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生坠楼案5

    第二教场。

    两节课的时间就快到了。

    或许是受压力影响,小山贵大的坐姿远不如上课端正,肩膀微微弯曲,仿佛有个巨大的罩子压在身上,使他整个人都憔悴几分。

    先前提及的西田孝太郎和森川三郎都来了。

    西田没料到自己也在列中。伊达航无法把教官的任务丢下不管,无法到场,西田只能似蘑菇般阴沉地缩在角落,和其他人离得远远的。

    森川三郎自己拉了张椅子落座,双腿高高翘在桌上,对周遭投来的视线视若无睹,随心所欲,全无可能要被审问的慌乱。

    森川三郎甚至抬高下巴,开口:「说吧,求我过来干嘛?」

    由于他目中无人的态度实在令人傻眼,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人的眼神瞧他。只有小山贵大难受地闭上眼,不想再让那张被踢歪的桌椅映入眼帘。

    诸伏景光主动留守,代替森川三郎维护现场的职责,所以他才能来到教场。不知道森川是怎么理解的,能把配合调查一事认知成是在求他。

    松田阵平双手环胸,不紧不慢地说:「森川,你和小山贵大、相田佳奈的关系如何?有没有过争吵或矛盾?」

    森川三郎似乎不算意外,只是露出了「就这点小事」的表情,深感无趣。

    「关系不怎么样,他们还不配让我花心思。」他说。

    「即便是同学和女友?」松田问。

    「女友?我的眼光没那么差,她那种程度的女人配不上我的一根头发。」森川三郎冷笑,理所当然地说着:「至于小山就更与我无关了,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可没资格进入我的好友圈。」

    「……」松田阵平出生迄今从未见过此等厚颜无耻之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面无表情道:「……你能不能把腿放下来再说话?」

    失策了,应该让萩跟他沟通的。松田暗忖。

    在旁暗暗观察的小山以为森川会生气或者无视,结果他只是咧嘴莫名一笑,换了个放脚的顺序,未脱下的鞋依然毫不客气地处在不属于它的位置。

    「我完全没有理由要听你的吧?现在是自由时间,我就是踩在桌子上走路都没有人有理由阻止。这是我的自由,Freedom,懂?」

    瞧见松田额角跳动的青筋,萩原研二试图缓颊气氛,「嘛,确实如此。但这样会给打扫的人造成困扰……毕竟轮到我们自己打扫的时候,也不会喜欢被刻意弄脏的环境吧。」

    「那是你们,别把我混为一谈。」森川三郎脸上浮现嫌弃,若非在警校,他或许还想朝萩原啐一口唾沫。 「只要花点钱,有的是人争相打扫,更何况既然花了钱,那可不得越脏越好?这钱,才花得有价值。」

    ……敢情您还在乎CP值咧。

    齐木莉绪见情况不对劲,立刻拉住了身侧人的手臂,「冷静、冷静呀松田同学,重点不是这些……」

    「没事,我很冷静。」松田阵平用一副欲将人千刀万剐的冷漠语气说道。

    萩原研二看着着急不安的小同学,笑笑地低声安抚:「放心啦,小阵平很分得清场合的。」

    莉绪有点迟疑地抬眼打量松田阵平,突然顿住了。

    这位和降谷零凑在一起可以吵三节课的幼稚青年虽然臭着脸,可只在一个深呼吸之后,杂乱的思绪仿佛被抚平的汹涌波涛,全数平静下来,风平浪静。

    和她印象中的模样截然不同,沉稳无比。

    ——完全是大人的一面。

    小同学松开手,对松田的这一面十分新鲜,不过现在不是好奇的好时机。正事要紧,她再度把注意力挪回正题。

    尽管森川三郎的态度很有问题,但他确实正面回答完所有提问,验证了证词的真实性。

    松田移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他改了个目标,问:「西田你呢?」

    西田孝太郎缩了缩肩膀,嗫嚅半天,「我、我在上警校前没和小山见过几次面,更别提矛盾了……看到相田佳奈的次数更少,她根本看不上我,总是把我当空气……」

    萩原研二摸摸下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们以前都是同班同学,不至于没见过几次面吧?」

    「那、那是因为……」

    「因为我高中的时候很少到班上。」小山贵大压了压发疼的太阳穴,深吸气,「我不爱待在班上,经常翘课,和同学很少见面。」

    西田孝太郎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点头如蒜。

    齐木莉绪瞟向小山。

    她的动作不大,可小山贵大还是发现了,姗姗住嘴。

    「一件一件来吧。先从小山缺席早训的原因开始厘清——」松田阵平语气平静,「小山的警察手册遗失了。我们怀疑是被人窃走,而且偷窃的犯人就在现场。」

    小山贵大身躯一震,没料到他们会直接在其他人面前把话挑明……要是谁别有二心把事情捅到教官面前,他可就完蛋了!

