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训练的时间过得既漫长，又很迅速。

    经过第一週的空气.枪训练，从这个星期起，他们可以使用实弹了。

    实弹射击的后座力比之前的练习枪要大上许多，若没有足够的肌肉量支撑，很容易受伤。莉绪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一直都有意识地进行增肌训练，泡在健身房的时间多了不少。

    摸着自己细细的臂膀，却半点不觉得心里没底 —— 这个世界可是有她的超能力弟弟齐木楠雄存在，多少有点不科学的地方，别看这肌肉没长多少，破坏力却是普通人半点比不上的！

    「射击！」

    在鬼塚教官的口令下，齐木莉绪拿稳警方标配的左轮手.枪，站立瞄准75公尺的标靶，扣下第十次板机，拿下满靶成绩。

    有点轻松，甚至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不少抱着好奇心关注着她的同期，见状发出了牙酸的声音。

    齐木莉绪放下手.枪，试着五指握拳……微微的麻痺感，但比想像中好很多，这也是楠雄影响世界的结果吗？齐木莉绪有些好奇地想着。

    拿下降噪耳机，齐木莉绪刚把落地的弹壳捡起，就听见鬼塚八藏正对着松田阵平大发雷霆。

    擦肩而过时，少女那双菖蒲色的眼瞳不经意地瞟去，带着淡淡的好奇。

    她像是无时无刻保持着活力，明亮的眸子熠熠动人。偏偏那一眼，让松田阵平感觉回到国高中时期做错事、听训时被乖同学撞见的场景，不由得心生尴尬，只能咳两声来掩饰那一闪而过的窘迫。

    鬼塚教官的说教还没结束，少女便已经收回了好奇心，毫不留恋地向前迈步，将弹壳回收。

    松田阵平再次瞥过去时，只捕捉到她后脑勺随步伐晃动的马尾，以及时隐时现的白皙后颈。

    「松田！你还敢恍神！！！」

    鬼塚教官的怒吼让松田阵平立刻挪回目光。这里的天花板与侧壁装了可以防止跳弹的吸引板，教官的怒吼几乎毫无回音，却依然令不少人吓得一震。

    想起自己被骂的原因，松田又露出那副嫌麻烦的表情。

    「所以说——！这把枪有问题，我拆开来修有什麽不对？与其责备我，不如说是维护人员的疏失吧。」

    松田阵平毫无反省的一番话又点燃了鬼塚教官的怒火，对着他从头到脚严厉批评了一遍，那一声声责骂引得众人纷纷围观 —— 主要是教官未下令，他们也没别的事可做。

    诸伏景光看了眼缴交完弹壳后就站在一旁的女孩子，她的周遭像是有一个真空圈，彷彿所有交头接耳的同学都默契地绕开了她。

    理由也很容易明白。

    日本是很重视资历的社会，这点无论从学校还是职场都能看出。年龄相差较大的人本来就很少玩到一起，更何况这位年龄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学生，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得比他们优秀……即便不心生妒忌，一时之间也难以坦率地和人交流。

    下意识避开是属于一种自我保护的行为，或许直到齐木同学展现出能让人产生共鸣的弱点以前，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吧。

    她微歪着头，瞧不出在思考什麽，视线一下子望向天花板、一下子盯着在靶后收拾垃圾的值日生，好像就算没有人和她搭话，也不会有感到无聊的时候。

    「hiro。」刚缴交完弹壳的降谷零走了过来，顺着好友的目光望去，问：「怎麽了吗？」

    「没什麽，只是忽然想到刚认识zero的时候。」诸伏景光摇头，微笑道：「当初因为你的发色，玩游戏都找不到玩伴，哭得可伤心了。」

    降谷零一愣，恼羞：「等、hiro！干嘛突然提起以前的事！」

    虽然随着时间流转，不同发色的新生儿逐渐出现，异发色不再罕见，可故事依然存在于两人的记忆中。

    诸伏景光暂时收回注意力，却有另一个人提起兴致 —— 萩原研二神态自若地闯进了真空圈，好奇地问：「妳在看小阵平吗？」

    齐木莉绪微歪着点脑袋，不介意突然被搭话，低声道：「小阵平是指松田同学对吗？」

    「对喔！」萩原研二尾音微微上扬，笑盈盈地回复。

    她点头，心情複杂地解释：「我第一次见到松田同学这样顶撞师长的人，脸上写着『不知悔改，下次还敢』。」

    「噗——」

    萩原研二听见她的形容，没憋住笑了出来，肩膀上下抖动着，似乎正努力克制自己别在课堂上笑得太大声。

    不远处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女孩子的一番话自然也落到他们的耳中。降谷零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诸伏景光也抬起手想遮掩笑意，避免真的笑出声音。

