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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十三(上)

    林簌不知道,陈十三其实早就见过她了。

    在她认识自己之前,很早很早的之前,他就见过她了。

    那是林簌的老家。

    是陈十三高一离家出走的时候。

    这一年,陈十三在吉安中学读高一。

    冯怡君突然辞职离开让他难以接受,县里很多人都在说她坏话,他因此砸坏了一些居民的窗户,那些居民都是土生土长在这县城里的人,对于陈十三一个孩子所做的行为,只觉得幼稚,并未追究他什么。

    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偏偏还有三次五次,他们渐渐忍受不了了,在一个深夜,在自家院子里逮住了将要扔石头砸窗的陈十三。

    陈十三被人围着骂,这些人里头有很多人都是陈家夫妇手底下干活的,对于陈十三是默默忍受了许久,这回终于是逮到了机会。

    于是骂着骂着,有人动手推了一把陈十三,他踉跄了几步重重摔倒在地,一场不受控的拳打脚踢开始了。

    疯狂的拳脚过后,带来的是无限懊悔和后怕,正当大人们不知该如何交代此事时,有人突然喊了一声:“那小子跑了!”

    确实是跑了。

    浑身是伤的陈十三跑了,趁着人多挤上了第一班大巴车,查票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女人替他解了围,他不说谢谢,只是闷声闷气地说:“谁要你多管闲事。”

    女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女人的五官看着是年轻的,可脸和手上的细纹却又像是上了年纪,看着颇有些违和。

    她穿着的衣服面料不太好,陈十三想了很久,才想起那种面料他见过,是家里仓库的门帘,这个女人的衣服裤子都是这样的面料,难怪他会觉得眼熟。

    大巴车往前开了一段,女人突然伸手过来,陈十三低头看去,瞧见她掌心里卧着一个煮熟的鸡蛋。

    “给你吃的。”

    陈十三饿极了,当即就想伸手去拿,可少年人独有的自尊心拦住了他,他的手在衣兜里动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我不要。”

    女人见他不要,愣了一下,把鸡蛋轻轻放在窗台的边角上稳稳立着。

    陈十三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可避免的会一直看到这蛋。

    他心头气急,不觉吞咽几下唾沫。

    隔了一会,大巴车突然颠簸了几下,鸡蛋滚落下来,陈十三慌忙接住,有些惶恐,又有些惊喜,面上装作不情不愿,心头是乐开了花。

    他一边剥蛋,一边说:“钱我会还你的。”

    女人还是笑,却没有应声。

    大巴车一路开进了山里,抵达终点站的时候,陈十三睡的正香,女人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眼看检票员已经过来赶人了,无奈之下,女人只好独自下车。

    女人下了车,回头透着车窗看见售票员正在摇晃陈十三,陈十三还是没醒,女人转过头,走出十多步又快步走了回来。

    陈十三发了高烧,昏迷不醒的时候被女人送进了卫生所,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吓得不轻,猛地翻身下床,一出门就撞见了刚吃完早饭回来的医生。

    陈十□□应很快,躲开了医生,跑出了卫生所。

    这个陌生的村子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他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七绕八拐走出了巷子,在来往人群里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

    女人身边跟着个女孩,个头矮小又瘦,看着也就十多岁。

    陈十三听见女人叫她“簌簌”,他跟着她们回家,打算看看女人住在哪,以后也好过来还钱。

    他看见她们在一个矮平房前面停下,女孩突然回头看来,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中间又有树林作挡,陈十三看着那个叫簌簌的女孩一脸茫然地转了回去。

    他慌张的表情放松下来,觉得她应该没看见自己。

    母女进了门,陈十三等了一会才悄悄走近,还未走近,便听见了女人的哭喊声。

    他记得女人的声音,仰头看向土黄的围墙,心头一惊,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他捡起地上的石头,正欲冲进去看个究竟,门却重重砸了过来,他迎面挨了一下,手里的石块也脱手了,忍不住躬身捂上喷涌的鼻腔。

    出来的是一个男人。

    手里牵着那个叫簌簌的女孩,腿上拖着那个在车上帮过他的女人,哭嚎声正是从女人口中传出来的。

    “林建国你个杀千刀的,自己亲生女儿都要拿去卖,你还是不是人了……”女人拖着哭腔说。

    被叫做林建国的男人却不以为然,冷哼一声,举起牵着女儿的那只手说:“你自己好好看看,我姑娘都没说啥,你瞎说八道个屁啊!”

