桌子上磕一磕,好让其保持齐整。别的教室的学生们都已经跑到走廊上了,她才收了一半。
试卷终于收完了,考场外已经聚了不少高一一班的学生。
是的,大家考完后还要先回到本班教室,大概会收获一堆的作业,然后才能回家过周末。
监考老师回到讲台上,把试卷仔细数了一遍后才宣布:“好了,大家可以离开了。”
考场里的学生开始往外涌,与此同时,一班的学生也开始往里挤,热闹是真热闹,但效率是真低啊。
李念青没有着急,看门口清净了,才拎着笔袋和水杯往楼上走。
连上三层,当她回到自己所属的九班时,人基本都到齐了。
不一会,班主任到了,九班转瞬从菜市场变成了图书馆。
张红霞个子不高,气场不小。年近四十的她,早已是正高级教师。职称之外,荣誉头衔可也不少。
除了担任九班的班主任之外,张红霞还是高一语文教学组组长。重点中的重点是,她曾连续两年参与高考语文试卷命题,可谓是女强人中的女强人。
雷厉风行是她的作风,不苟言笑是她的习惯,作业成堆是她的烙印,上她的课压力还是很大的。学生们不见得喜欢,但有能力的家长都愿意把孩子往她班里塞。
“各科课代表现在去找老师,问问周末的作业。”
张红霞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不停。麻利地把一大沓试卷分为八小沓,分别递给第一排的同学,然后自然而然的,试卷被一排排地往后传。
“周末作业,把这张试卷写完。还有,上周布置你们阅读《百年孤独》,现在应该读完了,下周一把读后感一并交上来。”
考完试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学生们的脸上浮现灰败的色彩,叹气声此起彼伏,传试卷的动作都加重了几分。
不一会,课代表们抱着成摞的试卷回来了,学生们不断地翻白眼以示抗议,但抗议无效,手中累积的试卷越来越厚。
课代表们在黑板上写着周末作业的要求,学生们在台下记着,同时伴着张红霞的说话声。
“下周一早上,你们回校的时候就能看到期中成绩了。贴在一楼走廊的宣传栏上,大家自己去看。
高中生活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你们应该都习惯了。不要因为刚考完试就放松,不过是期中而已。高中只有三年,每个阶段都很重要。
这个周末大家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回来后呢,各科教学进度都会加快。所以作业之外,大家一定要重视预习。
我们后面要学的文言文呢,大家尽可能提早背,我不做硬性要求。你们知道,就算不背我也不会说什么。成绩是你们自己的,自己负责就好。
好了,值日生留下来打扫卫生,其他人放学吧,班长留一下。”
轰的一下,少男少女们的声音炸开了,提早收拾好书包的人已经冲出教室了,活力一瞬就充满了这个半封闭的空间。
李念青走到讲台边:“老师?”
张红霞的面容依旧严肃,但语气温柔了许多:“考得怎么样?”
“还行。”
“嗯,我对你很放心。”张红霞说着,递给李念青好几张宣传单,“这里有一些竞赛活动,大都是在明年春夏季举办,不过都得提早准备。这只是一部分,你先看一下,如果有兴趣的话,等下周,和老师们具体聊聊。”
“好的。”
“其中有一个作文比赛,叶圣陶杯,你关注一下。我是咱们学校评比推荐小组的一员,如果你决定参加,我可以给你指导。”
“知道了。”
“行,没事了,回家吧。”
“老师再见。”
收拾好书包,李念青从容地走出了教室,右拐,刚走没两步,突然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
“嘿!李念青!”
回过头,李念青看到了裴青正朝她挥手,身边站着戴湉,身后站着王淮安。
“请问有事吗?”
裴青快步靠近,戴湉紧随其后,王淮安慢慢跟上。
指着李念青的书包,裴青好奇地问:“你换保温杯了呀,我送你那个呢,怎么不用呢?”
闻言,戴湉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一会看看裴青,一会盯盯李念青,表情晦暗不明。
李念青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不爽。
她既没招他又没惹他,他干嘛非得来跟她说话?
上次,那个运动会,他给她递了瓶水,这点破事下午全校就都传开了。后来,他真的买了个新的保温杯还她,事情就有点变味了。
当然有憋不住的同学跑来问她,她到底是不是裴青的女友。她回答不是,但澄清,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两周过去了,大家发现裴青和她真的没有交流,这才差不多放下这件事。
好家伙!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八卦,又会因为裴青这次搭话,重新高高飘扬。
即使再不情愿,裴青已经给对话开了头,她就得接下去,这是礼貌问题。
“杯子摔坏了,所以我换了个新的。”
裴青阳光灿烂的笑脸霎那间转成了委屈:“啊,怎么会这样啊,那可是别人送的礼物啊,你也太不珍惜了吧?”
李念青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满心怨气,神经病啊?你还委屈上了?这什么人啊?
深呼吸,李念青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正要开口,却被裴青抢了先。
“所以,我再送你一个新的吧!这次你还要红色的吗?”
