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

    曾祖父烛龙遥遥地看着不知人事的我,看着我从龙蛋中慢慢爬了出来,穿过众龙,最终来到了他的跟前。

    曾祖父与我,烛龙与小龙,庞大与弱小,就这样四目相对。

    良久,曾祖父烛龙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灭世…灭世…”而后缓缓闭上了双目,一滴眼泪竟从眼角徐徐落下。

    这一日,是我应龙终南诞生之日;这一日,也是曾祖父烛龙陨落之日。

    “难道这才是我龙族力量衰败的警示吗?”当时,在错愕之中,父亲赤华的弟弟,我的伯父白龙若水悠悠提醒道。伯父若水是上个万年诞生的白龙。当时,伯父若水的诞育同样令白龙惊愕,他通体月白,不像其他龙族一样是赤红之色,因此便给他取名为若水这样一个对龙来说极具侮辱的名字。不过他倒是整日自嘲这名字取得好,正好与他拥有的力量一样,如水一般柔弱。

    这是外话,伯父白龙这话足以令所有神龙心惊,他们都想起了几千年前,龙之始祖-曾祖父烛龙从归墟回来之后便经常喃喃自语的一句话。

    这句话也同样是曾祖父烛龙的临终遗言。

    “灭世!”

    “灭世!”

    一想到这里,所有神龙都对仍讨要父亲怀抱的我投去憎恶的眼神。

    也正在此时,雷电交加,那一道道闪电都劈在了我的身侧。神龙纷纷离去,最后留下的只有父亲赤华和伯父若水。

    “哥哥,给小龙取个名字吧?”伯父若水开口打破平静,但听到此话的父亲愤然离开,他变回龙体,穿入云端,消失不见。

    山巅之上,就只剩下了伯父若水和我。彼时,我还会哭,我哇哇大哭了起来,伯父若水就这样看着,看着,一直看到雷电消失,看到我哭累了,爬回自己的龙蛋里,沉沉睡去。

    “既然无人给你取名,那你就叫终南吧!”伯父若水思衬良久,这才抱起了我,离开了山巅。

    暮去朝来,因从未在章尾仙山之上见过身长双翼的黄色应龙,龙族便都认定我已被雷电击中陨落。

    后来有一日,父亲赤华私下询问伯父若水。伯父若水淡淡摇头,直言哥哥离开后,他便也离开了。

    “她…能躲得过父亲兄族的龙之怒吗?”

    听着父亲离开的脚步声,藏身在山底洞穴里的我永远记住了那沉默。

    听完终南的讲述,小满身上湿透的衣衫早已全干。“你为何如此坦荡?”小满内心充满疑惑,而后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自问自答道:“难道因为你是龙,龙与神灵从不作假。”

    “唯本心而已。”终南也停止翱翔,回到了半山的洞穴口。

    “万物都有黑暗,都有秘密?”小满再次提问。

    “是”

    “我明白了,你也许设了圈套让我钻,虽然我还一时未曾察觉出你的圈套到底是什么。”小满终于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该说你的故事了。”终南不想再纠缠,直截了当的说道。

    小满满心都是疑惑,但不知为何,面对这突然降临的神迹,面对着与自己同样是家族异类的终南,他突然决定再相信一次,只再相信这一次。如果这次换来的仍然还是失望,那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再为这个完全都令他失望的人世间祈福了。

    因此,小满说出口的话,全都是他这些年来竭尽全力探查到的真相。

    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大荒纪元,位于丹水之东的少昊部落繁衍生息,苟得安宁。

    “大巫,今确是十七载?”老族长掐着手指头算来算去,算来算去,总觉得许是自己算错了。若真是已过了十七个年岁,这眼凑着就到五月了,部落里怎只思女即将诞育呢!

    大巫已活了七十载,怎不懂老族长的心思,他当即用甲骨占卜,待看到是大吉之象后,满心期待地告知道:“且宽心,吾用甲骨占卜思女此胎,乃大吉之象。不需求多,天命至,只需一人即可。”

    “但愿如此吧!”有了天象预言,老族长那飘飘摇摇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些。可这时,思女却扶着腰踢开了半掩的宗庙木门,直冲老族长所在奔去。

    老族长不由得被思女这幅举止吓得后退了半步,待理智归位后,硬生生又挪了挪,生怕被大巫看到,断定自己怯懦,只装作是自己想要换一下站立姿势。

    思女虽急吼吼而来,但到老族长跟前却突然双膝下跪,像是似乎不顾忌自己腹中胎儿一般。老族长赶紧扶住思女,生怕她有点半点不适,满脸愁容的劝说道:“思女啊!你万不可再像之前一样行事莽撞,可要顾好腹中胎儿啊!”