    松田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啊?

    森川挑起眉毛,将脚从桌面移开,翘起二郎腿,似乎对话题提起了些兴趣。

    「要是被教官知道警察手册遗失,明天小山就得收拾东西走人了,他当然不愿意,所以逃开必然要使用并检查手册的早训。」

    松田阵平冷静而从容。在令人心惊胆颤的沉默后,他悠悠的话似一道惊雷,在某些人的心底炸开。

    「至于东西,我们也找到了。」

    松田拍了下小同学的背,同时萩原也拍了她的另一侧肩膀,笑吟吟:「小莉绪,拿出来吧。」

    齐木莉绪听话地拿出一个透明的夹链袋,里头装的赫然是一个警察手册。

    「我的警察手册!」小山睁大眼睛,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你们真的帮我找回来了!在哪里找到的?」

    萩原研二稍稍偏头,「西田,你觉得我们是在哪找到的?」

    「咦?我吗?」忽然被点名,西田慌张地扶了扶眼镜,吞吞吐吐道:「我不知道……难道是在柜子里?」

    「是在森川的房间。」萩原研二像是哄小孩般,逐字逐句咬字清晰地说着:「准确来说,是在森川的阳台。」

    就像齐木莉绪女宿的307号房,森川三郎住的男宿207也比别人的房间要大一些。拉开落地窗后,有个半米宽的小阳台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松田阵平淡淡道:「西田,我们希望你自首。」

    小山贵大刹时愣住了,如生锈机械般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西田孝太郎表情一僵,愣道:「什么自首……你、你们别开这种奇怪的玩笑……」

    「本来是想直接通报教官的,毕竟蓄意偷窃、陷害他人已经是很恶劣的行径了。要是小山真的因此被退学,赔上你的职业生涯都不足以弥补。」

    松田阵平瞥了身旁的小同学一眼,她不知为何坚持要先与几人谈谈……说实话,松田阵平并不晓得她想要获得什么消息,但反正都要拖延时间的,能问出些什么的话自然更好。

    齐木莉绪把手册交给萩原研二后,打开调查的小笔记,往前站了一步。

    「小山贵大的垃圾桶里有好几颗胃药,看起来并没有变质,而且没有看见其他物品,大概是今天早上刚扔进去的,小山的胃痛是真的,或许是痛到失手打翻了。至于胃痛的原因……」

    齐木莉绪没有等小山贵大回覆,继续说道:「校内不可携带外食,小山贵大出去吃了什么吗?但是昨晚下了点小雨,小山的伞却收在衣柜的最里面,没有打湿的痕迹,更没有晾衣服,外出鞋没有擦拭的痕迹却见不到泥泞——由此可知,小山没有出门的机率比较高。」

    刚才在搜小山房间的时候,为了避免小同学注意力窄化,萩原研二有意识的没有马上告诉小同学他的目标物。所以比起专注于寻找手机的萩原,莉绪会注意到更多房间内的环境细节,减少可能导致对重要信息的忽视。

    「然后我们发现了小山的柜子上除了胃药以外,还有帮助入眠的褪黑素。」萩原研二补充,「而且已经吃三分之一了,应该是平时就有这个习惯吧。」

    齐木莉绪点点头。

    「所以我和萩原同学是这么推测的。」

    小同学阖上笔记本,周遭的嘈杂声似乎都被这声音所吸纳,就连远方的环境音都听不太清,留下一片屏息与专注。

    她的目光扫过森川和小山,最后落在西田身上,让这位对他人的行为特别敏感的同期浑身僵硬。

    「有某位知道小山贵大吃宵夜会胃疼的人,给他带了食物回来。这个人如果和小山贵大很熟的话,小山贵大应该能够直接拒绝吧!可惜,这个对象是小山贵大认识、但是关系并不亲密的人,甚至有可能关系不算好,所以小山贵大没能拒绝对方释出的『善意』。」

    齐木莉绪的声音自信且稳定,在极短暂的停顿后,她继续说:

    「诚如小山贵大所言,他一时轻视了宵夜带来的影响,吃下褪黑素就直接入睡。也就是趁他睡着的期间,犯人进到他的房间进行偷窃——在接过宵夜时,犯人就已经确认过房间格局了。」

    「如果按照妳的说法,犯人应该会想要看我在早训的时候拿不出手册的窘境。」小山贵大摇头,他知道自己不该反驳对自己有利的推理,可他不愿意面对现实,茫然地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有心让我退学,又怎么会拿宵夜给我,给我请假的理由?」

    「也许你有听过猫科动物不会马上杀死猎物……呃,这不太准确吗?」萩原研二嘟囔一番,若无其事地笑了下,用着极为清爽的嗓音说:

    「小山,你早上胃疼得很难受,又在即将出门时发现消失的警察手册……光用想的都觉得绝望。说不定看你难受,就是犯人的目的?」

    「我们又不是罪犯,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松田阵平则毫不留情,单刀直入,「比起问我们,直接让西田回答你最准确。宵夜也是他送的吧?你该不会还让他进房间了?」

    「我……」小山贵大咬住下唇,大受打击。

    「说这种话,你们有什么证据?没有的话,你们就是在含血喷人……!」西田孝太郎罕见地发出粗暴的声音,额头上略微冒出汗水,难掩混乱的神色。

    森川傲慢地叹了口气,话中满是讥讽:「真难看。没有什么比男人惊慌失措地找借口的模样还惨不忍睹了。」

    「森川三郎,请不要继续挑衅。」齐木莉绪制止了他。

    西田孝太郎的父亲是一名优秀的警部。上课时不时会有教官以西田警部作为对比、遗憾西田孝太郎显而易见的自卑怯懦,更甚有讲话严厉的教官会刻意强调此事,却往往难以达成预期中的鞭策效果。

    然而,除了西田孝太郎以外,警校内还有一个人会经常与西田警部通信。

    「比起你,小山更符合你父亲——西田警部的期待吧?」

    萩原研二摸着下巴,交际范围极广的青年熟知校内的各种八卦,也因对人敏锐的洞察力而留意过不少事,话音一丝不乱。

    「西田,你或许从高中以来就认为小山夺走了你的一切。例如你先报名的比赛,小山跟风参加就能大受欢迎,成为注目的焦点,在其他人际关系也是,更何况入学警校后,小山经常被教官称赞……」

    「……」西田没有说话。

    西田孝太郎说谎时,会有非常明显的特征——把话说得与现实极端相反。

    例如家里和小山贵大来往密切,却在话中撇清与小山贵大的关联。

    例如把警察手册扔在森川的阳台后,却『猜测』小山的手册会在柜子里。

    「你们没有发生过争吵,小山未曾察觉到你单方面的恶意。从他习惯性维护你的行为就能感觉出来,小山从未想过会和你结仇,甚至因为你父亲的关系,下意识想要照顾你。」

    他以平淡的口吻说明完毕,西田依然不发一语,仿佛已放弃为自己辩解。

    即便听完这一切,小山贵大依然不晓得如何对方才听见的话做反应,眼下能做的,只有勉强挤出困惑的笑。

    「西田……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关系不是不差吗?」

    这可是他努力考上的警校啊。

    西田孝太郎分明知道对他这种穷苦人家来说,考上公职铁饭碗有多么重要,为什么还会选择这种方式毁他前程?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是谁吗?」与小山贵大的茫然截然不同的,是西田孝太郎明晃晃的恶意,「就是你啊,小山贵大。」

    「我?」

    西田孝太郎面部抽搐,小山贵大则是不知所措,只有森川三郎自唇齿间泄出一抹不明所以的嘲笑。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自以为是的事,就是为我好吗?」西田破罐破摔,干脆撕开一直以来的和谐,「跟我炫耀你的朋友、炫耀你的优秀……你们这种人都一样,沉浸在对弱者伸出援手的优越感!但是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发生在你身上!」

    「我只是想介绍朋友给你……」小山贵大不敢置信,再度确认,「你的意思是,我好心还错了?」

    「可不是吗?」森川双手环胸,凉凉道:「西田这小子成天可怜兮兮、被欺负得狠了的模样,私底下可没少嘲笑你们这群『关心』他的人……当然也包括你们鬼冢般敬爱的班长大人。」