    说罢,一转头瞧见了门后的陈十三。

    陈十三低着头,两手紧紧捂着下半张脸,只看见林建国是脚尖朝着自己,也知道他看见自己了。

    林建国眉头一皱,心说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从没见过?

    但他还有正事要办,没空细究陈十三到底是哪家的孩子,直接一脚踹开了女人,将女孩举在胸前大步跑走了。

    陈十三一抬头,下半张脸鲜血淋漓,乍一看有些骇人,他看到跑远的林建国,以及追在后面痛骂哭喊的女人。

    陈十三高烧刚退,没吃饭,这下又失了不少血,但还是忍着疼痛追了过去。

    他追到了村口,听到路过的村民正在窃声议论,顺着他们过来的方向终于找到了林建国等人。

    那个叫簌簌的女孩已经不在了,走在路上的只有林建国和那个女人。

    此时的女人没有一点人样,头发凌乱,衣不蔽体,膝盖位置两个血洞,裤脚碎成条状,走起路来颠簸不已,却还是恶狠狠地伸手去抓挠林建国的脖子和手。

    “畜生!你会遭报应的你!”

    “他妈的,老子遭报应也捎上你!”

    林建国下手比女人狠得多,一巴掌恰好扇在耳朵上,女人当场倒地没声了。

    他吓一哆嗦,蹲地去瞧,还没等他瞧出个究竟,后脑勺就挨了一下,昏死过去。

    陈十三背着女人去了卫生所,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向村外。

    他跑了很久,跑到村外很远的地方。

    一个男人的惨叫声为他指引了方向。

    等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男人正在巨大的粪池里起起伏伏,剧烈挣扎,粪池边上站着一道人影,他认出那就是白天见到的女孩。

    女孩就那么站着,什么也没做,稚气的脸庞面无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即将死去的男人。

    当时天色暗了,陈十三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对上了女孩的视线,他慌忙趴下,甚至想要钻进土里躲起来算了,他很快想到逃跑,那个女孩见死不救,刚才那眼神多半是发现他了,他应该要逃跑才对。

    没错,逃跑!

    陈十三鼓足勇气抬头,远远望去,那里空无一人。

    粪池里一片平静,没有半点波澜,就好像他刚刚目睹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臆想。

    但他很清楚,绝不是。

    后来发生的事,让陈十三无法自拔的对女孩产生了好奇。

    女孩找来警察,告发亲生父亲,大义灭亲送父亲去吃牢饭。

    只可惜,在那之后没多久,陈十三转学到了绿城。

    他再回去的时候听说女孩已经跟着母亲搬走了,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女孩,却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那个时间点。

    那年,他应该只有十七岁。

    陈十三就读的学校,作为绿城唯一的重点高中,里面可谓是鱼龙混杂。

    他在吉安县算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到了这里,顶多算得上中等水平。

    绿城高中的学生拢共分为两种,一种是真学习好,且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习上的孩子,还有一种是拿钱把孩子砸进来的富人家庭,这些孩子的成绩就算在这里是中下游,但随随便便拉到别的学校,名次至少也是排在前五十。

    所以在这里读书的,最多的就是精英。

    陈十三这样的转学进来,没几个学生把他放在眼里。

    直到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陈十三才算是一战成名,他的名字在一天内传遍了整个绿城高中。

    几乎每个学生都对这个转学生感到好奇,趁着下课时间围到教室外面偷看,想要看看这突如其来的年级第一到底是什么来头。

    陈十三对交朋友没什么兴趣,也许是因为以前读初中的时候就是这样,独来独往惯了,对他来说,一个人还要自在点。

    他是这么想,但在旁人眼里只觉得他骄傲,瞧不起人,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就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一开始倒是不少学生喜欢围着他问东问西,但时日一长也渐渐疏远他,所有人大概都抱着学神不可亵渎的想法远离他。

    陈十三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冯怡君。

    也许,不能算是偶然。

    那天上午第二节课间,他趴在桌上补觉,听到旁边有同学议论。

    说是某个培训机构的老师长得很漂亮,他起先没当回事,听着听着就入了神,脑海中浮现出冯怡君的样子。

    陈十三跟那几个女孩要来了培训机构的地址,第三节课老师进门发现他不在教室的时候,他已经翻墙跑出了学校,正朝着机构的方向狂奔。

    隔着一整条马路,陈十三见到了冯怡君。

    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他发现冯怡君变了很多,跟他记忆中的人有些不太一样了,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也许,那只是一种感觉。

    那天见到的人,不止冯怡君一个。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从村里人口中听来的名字。

    林簌。

    簌簌。

    她叫林簌。

    看到林簌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觉得比见到冯怡君还要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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