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我回来了!”男人拍落身上的残雪,笑道。

    “快来洗手吃饭了!”顾云娘莞尔。

    陆琅抬眼见桌上摆了四五样精巧的菜式,其中一道鸭脯子,一道东坡肉,是他最喜欢吃的,旁边还温着一壶酒。他心下了然,云娘定是早早去打听过了,知道他刚从紫薇城回来。

    解下披风,又洗去疲惫,这一刻他才真正放松下来,踏踏实实地坐在桌旁吃了起来。

    “慢些,没人与你抢!”云娘一边给他倒了酒,一边心疼道。

    “还是你做的菜好吃!”男人笑道。

    “我听说刑部郑侍郎这次中了毒,你呢?没事罢?”尽管她已经打听过了,她还是不放心问道。

    “无事,你瞧瞧,既没少胳膊也没少腿。”

    “谁跟你开玩笑!”云娘笑骂道。

    “放心,真无事。”男人收敛了神情,正经道。

    云娘这才放了心。

    “听说郑侍郎中毒颇深,如今怎么样了?”

    “圣上已经派了太医院院判前去诊治,想必定能替他解毒的。”

    云娘点头,又道:“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拿着朝廷俸禄,竟敢如此贪赃枉法,不顾百姓死活。”

    “有道是‘财帛动人心’。为官之人若是起了歪心,其祸害比盗贼、外敌更甚!”陆琅感慨道。

    顾云娘深以为然。记得当年读的书上说“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于家如此,于国更是如此。

    小别胜新婚。

    一月未见,两人自有说不完的话。

    此时屋外虽然寒霜露重,冷风萧萧,屋内却是芙蓉帐暖,浓情蜜意。直过了四更天,正房的灯才灭了。

    陆家的丫鬟无需守夜,春芝与冬青瞧着他俩歇下了,便也自顾去睡了。

    京城的陆宅自是比武宁县的大很多,家中人口也不多,屋子尽够,但春芝与冬青仍旧是挤在一处。

    “春芝姐,”冬青洗了脸,先去床上躺下,“你说咱们大官人这次立了功,圣上是不是会有赏赐呀?”

    “想必会有的。这次可是破大案、抓贪官,说不得还能升官呢!”春芝最近常听朱娘子说戏文,随口胡诌道。

    “真的吗?”冬青显然信以为真了。

    “自然是。”春芝用力点头。

    冬青听罢也跟着点头,似想起什么又道:“秦嫂子茶饮学得怎么样了?”秦嫂子就是青州逃难而来的那位妇人,“这些时日你白日里不在,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再过两三日罢,我便回来了。你还别说,秦嫂子于茶事上倒是一点就通。”春芝脱了鞋子也往床上去。

    “快进被窝里来!这天真当是冷了,再过两日就冬至了。昨个儿,娘子叫我去做冬衣,你猜我见到了谁?”冬青兴奋道。

    “遇见谁了?”春芝笑道。

    “卢相公!就是武宁时住在咱们隔壁那个秀才。昨儿我瞧见他还在卖画。”冬青脸色微红。

    “哦?他怎么来京城了?”莫非是来参加明年春闱的。

    春芝到底大了两岁,此时瞧见冬青小脸通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那卢相公是什么人?她们又是什么人?

    于是,特意提点她道:“想必那卢相公是来参加明年春闱的。他不比咱们,将来考进士做官,说不得被高门大户瞧上了,做了贵婿,飞黄腾达也未可知。”

    冬青听了辩驳道:“做高门大户的贵婿有什么好的,像咱们大官人与娘子,夫妻齐心,不一样可以越过越好嘛!”

    春芝摇头道:“快别胡说!那卢相公自然是有读书人的清高,可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

    冬青听罢,不再辩驳,只心里如何想却不得而知了。

    还未到冬至,京都就下了第一场雪。

    元丰帝担忧灾区百姓寒冬难过,马上安排了新的官员走马上任,为百姓筹备过冬。

    英国公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于是放弃了让宋知县回京的想法,特推荐了宋知县补了青州同知的缺,既升了官,又能有所作为,宋知县自然也愿意。

    只是如此一来,就无法照顾到宋蕊心与张秀才了。宋母两头为难,最终只得修书一封托京中的英国公夫人多加照拂。

    此事暂且不提。

    只说,元丰帝处理完赈灾的事,遂想起来此次南下查案的功臣,郑侍郎与陆琅。郑侍郎因此还中了毒,这几日虽然毒解了,身体却大不如从前,元丰帝下令让他好生修养,刑部的事先让别人去办。另外,还赏了白银千两,以及不少的绫罗绸缎、金玉器皿以及贵重药材。