    很像齐木这种乖学生会说的话。

    伊达航不知何时走到了莉绪身后，打趣道：「因为松田是笨蛋吧。」

    冤家降谷零逮到机会，肯定得数落松田一番，附和的话立即接上：「班长说得对！齐木妳可别学松田，那是不良示范。」

    「没错没错，小阵平瞪一眼就能吓哭一群小孩子，小莉绪要是被欺负的话就和我们说吧！我们会帮妳的。」

    萩原研二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反正本人不在现场，萩原笑得后仰，手不受控制地拍了拍莉绪的肩膀，特别想亲眼见证小阵平听到这话后既恼怒又对女孩子束手无策的窘迫场景。

    齐木莉绪：？

    她不是小孩子，才不会被欺负！

    这头终于挨完一顿骂的松田阵平听了萩原研二声情并茂的转述，他双手插兜，毫不留情地给笑得夸张的萩原送上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什麽第一次见到……我这种人很普通吧，妳以前是读大小姐学校吗。」

    齐木莉绪是个有常识的人，闻言便谦虚回答：「我是东都大学毕业，国中小都读冰帝学园，算不上大小姐学校。」

    五人纷纷倒抽一口气。

    松田阵平不自觉抬高了眉毛，诧异地问：「妳一个跳级东大毕业的女孩子怎麽想不开跑来当警察？」

    「当警察怎麽就是想不开了？」降谷零下意识反问。

    萩原研二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冰帝啊……学费很贵吧，听说那附近常常有名车徘徊。」

    「学杂费虽然偏高，但只是入学的话没有身世背景要求，冰帝讲求实力至上，考得进去就行。」莉绪摇头，说：「而且冰帝的奖学金很高。」

    她领了超多钱的，相当于免学费了。

    诸伏景光发现了不对，问：「高中呢？」

    齐木莉绪没有隐瞒，为这群好奇大宝宝们解答：「我入学秀知院高中不到三个月就走特招考入东大了，不算读过高中……」

    秀知院！

    如果说冰帝是个费钱的高级学校，秀知院就是货真价实的名门学校。据说，秀知院的设立最初是为了教育和培养贵族家族的后代，注重学术和礼仪，学生们皆接受着高水平的教育，培养着学生的品格和领导能力。

    直到现在，秀知院依然以贵族家族子弟和社会精英子女提供教育为主，鲜少有普通家庭的人能够入学。

    几人面面相觑。

    「秀知院高中部的偏差值是多少？」诸伏景光询问好友。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喃喃答道：「……我记得是77。」

    伊达航不禁佩服：「相当于全国考生前1%啊……」

    松田阵平双手环胸，惊讶：「妳这种学历是打算未来成为警视厅总监吗？」

    「我才没这种野望……」齐木莉绪露出半月眼，振振有词：「你们好失礼啊，就不能是为了梦想吗！」

    ＊

    课程结束后，来到小高班教室的齐木莉绪看见早妳和子还在帮女孩子们排联谊日程 —— 最近她都忙碌于此，喜欢交际应酬的她乐此不疲 —— 不晓得加开了多少场。

    千岁早和子本身活泼大方，在班上人缘不差，加上有萩原研二的名字加持，联谊的名额很快就满出来，甚至能凑足三个星期的份了。

    千岁早和子那里一时半刻还走不开。打过招呼，齐木莉绪便和日向绘里先行离开，打算绕去小贩部买个便当。

    日向绘里正和莉绪说着今天聊天时提到的电视剧，听绘里描述着狗血的故事剧情，没接触过多少娱乐文化的莉绪全神贯注，直到听见主角掀翻陷害他的罪魁祸首、迎娶数位老婆、征服世界的结局后，她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这是犯罪啊。」少女握紧拳头，激动到语无伦次：「杀人罪、重婚罪……放在过去的话还有个谋反罪呢！居然有这种故事……绘里同学！这简直就像是有人编出来的平行世界犯罪案件范例总集！！」

    日向绘里不以为意：「在二次元幻想不犯法。莉绪，妳就说剧情爽不爽吧。」

    左踢坏上司、右打心机同事，所有人都高攀不起的花纷纷主动落入掌心，完整呈现什麽叫「昨天的我你看不起，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这类剧情不带脑想很行，带脑想更刑的剧情爽吗？

