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一条露天的廊道，地上，栏杆上，或趴或立，挤了一群面色阴沉的小鬼头。
纵使孟离见过再多的神神鬼鬼，也被这样的场景晃了一下神。
孟离低头往下看，草坪上粗略一数也有7、8只，大白蹲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小黑浮在半空，一脸严肃，看起来也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是麻烦。
要不一锅端了算了，大不了费点功夫。
“哪一个？”孟离问。
沈行伸出手指了个方向：“那个。”
那只鬼好像格外的小，比这里所有的看起来都要小一圈。
趴在栏杆的最右边，身体一侧贴着墙，手臂挂在栏杆外，手指在墙上刮出几道白痕。
但这不是最特别的，他们这一路遇到的小鬼里，只有这一只是女相。
孟离：“因为只有她一个是女鬼娃娃？”孟离收回视线，侧着头看着沈行。
沈行：“没错，她就是那个女人在找的孩子。”
孟离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你为什么会知道她找的是个女孩？”
沈行扯了下唇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因为……我认识她。”
这让孟离有些意外，认识那只小鬼，还是，那个女人？
还想继续问些什么，窗外突然躁动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群鬼开始发疯一般叫喊冲撞，眼看就要四散开再次藏进这医院的角落里。
小黑皱眉，利落地从袖口甩出一根黑色锁链，将这小小的方圆之地圈了起来。大白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草坪正中，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色丧棒直插入地下，上面悬着的丧铃振动，小鬼们立刻停了下来，瞪着怨恨的双眼看向中间的的闯入者。
“那边那个道士，现在怎么办？！能不能直接全部弄死！”大白抬头对着孟离在的窗台吼道。
没有人回答。
楼上的孟离和沈行此刻正面对着身后姗姗来迟的，梦的主人。
“你们看到我的孩子了吗？”女人哀求的目光直直盯着两人，“求求你们帮帮我，我找不到她了。”
女人佝偻着腰，双手仿佛想抓住什么似的向前伸，有焦急，有悲伤，缠绕着合在眼底。
孟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沈行往孟离身前走了半步，挡在她面前：“我看见了，在楼下，她在等你。”
女人：“真的吗？”鲜红色的血顺着眼角流下，女人全然不觉，露出诡异又欣喜的笑容。
沈行：“嗯。”
女人转身，磕磕绊绊地跑向电梯的方向。
孟离的目光跟随着那个踉跄的背影，“你这么骗她没问题吗？”
沈行：“待会如果动静闹得太大，她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我们会被从梦里赶出去。”
沈行靠近窗边，冲下面喊：“那个女人马上下去，别在她面前动手，先稳住这群小鬼，上面这个我们解决。”转身对孟离：“走，去会会对面那个。”
两人直接从这一层穿过侧面的走廊过去。因为勾魂索的禁制，小鬼们也逃不走，只能瞪着圆溜漆黑的大眼睛看着两人靠近。
孟离径直走向那位罪魁祸首，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跟我回地府吧，这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那里才不是我要去的地方！”稚嫩狠厉的女声回荡着，带着强烈的恨意，“是她欠我的，我只是跟她玩个游戏而已。”
沈行站在一旁，语气淡然：“可这样她会死。”
“那又怎么样！”
“你叫什么名字？”沈行突然问。
小鬼：“我没有名字，我还没出生就死了，都是那个女人，都是因为她！”
孟离看着被激怒的小鬼，不知道沈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沈行继续道：“你有个小名，叫月牙，在你出生前，你口中所谓的那个女人给你取的。”
月牙：“你胡说，你在骗我！滚开！”月牙苍白的脸上黑紫色的血丝若隐若现，挣扎着想要强行摆脱束缚，奋力向前试图掐住孟离的脖子。
孟离反应很快，直接后仰侧身避开，单手撑地，旋转起身绕到了月牙身后。
沈行伸到半空的手一时没了用武之地，两人对视一眼，转而拎住了月牙的后脖颈，“乖一点，别再闹了。”
“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你们放了她，把她还给我。”女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孟离看到女人死死盯着沈行的手，血色的眼泪顺着两颊滴落在草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月牙挣扎得更加厉害，周身开始萦绕起淡淡的黑雾。