看到裴青的脸重新扬起大大的笑容,直让李念青嘴角轻颤。
裴青这情绪变得也太快了吧!大喜大悲随意转换,竟然看上去还很真诚,这天赋,不去当演员都可惜了!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因为所以啊?前后挨边儿吗?啊喂!
“费心了,不用了。”
李念青说完转身就走,生怕裴青又说出什么惊天言论。
幸好,没有。
拐进楼梯口后,李念青心里才终于松快下来。微微加快了下楼的脚步,她的表哥乔巍源还在楼下等着她呢,两人说好了晚上一起回姥姥家吃饭呢。
另一边,当李念青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戴湉气鼓鼓地质问裴青:“你看上她了?”
裴青笑嘻嘻地说:“没有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嘛。”
“你骗人!”戴湉一点不信,“你看她的眼神,分明有鬼!”
“你看错了。”裴青肯定地说,然后搭上了王淮安的肩膀,“走了,回家!”
戴湉跟在一边,不肯放过裴青:“那你干嘛要给她水?还给她买杯子?她换了杯子你都注意到了,你还说你不在意她?”
“小公主,我不是跟您解释过了吗?”裴青摊手,“我把她杯子踩坏了,她没法喝水了,我不该赔她一个吗?”
“不就破了点皮儿嘛,哪里影响喝水了?”戴湉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她家那么有钱还买不起一个杯子了?用你赔?”
“是是,她一天换一个都是她的事儿,我以后不问了好吗?”裴青敷衍地说。
虽然很不走心吧,但还是成功把戴湉的气给消下去了。
“你这次能考过她吧?能拿第一吧?”
“我拿第一?我啥时候拿过第一?”裴青疑惑道。
戴湉嘟起嘴:“开学摸底考试的时候,王淮安不在,我不以为你就能拿第一了吗。谁知道,突然杀出个李念青。真讨厌!晦气!”
裴青吊儿郎当地说:“小公主,您要是喜欢第一呢,您自个儿去拿呗。”
“开什么玩笑!我成绩本来就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戴湉掐住自己的细腰,扬起头再次强调,“我不是替你着急嘛!”
“别,我没这福气,受不住。”裴青抬手拒绝,“您要是有时间啊,多替自个儿着想啊,听话。”
戴湉露出笑容,把一头乌黑的秀发甩出漂亮的弧度:“你当然有福气了,我说你有,你就有!”
“得得得,您金口玉言,您都说我有了我能没有吗。”裴青指着校门口一辆黑色轿车说,“那不你家车吗,去吧。”
“你不会真给她再买一个杯子吧?”
“我说啥你信啥呀?”
“你跟我保证!”
“好好好,我保证。”
戴湉这才离开二人,一步三回首,短短的路走了三分钟,才终于坐上了自家的车。
黑车缓缓驶离后,王淮安才终于开口:“你送的保温杯,不是李念青摔坏的。”
“呦呵!”裴青吹了个口哨,一脸坏笑,“你怎么知道啊?”
“那天路过九班门口,偶然看到的。”
“偶然?真的吗?”裴青眯起眼,细细观察着兄弟的表情,“我怎么一个字儿都不信呢。”
“特意去跟她搭话,又嫌生活太过平静了是吧。”
撂下这句话,王淮安径自往前走。
“哎哎哎!”裴青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王淮安的书包带,踉跄两步跟了上去,“我不是看你关注她嘛,给你创造机会你又不说话!怪我咯!”
“如果我需要帮忙,我会说话的。现在,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
“好吧好吧,听你的。”裴青摊手道,“不过我早就想问了,难得你情窦初开,怎么看上了个木头美人?”
王淮安思索片刻:“倒也算不上喜欢,就是觉得她很特别。”
“得了吧,这句话就是爱情的经典开头,别嘴硬了。”裴青毫不客气地说,“不过她还真挺能忍啊,好家伙,都气成那样了脸都不带动一下的。你别说,和你有一拼啊。”
“怎么,你想看她哭还是破口大骂?”王淮安偏头看向裴青,很认真地说,“你无聊的话随便找乐子无所谓,但不要去招惹她。”
裴青打了个响指:“懂!你罩的人,兄弟自然是护着。”
“已经晚了。”王淮安有些懊恼,“该早阻止你的。”
“怎么说?”
“你还她那个保温杯,当天下午就被戴湉摔坏了。”
裴青咂咂嘴:“戴公主气性这么大呢?”
“少来,你就是故意的。”
“哎呀呀,李念青那天天的,跟个天上仙儿似的,守着清规戒律过活,多无聊啊?”裴青自豪地拍了拍胸口,“我这不拉她下来,感受一下人间烟火嘛。否则,她能懂什么是爱情吗?”
“用你操心?”王淮安扫了裴青一眼。
“生气啦?”裴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真生气啦?”
“嗯。”
“好啦,买杯奶茶给你赔罪!”
“不要。”
“呜呜,你要抛弃我吗?”
“滚。”
“我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