    “族长!”思女紧紧握住老族长的双手,仰头看向老族长,满脸泪花的说道:“族长,闳夭可是为了族人,为了部落才身死的,我肚子里的可是他唯一的孩子啊!您可不能让她成了小满。”

    “可…”老族长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尤其是那白眉,更是一连皱成了数褶。

    “只要您和大巫说今载是十六年…”

    “天容你骗?”一旁本坐山观虎斗的大巫一听到思女此言,顿觉对上天不敬,立马出言斥责。

    老族长掰开思女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同样严厉地说道:“天真!愚蠢!你以为族人会信?”看着思女没有反驳,老族长便知自己猜准了思女的心思,于是更加严厉的怒吼道:“你是想让我拿着族长的威严,让大巫拿着上天的警示来帮你骗族人!你休想!且不说如此做会带来何种恶果,单单只有一项,你便如何也是无济于事。”

    “小满?”思女被老族长稍加提醒,便想起了自己因为太过心焦而忘记的一个关键。一想到这里,思女顿时嚎啕大哭,她拽着老族长的衣襟,泣不成声的说道:“族长,你之前可是许诺过我的,许诺过我的。”  老族长瞥了一眼大巫,而后气急败坏地扯着思女,想要走出宗庙。奈何老族长年迈,思女又大腹便便,一身气力都被噩耗抽空,因而老族长也无法拖动,只能先用言语堵住思女,急咧咧便说道:“你住嘴吧你!”

    大巫看老族长此番言行举止,便知思女所说是真,因此直接摔了手中龟甲,以示不满。老族长见状,只得赶紧解释道:“闳夭到底为了救部落,救族人而亡…”

    “所以,你就可以擅自做主了?”大巫双目如炬,满脸怒意。

    老族长连连摆手,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但奈何现在是在宗庙之中,在神灵跟前,他不敢扯谎,因此“嗯嗯我我”,词不达意,言不成句。

    大巫高傲的瞟了老族长一眼,而后甚是欣慰的说道:“上天自有警示,这就是你违背天意的下场。”

    “大巫是说…是说因之前的许诺导致部族中只有思女会在五月生产?”

    大巫点了点头,仍是一派高傲之气,慢条斯理的说道:“本来,天意便难违,天选之女本就是承托上天意愿降生,不可更换。定是上天神灵见你暗箱操作,怕将来你会调换女童,这才推迟了其他人的孕相。”

    思女听到此言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眼看五月将近,为怕事情有变,老族长便遣人将思女关在宗庙之中,另派人看管、照顾着思女。

    天儿逐渐热了起来,思女因不愿腹中孩儿有此命运而忧心不已,又因心中悲苦交加而逐渐消瘦。思女娘亲妻已也无可奈何,命运如此,人又怎能拗过上天呢!因此,整日也是待在宗庙之中开导思女。

    许是因为有妻已这个亲娘的开导,日子到了中旬,思女好似渐渐接受了现实。看管的人也因此而松懈了起来,又因农活渐忙而更加懈怠。

    又一个黑夜将至,忙碌了一整日农活的族人们都浑身酸痛地各归各家,大巫也被人请去看诊,宗庙内除了思女外,空无一人。

    就在这寂静之中,妻已带着包袱悄然而至,已经快到足月生产的思女见到娘亲后,即便拖着不便的身子,也快速奔了过去。趁着夜色,这对母女专寻无人之路,想要悄然离开部落。

    一路上,母女两人行色匆匆,有惊无险地到达了丹水旁。

    妻已从杂草丛中拖出木筏,母女两人正要乘筏离开之时,却撞见了同样趁着夜色出逃的另外两人。

    “小满?”思女这话让埋头拖木筏的妻已立刻转头看去,生怕女儿此刻临盆。然而,待看到月光之下的小满和父幸后,妻已也愣住了。

    “妻已奶奶?思女姐姐?”出落成大姑娘的小满当即明白了两人的行为举止。小满朝着父幸点了点头,示意父幸放心,而后走到思女跟前,摸着思女的肚子,悠悠说道:“思女姐姐是不愿腹中孩儿成为小满?小满若是有这样的娘亲怕是做梦也会笑醒吧!”

    妻已看着出逃的少男少女,一脸不解。小满看了看左右四下无人,这才说道:“是啊!每十七年,在五月二十日到二十二日出生的女孩子就是小满,每十七年一降生,长到十七岁即夭。再有几日,我就满十七岁了;再有几日,思女姐姐肚子里的小满也就要降生了。我想,即便离开这里,恐怕也难逃十七岁就夭的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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