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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爬到第四峰时,连欶已经不会累得脸红脖子粗了,因为她已经学会借力行走,而不是跟凡人一样,用肉身来爬山。

    把油布包抱在怀里,连欶一路走到第四峰的弟子局,“这位师兄,帮我找一下平晚师兄吧。”

    已到就寝时间,突然出现的连欶倒引得弟子局里的人不断往外看。

    大家都知道她明天就要离开了,也有不少人来跟她告别。

    连欶都一一应下他们的好意。

    虽然她被某位师兄坑害了,但那不代表,整个浮幕宫里,就没有好人了。

    平晚在听到自己有人找时,赶忙放下手头的书卷,拉开房门就来到弟子居的门口。

    没想到来找自己的人是连欶,他适才关心道:“连姑娘,你可还好。”

    他指得,自然是连欶被迫下山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以为她一定会痛苦难耐,连欶自己倒没什么感觉,“都好,都好。”

    平晚能跟云非鹤成为朋友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比如现在,他就猜到连欶来找他,应该是为着什么。

    “那连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连欶先前是想把自己从裴胄那得来的钱财直接给春飖的,但她知道,春飖定是不肯收下。

    所以她只能来此拜托平晚师兄。

    “这是我讨来的钱,拜托师兄在我走后,寻个契机,帮我交给饮源殿新来的厨娘,叫春飖。”

    她亦没有什么能留给春飖的,只希望她能早日攒够养家的钱,离开浮幕宫。

    平晚看着连欶递在面前的手,上面放着半满的钱袋子。

    “连姑娘为何不亲自交给她。”他不是不愿意帮连欶这个忙,只怕他给,那位叫春飖的姑娘,也不会收。

    “这个,我,要是我给,她怕是不会要。”所以她才踌躇了半天后,辛苦爬上第四峰,寻个靠谱的人好办事。

    被连欶寄予厚望的平晚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还是拿过她手心里的钱袋,“也罢,你既要离开,也算我送你一程的好意。”

    天涯日长,谁也不知道谁自己哪一天就来了难处,他总能找到机会帮连欶忙的。

    拜谢过平晚,连欶这才又转身回了清漳小馆。

    只是还未等她把东西放好,裴胄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直接揽着她的腰去了后山。

    “唉唉唉,裴胄。”

    连欶嘴里的脏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裴胄放到了后山的一片空地上。

    而在空地上被裴胄冰封着的人,正是假意欺骗连欶揭榜的人。

    看了一旁把冰人带来的裴胄,连欶掐着腰说道:“我说,你没事就喜欢冻人玩吗?”

    很明显,连欶并没有认出,那瞪着惊恐双眼的男人,就是叶舟。

    也难怪连欶认不出来,叶舟会一点易容术,而整个浮幕宫,会此术法的弟子并不多,而只有他会用来招摇撞骗,甚至行不义之事。

    裴胄扭过连欶气呼呼的小脸,蹙眉道:“你不认得他了吗?”

    忽闪着大眼的连欶看起来更傻几分,“认得?我缘何会认得他?”

    知道连欶不会平白无故地装傻,裴胄才怀疑后又肯定道:“是他易容骗你揭了榜。”

    而为什么骗连欶揭榜,裴胄在带他来之前也问了,起因竟是第一峰的某个弟子给了他好处,让他来诓骗连欶。

    至于是谁,裴胄并未问出来。

    他本来是想直接把人化成齑粉的,但总该让连欶亲眼看到才算解气。

    “就是他?”连欶看着被冻在厚冰里的弟子,鼻青脸肿的样子让她依旧认不出。

    扯了扯身边男人的玄青衣角,“裴胄,你先放了他。”

    好不容易走遍第一峰,才在不起眼的房间里找到叶舟的裴胄一脸不悦,“为何?”