    而于陆琅,则是下了诏书,擢升为正四品京卫指挥佥事。另外,同样赏赐了白银千两,以及绸缎布匹、金玉器皿。

    顾云娘瞧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以及各式金玉器皿,恍如梦中。

    都说“升官发财”,果然是的。只要圣上大手那么一挥,什么金贵的东西没有?怪道古往今来,人人都要追逐“经济仕途”,唯有“功名利禄”四个字放不下、也忘不了。

    云娘随手拿起一件青玉雕花的香炉,对春芝道:“除这个外,其他东西都入了账册,放到库房去罢。”

    “是!”春芝与冬青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收起来。

    正在这时,外门来报说穆三姑娘来了。云娘忙起身相迎,只今日恰巧未做糕点,便叫了春芝去做一杯姜撞奶来。

    “今儿这样天冷,你倒是愿意到我这儿来!”云娘让了座儿,亲自端了冒着热气的青花茶盏递到她手上,“这个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穆辛夷双手接了,拿茶匙舀了一尝,只觉醇厚香甜中隐约带有一丝辛辣,到了胃里却是舒服得很。

    “不错,去寒得很!”穆辛夷放下茶盏道,“我母亲今日又去外祖家了,我不想去,便直径来你这儿了。”

    顾云娘听她似有犹豫,只当她不愿细说,便也不追问,只让她吃茶。

    过了半晌,穆辛夷终究是肚里藏不住话,还是忍不住道:“前儿我表姐来家中小住,我瞧着她有些愁眉不展,便去找母亲打听,一问才知道,原是她与表姐夫吵嘴了。我那表姐夫看着一表人才,竟是个不上进、不中用的!我母亲今日去外祖家就是为了她的事。”

    “此话怎讲?”那张秀才她虽没见过,想来也是出自武宁的富户,怎地到了穆辛夷嘴里如此一文不值。

    “说是姐夫原在书院读得好好的,前儿竟不去了。我表姐就问他出什么事了,他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实在扛不住,才说‘书院读书苦得很,吃不下睡不好,不如回家来自己读’,气得表姐大骂。他听了,竟说表姐是‘自己想披凤冠霞被,却让他受苦,心里根本没有他’。”

    “他怎么能这样说呢?”云娘听了也来气,这张秀才原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吃不得苦的。

    “那如今怎么办呢?”云娘问道。

    “我也不知道。”穆辛夷摇头,“表姐性子要强,此番两人恐怕要心生嫌隙了。”

    云娘叹了口气,这事儿真不好办。夫妻之间,最要紧的是三观相和,若是宋蕊心也是个甘于平凡的,凭张家的富庶,两人想必也能安安稳稳过一生。不过,这个张秀才能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也说不准。

    这事既无法劝,且依着宋蕊心的性子,也不想别人知道,故而顾云娘只得暗叹两句,一切还得看她自己个儿的。

    顾云娘很庆幸,她这辈子遇到了陆琅。这个男人虽然甚少甜言蜜语,但心里对她却是一心一意的。

    这不,晚间陆琅一回来,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兴致勃勃来到里屋:“娘子,我打听了城里的丰乐楼过两天要拍卖,你有没有兴趣?”他知道她喜欢做生意。

    “哦?前阵子我听说丰乐楼被宝隆钱庄收了,竟是真的?”云娘叹道。

    “丰乐楼东家与原襄阳侯曹参有旧,又曾贿赂于他。如今襄阳侯倒了,日子自然也不好过。那少东家又是个不成器的,每日里只在赌坊混迹,前儿据说一口气输了五千两银子,丰乐楼东家如今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竟将酒楼抵押了。如今抵押时间已过,钱庄放出话来,要把酒楼拍卖了。”陆琅一口气说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云娘见状,另沏了茶递给他:“原是如此!只那丰乐楼咱们怕还是买不起。”家里现银全加一块儿还不足两千两,那丰乐楼少说也得要五千两银子,还差得多呢!

    陆琅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拿出来一张纸,递给云娘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顾云娘伸手拿来一看,竟是一张银票,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千两!

    “你哪儿来的银子?”云娘疑惑道。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且说想不想买下丰乐楼罢?”陆琅含笑道。

    顾云娘并不答话,脸色一沉,这男人莫不是立了功、升了官,开始飘了?好好地,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男人见她变了脸,就知道她想歪了,只得如实答道:“你莫恼,我实话说与你听。我虽从小在南阳王府长大,但陆家的祖产还是在的。这次南下,我顺道将它们都变卖了,正好得了这三千两,今儿给你买酒楼,可好?”

    云娘听罢,心知是自己想岔了,又是后悔、又是感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