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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在山脚下的雪渐渐消融时,凡间也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新年。

    而绛台之地不似人间有这么多可以庆贺的节日,他们唯一值得纪念的,就是匽都统一的这一天。

    这一天,意味着战乱不断的绛台有了真正的领导者,也意味着他们不用再在极寒恶劣的绛台之地,被不断地驱赶和杀戮。

    所以裴胄的出现,于他们而言,是比绛台之神还要极为信仰的存在。

    自上次离开浮幕宫,裴胄就找到余殃余祸,一起带着他们回了举觞城。

    在召集四大城主在离鸿殿相聚后,裴胄才把自己在凡间遇到的事情告诉他们。

    “在人间的浮幕宫,出现了不惧我骨刀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们回去后能统计自己城中可有无故失踪的人或是死人。”

    活人是没有办法直接走出匽都的,就算出了匽都,也无法翻越眉山山脉,除非是得了绛台神遇的人。

    但死人却可以。

    闻铩一看自己又要盯着璃魔族,又从裴胄这接了新的任务,当即表示不满,“我说主君大人,我星驰城里人可不少啊,再说了,你让我调查璃魔族的事情我这还没个一知半解呢。”

    也不知道这璃魔族怎么如此狡猾,每次他手下摸到一点蛛丝马迹,他们就立马消失不见。

    闻铩此人有实力不假,但却喜欢搅浑水,往往事不正经干,倒是能从头抱怨到尾,就像连欶说的,这人嘴跟屁股一样,剌个口子就往外倒。

    裴胄已经说不清今天是第几次想起连欶了,他倒是想赶快解决完匽都这边的事情,但奈何匽都大雪蔓延,什么事情都是拖了又拖才能办好。

    比如各城灾民的迁移,还有各城主的异心,都不得不让裴胄竭力应对。

    “既如此,那就让吾庐帮你调查璃魔族的事情,你多分心我刚刚说的事情。”

    一听要天阊城主吾庐帮自己,闻铩急得身上的狼皮大氅都炸了起来,“谁说要他帮了,我自己就行。”

    吾庐淡定地喝口面前已经冷掉的茶,眼神都没分旁边的闻铩一个,“我随时等候闻城主前来求救。”

    闻铩调查璃魔族的事情举城皆知,目的也是为了不让其他城收留快要濒临灭绝的璃魔族。

    等把四位城主送走,余殃才把闻铩交给他的东西,呈给独坐大殿上的裴胄。

    “闻城主走之前交给卑职的。”

    裴胄伸手拿过余殃端举着的锦盒。

    打开后里面只是躺着一张薄薄的宣纸。

    余殃对生活奢靡的闻城主很是无语,只是一张纸,装信封里都显得他格调低。

    展开信纸,裴胄逐字看着闻铩这一段时间的调查结果,直到视线定格在最后一个字上。

    许是纸上的字过于骇人,裴胄竟久久没有回神。

    转头吩咐立在一旁的余殃,“点火过来。”

    不是他怕冷,而是他要烧了这张足以唤起所有恶念的纸。

    点了一根烛,余殃把火递到裴胄面前,“主君。”

    裴胄把折成一团的纸放到火上,然后目睹着这一张记载邪术的纸燃尽。

    几缕灰烬落在地上,大殿内忽地响起裴胄低沉的声音,“人心乃沟壑,欲念最难平。”

    他最是不信有能逆天改命的方法,而所谓邪术,不过是杜撰出来,满足人拉拢人心的手段。

    而璃魔族内又为何会出现与凡间有关的邪术。

    故而裴胄又修书一封,让余殃给星驰城主带过去,“告诉闻铩,那些失踪的匽都百姓,也有可能与他信中内容有关。”

    他需要知道璃魔族中,究竟是谁在干着如此天理难容的事情。

    裴胄在匽都里,既要管着绛台的大小事,又要操心凡间出现的异样,而连欶却在年节的前两天,高兴地乐不思蜀。

    全然把裴胄走之前叮嘱她的话忘了一干二净。

    “侯子瞻你看,我这样剪总没错吧。”连欶把自己剪好的窗花举在手里看着,她都佩服自己的手巧。

    距离年节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对于人间的新年,连欶从未听过见过,所以在苦求云非鹤带自己下山无果后,连欶转而把目光转向了各峰准备的新年活动上。