    他凭借着与连欶回来时,身上同样的味道,才找到已经褪去易容的叶舟,可连欶却叫他放人。

    安抚地拍了拍裴胄的手臂,连欶解释道:“我有事情想问他。”

    “有何可问,直接杀了便是。” 伤害她的事情既已做下,问再多也于事无补,除了徒增不快。

    虽然嘴里说着不放,但裴胄却还是将圈在叶舟周身的冰给撤去。

    但如有实质的寒冷依旧伴随着他,叶舟整个人蹲在地上瑟缩着。

    连欶也不害怕,走到他面前垂眸,“我问你,为何要害我。”

    她自知素日里口无遮拦,但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面前的人来陷害自己。

    肿着一只眼睛的叶舟在暗夜里大笑出声,他在笑连欶,也同样在笑自己。

    “你是真傻啊连欶,我与你无冤无仇,又为何要害你,想你死的另有其人,可惜,你永远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他的命被别人握着,就算裴胄不杀他,早晚他也会死于自己的恶业。

    该怪谁呢,谁也不怪,要怪就怪他自己当初的锋芒毕露,怪他从不知有一样东西,比修为来得更重要。

    笑声逐渐变得微弱,也更加阴森,连欶握拳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人,骨子里是不断冒出的寒意。

    “谁?是谁要害我?”

    冷静到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嗓音在林子中传开,叶舟起伏的后背朝着夜色,双眼瞪大地盯着连欶。

    “谁?呵呵,你知道后又能怎么样,看见我了吗,再不走,你的下场比我更惨。”

    他不过是因为修为高而被人针对,但连欶却是因为镜辞。

    因为镜辞,她留在浮幕宫中无人质疑,但总有人觉得,自己才该是那个唯一。

    连欶还想多问一句,但却被裴胄拉过手腕挡在身后,“对这种人无须多言,杀了便是。”

    一听他又要杀人,连欶赶忙抱住他即将升起的手臂,“等等等,先别杀他。”

    做事从不留后患的裴胄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连欶而停手,“他既害了你一次,便会有下一次,今日不杀,来日就是他杀你。”

    所以,为了连欶的安全,他不会再留此人活口。

    什么杀不杀的,连欶光是想想都害怕,“如果因为他要杀我,我便要杀他,那我跟他又有什么分别。”他是该死之人,那她以自保为由而杀人,不也是该死吗。

    被连欶不断输出的小嘴吵得心烦,裴胄干脆禁了她的声,“嘘,别吵,不然他只会死得更惨。”

    连欶泪眼婆娑地看着警告自己的裴胄,无声地点点头。

    离开前,裴胄在叶舟手心留下一道咒印,用连欶听不到的声音传给他,“两日内,若不能用此咒杀了指使你的那个人,那死的便会是你。”

    揽着连欶离开后山,留在原地的叶舟伸出自己的右手,看着印在上面血淋淋的咒印。

    像是附骨之疽提醒着他,要么他死,要么那人死。

    但是,他早就活不了了,不是吗?

    回到房间,连欶才想起来,“裴胄,怎么办,他看见你了,会不会去找长老们告状。”

    虽然云非鹤和北长缨也知道裴胄的来历不明,但他们多少跟连欶沆瀣一气,不会出卖裴胄。

    看连欶一脸纠结的样子,裴胄干脆伏在她肩头说道:“趁他还没走远,我去杀了他。”

    连欶握着裴胄小臂的手,攥紧又松开,像是下定决心般叹息出来,“那你快去快回,别被人抓住把柄。”

    连欶这句话,倒是把裴胄惊得不知该如何作为了。

    他以为连欶会先遵从内心的良知,然后才会考虑他的安危,不过,被连欶这么在乎着,裴胄心情倒还不错。

    “不过,我今日并不想杀人,如果他聪明,就该知道怎么做。”

    是任由自己等待死亡,还是用咒印杀了真正指使他的那个人,无论结果是哪一个,裴胄都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牵过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连欶,裴胄就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开口,“我不便与你们一同下山,所以我需要先行一步。”

    没想到镜辞会自请前往,而裴胄并不愿在连欶面前与他起冲突,就只好先去部署,等连欶他们赶到马师村后,再以新的身份出现。

    以为自己有所仰仗的连欶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她甚至都想好一路上吃裴胄的,喝裴胄的,结果裴胄一走,她又变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了。

    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非要一同前去,裴胄肯定直接带着连欶赶到,然后在她完成任务把人带去匽都。

    可现实如此,他破不开浮幕宫的古老术法,只能先去帮她把路探清。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连欶今天才发现,原来她最讨厌别人食言,因为那会让她无比难过。

    看着连欶扭捏的手扯着自己的衣角,裴胄收回放在她头顶的目光。

    “既答应会陪你去,你只需要放心往前走。”