    小山贵大拧眉,「森川,别这样说西田!」

    好心被狗咬。森川耸肩,说:「懒得奉陪。我不用继续待在这了吧。」

    「不能走太远。」熟知流程的齐木莉绪回答,「等一下教官可能需要找你核对口供。」

    森川三郎毫不迟疑离开教场,也不晓得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小山贵大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能够再次面对西田孝太郎。

    「西田,如果你只是一时冲动,我不会计较的——我答应过西田警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可以帮你的啊。」

    「你就是这种地方让人恶心。」

    西田眼神阴郁,恶狠狠地瞪着小山,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有没有想过,看到别人故意表现得比自己差劲,会是什么心情?你整天都在怜悯我,以为这样就是在帮我吗?得了吧,你们根本就是在鄙视我!」

    打从高中起,西田孝太郎对小山贵大的憎恨就不断膨胀。恨意靠着表面的和谐勉强支撑下来,随时可能爆发。

    同样生而为人,甚至本来出身不好、理应低他一等的小山贵大,凭什么过得那么顺遂?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吃尽苦头?

    西田孝太郎因为咽不下这口气,长年的积怨,让他拿到警察手册的那一刻联想到的不是作为警察的骄傲与职责,而是丢失警察手册的后果。

    小山贵大从以前就有些怪僻。

    除了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允许的话,就连奇数的楼梯都会来回多踩一次凑成偶数,他还会替每一样物品安排位置,非必要不会轻易改动。

    所以西田孝太郎能轻而易举找到小山贵大的警察手册,且毫不留下任何翻找的痕迹。

    西田孝太郎又瞪了过来,「我都藏得那么隐蔽了,没想到你们能找到。」

    森川三郎从来不爱到阳台,也不会自己动手清洁。西田担心带回房间惹祸上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小山的警察手册扔到森川三郎那边,想把自己彻底摘除。

    「就算是扔焚化炉,也会留下残骸。」齐木莉绪丝毫不感到意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西田孝太郎咬牙切齿,似乎正想说什么时,教场的门突然被拉开了。

    「我没来迟吧。」

    在场的人们纷纷把视线集中在来人身上。

    帅气的金发青年此刻看起来有点狼狈,两边的袖子都挽了起来,露出训练有素的结实线条。降谷零挑起眉毛,看了下现场的情况,冲着目标摇了摇手中的东西,「小山,这是你的手册。」

    小山的警察手册?

    西田孝太郎和小山贵大纷纷愣住,那刚才齐木莉绪拿的是什么?

    「这是我的警察手册。」

    萩原研二把手册摊开,里头的证件贴着半长发青年的头贴。他笑得像只尝到豆皮的狐狸,「哎呀,我好像没说过这是谁的手册吧?只是让莉绪拿出来而已,没想到西田同学这么配合,一下子就把事情都说出来了。」

    西田孝太郎陡然沉下了脸,「你们诈我!」

    这点倒是千真万确。

    利用不对等的信息差,假装自己持有所有罪证……是警察审讯的常用手段。

    小同学没有使过什么诈,默默挪开了视线,萩原研二则理直气壮,严然一副狡猾大人的模样,用那张令无数女性尖叫的好看脸庞,对着神情扭曲的西田笑道:「你指什么?我听不太懂呢。」

    萩原同学的厚脸皮也是她缺少的东西呢。

    莉绪默默想着。

    降谷零把手册交给松田处理,向小山解释:「时间紧迫,手册又被塞在不好拿的地方,得爬树上去才勾得到,所以花了点时间。」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把手册塞给小山贵大,顺势搭住他的肩,用下巴指了一下降谷零和齐木莉绪,「放心,那几个优等生说过,手册可以拿去申请换新。」

    小山贵大颤抖着手接过,隔着透明袋都能想像到湿湿黏黏的触感。

    他说不出西田孝太郎的背刺跟在肮脏雨水泡了一夜的警察手册比起来,哪个更令他精神崩溃……不管哪件事,都让他有想要掐人中自救的冲动。

    「小山会缺席早训是不可抗力,也就是说——」松田振振有词,郑重宣告:「巧合。小山恰好在案发时间待在教场,只是个不幸的巧合。」

    确认了小山缺席早训的真相,接下来要撇清小山和相田的关系,就很容易了。

    降谷零配合着看住西田孝太郎。接下来在教官到场前,西田孝太郎都不能离开这张椅子,情况与小山贵大完全对调过来。

    处理掉小山最在意的问题,没了想隐藏的事,接下来的问话就十分顺利了。

    「小山,如你所知,我和松田关系还不错。前几天你让松田帮忙修理手机,我们意外地看到了手机桌布……放着相田的照片,所以先入为主地猜测了你跟相田的过去。」

    萩原研二笑了笑,把手机放在桌上。

    「你们是把我房间的每个抽屉都翻过一轮了吗?」看见手机,小山贵大忍不住问。

    「也不算吧。」齐木莉绪有点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下,小心翼翼道:「萩原同学说男人的床底不能掀,所以我们没有动那边。只是棉被有点乱掉了……」