    齐木莉绪表情严肃，认真唾弃了人民以及未来职业员警价值观的扭曲后，义正严辞地给出回答：「爽，剧情很爽。」

    她也是普罗大众的一份子呢。

    嗯，爽剧真香！

    她们正聊着天，各自买好了今天的晚餐，在走出小贩部的时候，却在拐角处出了点意外。

    莉绪刚把注意力从话题上收回，便在极近的转角处迎面撞上路人—— 准确来说他们并没有撞上。对方的反应很快，侧身闪躲，手中未盖紧的咖啡杯盖却因突如其来的力道而飞离杯身，不偏不移砸中莉绪的上衣，在蓝色衬衫上头留下明显的一圈咖啡沫。

    好巧不巧，来人正是她的同班同学降谷零。

    「对不起，有烫到吗？」降谷零急切地问，眼眉间满是歉意。目光顺着盖子望向地板，又看了看她的衣服，咖啡已经被吸入布料晕染开。

    他今天一个人来买咖啡，边走边把短夹往口袋里揣，一个分神，就遇上了齐木莉绪……更惨的是，他不久前才因为好奇警校的咖啡品质，把盖子打开来闻了一下味道，后来也没盖紧，以至于酿成现在的局面。

    早知道不该这麽心急的，毕竟不差这一时半刻。

    「莉绪，有没有受伤？」日向绘里下意识伸手抹起泡沫，又轻轻拉住衬衫，不让衬衫贴着她的皮肤。

    莉绪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沾到咖啡的衣服上，握住好友的手阻止她的行为，摇头说道：「没事的，只是一点点汙渍而已，降谷同学和绘里同学不用担心。」

    金发青年掏出乾淨的浅色手帕，递到少女面前，「抱歉，是我没有注意……先用这个吧，应该能擦掉点痕迹。」

    莉绪婉拒了降谷零的手帕，抽出自己印着棒棒糖图案的抛弃式擦手巾，握着绘里的手仔细擦乾淨后，才对着衬衫三两下完成急救。果不其然，印记没有办法完全消退。

    日向绘里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行为，见她真的没有不舒服的反应，才松了一口气，道：「虽然淡了些，但看上去痕迹还是很明显，今晚用小苏打粉洗一下会比较好。」

    「嗯，绘里同学说得对。」莉绪点头，对于比自己拥有更多生活经验的日向绘里很是信服。

    「小贩部有卖小苏打粉，我去买一份给妳吧。」降谷零十分负责地说。

    早上还跟早和子一起说着人家好话的日向绘里此时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上上下下打量了青年，怎麽看怎麽不顺眼。

    「出钱让人家自己清？可真有担当。」

    降谷零犹豫片刻，不确定地道：「……那我帮忙洗衣服？」

    日向绘里一时卡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太妥当。

    降谷零的行为居然已经是最优解了。

    莉绪觉得自己不该笑，可两人的反应很可爱，实在是忍不太住，只能硬憋着不让嘴角上扬得太厉害，拉着日向绘里的衣袖说：「我房间有清洗用具。况且，是我自己走路没看路，不是降谷同学的问题啦！」

    「……既然妳都这麽说了。」

    日向绘里双手环胸，促紧的眉头松下来，反过来教训：「……妳自己注意一点。明明每天特地一大清早爬起来自主训练，别因为这种小事受伤啊。」

    莉绪这次握住了绘里的手，乖巧地说：「我知道妳是担心我。谢谢妳呀，绘里。」

    日向绘里憋了又憋，最后还是抵不住小同学的攻势，通红着脸抛出一句：「妳知道就好，走了。」

    莉绪眼眉弯弯。

    这招她平常对弟弟用起来也是百用百灵，屡试不爽。

    日向绘里拉着莉绪的手就要离开，被抛在一边变成背景板的降谷零抓到机会正想张口，齐木莉绪却回过头来挥起手，食指竖在嘴前让青年不要出声，她可没把握绘里会不会迁怒。

    在降谷零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时，少女张大嘴巴，无声地做出口型：「不、要、介、意！」

    不管是绘里护短而产生的敌意，还是彼此都没注意路况而导致的小意外，莉绪希望降谷零同学大人有大量，都别太和她们计较……当然，之后她会再正式一点的和降谷同学道歉！

    等绘里气消后！或者偷偷的！

    少女被人拉着，路上还在软声和绷着脸的朋友说着话，很快就消失在视线范围。降谷零伫立原地，脸上有三分呆滞、三分不解、和四分茫然——

    这种莫名被晒了一脸的感觉是怎麽回事？

    降谷零不太理解女孩子间的友谊，但无论如何，外人看来难以融入班级的齐木莉绪在警校有同性的知心好友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思考片刻，降谷零先把落到地上的杯盖收拾乾淨，重新和柜檯拿了个新的杯盖，确定有把盖子盖好后，又拿了两包小苏打粉前去结帐。

    之后还是找机会赔偿给她吧。

    说起来，hiro好像还欠她一杯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