    他会替她扫平一切障碍,让两人早日见面。

    还不知道裴胄已经计划好全部的行程,连欶只以为他不好出现在浮幕宫这些人面前,虽然心里难受,但还是把裴胄送到门口,“那你万事多加小心,我可是会等着你的。”

    最好,别让她等太久,不然,她真的会生气。

    裴胄看着连欶乖巧的面庞,只觉得她愈发可亲,遂把自己寸节如竹的手放在她头顶揉了两下。

    紧接着两指捏住她明显圆润的面颊,沉声笑道:“当然。”

    知道连欶在等他,哪怕隔着川流湖泊,绵延高山,他也会如期而至,只为给她摘一朵,春日里的桃花。

    裴胄走后,连欶就这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到自己刚到凡间的第一天,碰到的那个怪小孩,又想到自己跟着云非鹤上了浮幕宫,以及在浮幕宫里的半年多时间里,比她过往千年的经历都要丰富。

    对着虚空叹了口气,自她到人间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但好像又变了,比如现在,她总是无奈地叹息。

    就在她思绪纷乱地睡着时,那个在她最初到浮幕宫,就一直跟着她的小小四脚兽,也偷跑出来,后又隐入她的神识里。

    翌日一早,弟子们都还正赶往饮源殿用早膳。

    连欶一行人都在宫门口集合完毕,他们带着各自的行李,缓步走下山去。

    宫主百川流就站在峰顶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直到不见。

    这才回去,让值守的弟子,关闭厚重的宫门。

    此门一闭,便是人间与仙途永隔。

    晨起山顶还有雾气,原本开在沿途的长亭暮都还是一片衰败,只因春天迟迟未归。

    衣袍裹挟着露水,脚踩着石阶,以镜辞为首的弟子们,开始了他们新的征程。

    只是这条路,太长,太长,长到所有人都走散了,却还是没有人走到头。

    因着浮幕宫不成文的规矩,第一次下山的弟子,统统都要步行走过上万台阶,才算是还报给传道授业的浮幕宫。

    所以一路上虽有怨言,但镜辞作为长老走在前面都一步一步走着,其他人自然不敢言语。

    连欶在下山前,回头看了一眼错落有致的各个山峰,每一座她都涉足过,但每一个都不是她最终的归宿。

    收回潋滟的目光,她看着初升的太阳,将金光洒满各殿屋顶。

    北长缨在她身后,也同样望着他们那日一齐迈进的大门,不知何时起,她竟也会感慨世事无常。

    “连雾绕横山,茫茫远行至。”

    此去,怕是再难回首,就让此刻离别的愁绪挂满心头。

    就在阳光彻底洒满大地时,连欶他们才彻底从山顶走到山脚。

    而镜辞更是感念几人未用早膳,直接带他们在罗丈城外的茶棚里稍作休息,顺便把自己带的大饼分给他们。

    连欶不想跟他们分享春飖给自己装的吃食,就婉拒了镜辞的好意,独自一人跑到茶棚外的石头上坐着。

    谢炤清把镜辞递来的饼一分为二,剩下半个他小心包进手帕里放好。

    坐在他对面的北长缨,看谢炤清像姑娘家的一顿操作,直接抚住额头,垂眸不忍直视。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就是这半个饼,才救了她的命。

    就在镜辞他们就着茶棚里的水咽着干涩的饼时,连欶却捧着雪菜包子吃一口哭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死前最后一顿饭了。

    凌烟揪着难以下咽的饼蘸着水吃,眼睛更是在几人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连欶的身上,“你说,连欶她偷藏什么好东西了。”

    不然为什么背对着他们,连早饭都不吃。

    被问的徐行转过身看了一眼,以他对连欶的了解,怕是她从饮源殿顺来的包子,正偷摸吃呢。

    “别管她,赶快吃完上路吧。”

    马师村在中原西北方的一个镇子上,那里地处不算偏僻,但却是官塞要道,诞生了不少的富商,因而这才能把求救的讯息传到浮幕宫去。

    只是沿途路远,以他们几人的修为又不能长时间御剑,更何况还有一个拖油瓶连欶。

    虽然镜辞会带着她,但每天最多能御剑半日,剩下的路程,则需要他们用脚赶。

    本来徐行和朱华希是想用阵法直接传送过去的,但却遭到了镜辞的拒绝,“下山本为历练,不亲自走一遭,又怎算历练。”