“轰隆！”一道惊雷巨响，紫色的闪电划过天空，“哗啦啦！”
下雨了。
孟离吓了一跳：“怎么了？”
沈行看了眼那个女人：“宿主受到刺激，梦快要醒了。”
孟离想了想，冲外面吼道：“小黑，在这开个口子！”
应声，勾魂索在孟离所在这层楼打开了个小小的出口。
沈行立刻放开手，让月牙从出口逃脱。
孟离紧随其后，看着身边跟上来的沈行：“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是不是可以争取点时间。”
沈行：“是，不过时间不多了，速战速决。”
月牙就在他们面前不远，沈行扯下胸口戴着的红珠，向前掷去，一瞬间火光四射，冲天的火焰拦在了前方道路中间。
孟离看着这跳动的光，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月牙转身朝两人扑来。
孟离取下头上的发簪，夹在指尖打了个圈，面前一道水帘升起，带着刺骨的寒意。
从窗外引来雨水，水从簪上划出，又刺破水帘围住那小鬼。
“先安静一会儿。”孟离说完，月牙身边霎时水花四溅，萦绕着的黑雾散去，月牙倒在地上，没了反应。
沈行走过去，轻轻将她抱起，回头看向孟离。
孟离走进，看了看此时不再张牙舞爪的小鬼，觉得倒是有些像正常孩子了，“这不会是你的孩子吧？”孟离突然问了句。
沈行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这是什么问题，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孟离：“你知道她的小名，还认识她妈妈，我这么猜很合理吧。”
沈行：“想象力很丰富，不过当然不是，凑巧罢了。”
小黑和大白匆匆赶来：“你们没事吧，解决了？”
孟离：“嗯。小黑，月牙就交给你了，出去以后带回地府吧。”
大白好奇地看了眼沈行的怀里：“月牙？她叫月牙？一会儿不见名字都给人家取好了。”
小黑一挥手，将月牙变成一团青烟收进了袖口。
孟离瞥了眼沈行：“这位朋友说的，问他。”
沈行眉头微动，轻笑道：“先出去吧，出去以后再说。”
“闭眼。”
周围又是一阵黑暗，似乎还能听见女人的哭喊声，远远传来，幽怨又悲伤。
“老公，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猜猜。”女人笑着挽住男人的胳膊。
男人低头看着手机，一边回消息，随意说道：“什么。”
“我怀孕了！早上测的，你周末有时间陪我去趟医院做个检查吧。”
“嗯……我周末有工作，让我妈陪你去啊。”
“老公，我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月牙，你觉得怎么样？”女人看着教程学着织孩子的帽子。
“都行，你觉得好就好。”
男人的妈妈不乐意道：“这哪里好，一听就是个女娃娃的名字，我们家这是个男孩。”
“你听妈的啊，那方法看的肯定准，这就是个女孩，没必要生下来哈。”
“可是……”
“别可是了，你不愿意，有的是能生男孩的，大不了叫我儿子跟你离婚。”
“所以，她最后把孩子打掉了？”孟离走在沈行身侧，天蒙蒙亮，巷子里还没有人，空气中挂着一丝水汽，还带着些寒意。
沈行：“不清楚，他们对外说是因为意外。”
孟离：“意外？我看倒更像是人为。”
沈行不置可否。
孟离突然又想起沈行说的一句话，问：“你刚说的认识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巧，你和那个女人刚好是朋友？”
沈行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想：“是啊，就是很巧，不过不算太熟，说过几句话罢了。”
走到巷口，沈行停下脚步，看着孟离，“你们去哪？”
小黑蹲在孟离脚边，脖子上的银铃发出微弱的青色光晕，“当然是要把她带回去。”
“我是问，之后你们去哪？”
孟离：“什么意思？”
沈行：“你们就这么地府人间来回跑？也不怕耽误事儿。”
孟离：“在这里我们也没地方可去。”
沈行挑了挑眉，似乎就在等这句话，笑道：“我刚好有个空闲的房间可以收留你们，作为交换条件，你们下次出去执行任务也要带上我。”
孟离沉默了，有些摸不清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大白抢先说：“为什么要带上你，谁知道你有什么别的心思。”
沈行道：“和你们一起当然是为了长见识，干我们这行的，经验很重要。”
孟离又想起来他说自己是道士这件事，还真是装到底啊。
沈行：“你们也看到了，我也是能帮上忙的，带上我你们不吃亏。”
他们这次出来除了人什么都没有，相比较两头跑，如果能留在这里随时掌握情况确实会方便很多，况且还有一个熟悉人间环境的沈行，怎么看这买卖都很划算啊。
孟离：“成交。”
沈行并不意外，说：“好，那走吧，带你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