    小山贵大捂住脸,「……多谢妳的诚实。」

    「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对相田佳奈受伤的担忧。所以我想,你们之间的关系大概跟我之前猜想的不太一样,也和『跟踪狂』会有的特征相差甚远。」

    萩原研二把话拉回正题。

    「小山,这不是你的手机吧?」

    *

    「问完了?」

    率先走出教场,莉绪就见到森川三郎靠在窗边——刚出现了相田那样的坠楼事件,大家总会下意识远离玻璃窗。

    可森川压根儿不在意,若给他一张椅子,莉绪毫不怀疑森川三郎会翘起二郎腿,绝不收敛坐姿。

    「嗯,西田孝太郎承认自己陷害小山贵大。但是针对受害者……相田佳奈坠楼的事情,还是没有找出线索。」齐木莉绪老实说道,问:「森川同学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不喊全名了?」森川说。

    「现在森川同学已经不是嫌疑人了。无关案子的时候,我们就是同期。」莉绪回答,又问:「所以有看法吗?」

    森川脸上带着一丝不屑,叹气:「我没有看法,也不感兴趣,真要说的话——麻烦。死在学校、在我的班上,那就是个巨大的麻烦,我对于他们这种人为什么跳楼没有半点兴趣。」

    他的发言十分刻薄。

    莉绪沉默数秒,还是问出了那个真正令自己无比在意的问题:「上一个跳楼的是谁?」

    森川三郎睨了齐木莉绪一眼。

    莉绪眨了眨眼睛,道:「你看起来很镇定,而且说的是『他们』……你以前有同学跳楼了,对吗?那是谁?」

    「……记不得名字了。」森川三郎眉头紧锁,似乎不太乐意回忆这件事,却还是撇撇嘴,说:「在高三那年,我们学校有个人跳楼自杀,这件事还上了报导。妳没听说过吗?在文京区因压力过大而跳楼的女高中生A。」

    「北岛文世。」

    小山手捏着门板,声音坚定而清晰,「她不是什么女高中生A,她的名字是北岛文世。」

    森川三郎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鸵鸟呢。」

    小山贵大不发一语。

    ……他是怎么通过入学面试的呀?莉绪在心里嘀咕。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无法想像。面试能够看见的终究只是短暂的几分钟,在对谈时暂时伪装自己、粉饰性格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加上森川三郎的家庭背景,只要没犯过留档的错误,就不能开除他。

    不过——

    北岛文世。

    齐木莉绪在口中反覆咀嚼这个名字,她确实没有印象,也没去过文京区办案。

    五年前的话,她才十三岁,还是被弟弟禁止看电视的小朋友,每天生活在课业的水深火热中。

    「对了,再补充一件事——」森川昂着头颅道:「西田勒索相田佳奈好几年了,如果相田佳奈真的是自己跳下去的,西田也不能说是完全无责吧。」

    「欸?」萩原研二刚走出来就听见这爆炸的消息,难免一愣。

    松田阵平眼神凌厉,条件反射回头剐了垂着脑袋的西田一眼,再转回来时对方已经走出好几步,他连忙道:「等等!森川你个混蛋,别说完就跑啊—— !!!」

    然而比松田更快的,是下意识迈出步伐的小山贵大。他三步并两步冲上前,牢牢抓住森川三郎的肩膀,也不顾自己使的劲大到让森川的衬衫皱了起来。

    在这一刻,对上视线时,小山贵大呼吸骤然一滞。

    「你什么都知道……」

    小山贵大声音压抑,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和方才受到背叛后摇摇欲坠的模样截然不同,小山贵大气得身体颤抖,似乎得费尽千辛万苦,才能把话说尽。

    「森川,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西田的心情、相田的处境……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管不顾,冷眼旁观这一切发生吗?!」

    「别说得好像你和那女的交情多好。」森川三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要不是因为那个北岛,你根本就不会在意相田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前被喊了这么久的『跟踪狂』还不够吗?」

    小山贵大的手揪得更紧了,执着道:「我问你原因!」

    「想知道?」

    森川三郎口气里有明显的戏弄之意,露出了一抹饱和恶意的笑容,直言无隐地回答:「因为你们怎么互咬彼此,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啊!白痴。」

    他话音刚落,小山贵大便一拳狠狠往森川三郎的脸揍过去!