    而这时连欶更是跳出来火上浇油,“长老说的有道理,再说你们的阵法又不稳,万一把我们送回浮幕宫,那这路不就白赶了。”

    要不为什么朱华希说连欶生来就是克徐行的,两人凑在一起,要得有个人被气死。

    最后还是镜辞决定,“我带着连欶开路,你们尽力赶上,我们争取两日内到马师村。”

    站在镜辞的佩剑上,连欶周围是呼啸过的风,她有些身形不稳地扶住镜辞的肩膀,发丝都吹的乱飞。

    “长老,我们会不会飞得太快了,我看徐行凌烟他们都没跟来。”

    一来,连欶确实看不到跟在后面的徐行他们,二来,她也害怕疾行的速度。

    因为御剑,所以比裴胄带着她借风而驶时,要距离地面远得多。

    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镜辞,还从未这样带着弟子飞行,一时难免疏乎。

    “那我慢些吧。”

    徐行和朱华希早已人剑合一,基本不需要适应就能稳站剑上。

    但凌烟和北长缨刚开始却慢他们一步,后续才慢慢追上。

    倒是谢炤清,他因为破君剑太过沉重,而不得不飞在他们后面,甚至好几次都将近贴地飞行。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他们三个,徐行和朱华希恐怕早就追上镜辞了。

    故意放慢速度的镜辞注意到身后的连欶从御剑起,就一言不发。

    “连欶,可是害怕吗?”

    思绪不知道跑哪去的连欶,在镜辞叫她两声后才回神。

    “啊,长老,你叫我吗?”

    背手立于剑上的镜辞看着前面层层的乌云,猜测前方恐怕有雷雨,就带着连欶急转直下。

    “站稳了,我们现在下去。”

    阴晴交界的地方,风力更盛。

    因惯性而俯冲的连欶下意识握紧镜辞的手臂,朝后望道:“那凌烟徐行他们呢?”

    总不能眼看着他们进云层吧。

    比徐行他们更先一步做出判断的镜辞,已经传音给他们,“不必担心,我们去下面等他们。”

    终于从高空中落到地面,连欶前所未有的,感觉原来能用腿走路竟是件幸福的事。

    云团在风中也快速移动着,徐行他们也在收到镜辞留下传音术后立马改变行进方向。

    擦着雷鸣密布的黑云从空中划下。

    自到地面就一直抬头往上看到连欶,在看到一个个衣袂翻飞,乘剑而来的人时,甚至还伸手迎接。

    镜辞负手立在一旁,眼里是他少有的宠溺。

    直到几人出现,他才换上素日里的清冷绝尘,宛如天上明月,只可景仰,不可逾越。

    随着意念可大可小的佩剑在他们落地时都收回鞘中,见此情景的连欶摸了摸挎间的胭断骨刀,心想这把小破刀除了能把人冻死,什么也干不了。

    全部换回自己衣衫的各人,一时间竟不与镜辞看起来有什么辈分关系。

    “师尊,我们现在走路去城里吗?”徐行在落地前就看到了附近几乎荒无人烟,除非天黑前赶到城里,否则他们只能找个山洞度过雨夜了。

    脚下是碎石子铺就的小路,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原野,镜辞看着天边越来越厚重的黑云,快速做了决定,“此去十里有人家,我们现在赶过去。”

    头顶着追到面前的暴雨,连欶一行人终于在大雨降落的前一刻,躲进了一个寂寥村子的牛棚里。

    臭气熏人的牛粪味,混着潮湿的草垛,顺着被雨点打湿的泥土腥气扑鼻而来。

    被挤在牛身边的凌烟强忍着冲进雨里的冲动,幸好朱华希用手臂给她隔着牛屁股不然她说什么都要站外面。

    看着越来越急的雨势,连欶抱紧怀里的包裹,好奇地张望着。

    北长缨的发梢被屋檐下滴落的雨水打湿,谢炤清悄无声息地伸手替她挡住从天而降的脏水。

    镜辞看着在雨中的破落人家,无意识地皱起眉头,“这里,似乎有些怪。”

    至于怎么个怪法,须得等雨停再行勘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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