    「小山,你冷静点!!」

    松田和萩原倒抽一口气,赶紧把两人分开。森川三郎那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实在很气人,但这种——法律判不了的事情,他们作为警察并不能出手。

    森川三郎嘶了一声,眸色加深,「你好样的。」

    「森川同学。」齐木莉绪挡在两人之间,认真地问:「你如此藐视道德,还想成为执法者吗?」

    森川三郎意味深长道:「规则是给懂的人玩的。」

    他们的对话乍听之下牛头不对马嘴,可双方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森川落下狠话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教官来到现场,松田阵平把事情和教官说明了一遍,萩原研二在旁边补充,顶着小高教官难看的脸色,鬼冢八藏长吁口气,拍了拍小山的肩膀,正式宣告他洗清罪嫌。

    「刚好有个早上迟到的行政人员,在路过校舍时透过窗户见过小山贵大的身影。」鬼冢八藏说,「要在这段时间里要跑到四楼犯案,然后再躲回教室,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常理来说并不可能。这才是小山脱罪的正式原因,明白吗?」

    这话是说给松田阵平听的。他咋舌,懒洋洋地回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冤屈能够得以洗刷,甚至找回遗失的警察手册,小山贵大都对他们充满感激。

    尽管相田佳奈的坠楼原因尚未厘清……

    针对西田孝太郎犯下的偷窃案件,他们一行人都被带去制作笔录。

    齐木莉绪没有马上跟去,而是私下找到了鬼冢八藏。

    「教官,听说相田佳奈这阵子遇到一些不正常的状况,可能得处理一下。」

    「妳是说镜子里出现的名字?」想到鬼可能就在身边,鬼冢八藏不禁打了冷颤,脸色铁青,「真的是灵异现象?但这次不是没有死者吗?」

    「……嗯,八九不离十。至于鬼魂的身份已经有些头绪了,等确认无误后再和您细说。」齐木莉绪不信口开河,思考了一下,缓缓道:「请问您晓得五年前文京区的跳楼案吗?」

    鬼冢八藏沉默片刻,道:「五年前的话资料室会有档案。知道位置在哪吗?」

    「知道。」莉绪点头。

    鬼冢八藏并不怀疑,「行。老样子,查案的时候申请公假,报告书一星期内交上来。」

    齐木莉绪笑容一僵,默默嘟起嘴唇,试图据以力争,「教官……要想办法让事情看起来符合科学真的很难,我的脑内库存快用完了。」

    她已经快瞎掰不出来了。

    鬼冢八藏乐呵呵道:「哎,妳不是一直以来都做得挺好的吗?别担心,我相信妳能做到的。」

    莉绪:QAQ

    争取无效,她就是个没有话语权的打工人。

    西田孝太郎很快就会被退学。

    听说他中途还想抵赖,齐木莉绪反手甩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别针,顺利击破谎言。

    ——空助牌别针,迷你贴身好携带,隐蔽性极高,具备自动录音功能,档案可以保留十二个小时。

    跟手表一样,是弟弟开学时送的礼物之一,十分实用。只要录起西田孝太郎的证词,不怕他反悔否认。

    学校把视听教室清出来作临时办公室,在里面做笔录的感觉很特别,里外不止有杂音量的差距,光线也差很多,降谷零走出来后,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松田阵平姿态慵懒地蹲坐在门边,抬头仰望远方,目光似乎并无焦点,正出神地思考着什么。

    降谷零无法忽视守在门前的大活人,也不爱把问题藏在心里。现在案件暂时解决,他干脆问了:

    「松田,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小山?」

    「因为他说他没有做。」松田阵平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话语充满力量,「他在向我求助,所以我必须帮他。」

    不成理由的理由,松田阵平却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降谷零注视他片刻,勾起嘴角,「你这家伙,真不适合当刑警。」

    松田阵平笑着哼了一声,「不劳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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