    比如第一峰准备的新年节目是舞狮,连欶就跑过去看他们彩排,结果差点被拉去当狮子郎。

    不过她仓皇跑下山的时候,正好碰到去宫主那领完红彩纸的侯子瞻他们。

    在得知第二峰的弟子是负责给各峰各院剪纸写对联时,连欶又转道跟着他们去了第二峰。

    对于连欶的问东问西,侯子瞻在彻底失去耐心前终于教会她剪了一个最简单的红双喜。

    透过阳光的红纸照在连欶脸上,她决定等裴胄回来了,要好好跟他炫耀一番。

    写完最后一副对联的侯子瞻把剩下的红纸拢成一团塞到连欶怀里,“好好好,你可算学会了,这些,还有这个,你快拿回清漳小馆玩吧。”

    连欶要是再不走,他天黑都写不完几十幅对联。

    抱着自己剪费的纸,连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第二峰。

    就在她站在第三峰山脚下犹豫要不要上去看看时,就听到从山顶传下来的乐器合奏,“算了,我五音不全,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连宫-商-角-徵-羽都分不清,她去了也是丢人。

    黄昏初上,月朗星疏。

    连欶迎着火烧的残阳,把自己剪得歪七八扭的窗花贴在自己房间的纱窗上。

    就连卧房的大门她都没有放过。

    不知道侯子瞻他们师兄弟写的对联有没有自己的份,连欶打算干脆自己提笔,写下新一年的寄语。

    从凌烟那借来笔墨,她铺展开剩下的红纸,洋洋洒洒给自己写了几个大字。

    “不知此朝是何期,但愿全毙归梦乡。”吹干还算工整的字,连欶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等过几日来人,看到她挂起的对联时,都纷纷笑她竟写了错别字。

    而笑她的人更不知道,正是此对联,影射了所有人的结局。

    看着略有新年气息的小院,连欶第一次生出人间亦美好的错觉。

    因为众生皆苦,他们就在短暂的时光里,想方设法地不愧此生。

    准备收拾一下满房间的狼藉,好去饮源殿用晚膳,连欶看着散了满地的自己呕心沥血制作的剪纸。

    扔掉她舍不得,因为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但贴在房间里又贴不下。

    灵机一动。

    她就拿着剩下的窗花,大摇大摆地来到裴胄往常留宿的小院,三两下就在外面贴好了窗花。

    忙完后,连欶就站在裴胄寂寥的院子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裴胄啊裴胄,可别说我没想着你啊。”

    拍拍蹭了一手的灰尘,连欶举步朝小馆外走去。

    因着饮源殿的大爷大婶们需要赶回去过年,所以弟子们的吃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利于存放的饺子和包子。

    白菜豆腐,白菜粉条,粉条雪菜,翻来覆去都是这几样。

    连欶在连着吃了三顿饺子后,终于在年三十这一天迎来了浮幕宫一年一度的全猪宴。

    而这场宴会的主角,自然就是饮源殿养在食堂后面的几头猪。

    在得知宫主要找人杀猪时,连欶就差抱着他的腿求情了,最后还是朱华希他们拖住快晕厥过去的连欶,才得已开了一次荤。

    开席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连欶肯定会以泪洗面,但没想到,她是吃得最欢的一个。

    她还一抹嘴,美名其曰:“我不吃得高兴点,猪兄在九泉下肯定难安。”

    围坐在一起的众人都在相谈甚欢,尤其是连欶和侯子瞻凑在一起,两个人能打嘴仗打到天亮。

    如果不是在主峰燃起的烟火,恐怕众人都不舍得离开喧闹的饮源殿。

    “快快快,我们峰的节目开始了,我要过去抢个好位置。”

    此话一出,大家放下手下的餐盘也都蜂拥而出。

    最后只留下君让尘和还没有吃完的连欶,两个人各执一角。

    连欶啃着最后一口肉,而君让尘,只是落寞地看着绽放在夜色中的烟火。

    喝了一口手边的热汤,连欶仔细地擦干净手指和嘴巴,慢慢踱步到君让尘身后,“你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烟花吗?”

    被问的君让尘纹丝未动,只是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间。

    但那里空荡荡的只余佩剑。

    而他一直携带的碧梧佩,早就碎得不成样子,更不知道被人当作垃圾扔到了哪里。

    像是被人抛弃的困兽,君让尘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看着烟花烂漫说道:“曾经见过。”

    至于是多久以前,他早就不记得了,但唯一不敢忘记的,是那时的喜悦和安逸。

    如果连母亲留给自己最后的一丝欢愉都忘却,那他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连欶很喜欢凡人这般对节日的重视,就像在平淡湖面上扔下去的一块石子,湖水还是湖水,不会变成大江大河,但湖水却不再是死水。

    “真羡慕你们啊。”她有着凡人没有的长寿,却从未体会到这平凡的美好。

    她往日做得最多的,就是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滑走,但她只觉是在虚度光阴,因为没有任何值得等待盼望的事情。

    “羡慕?”君让尘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回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连欶,幽幽道:“如果用你一生的痛苦,换一天的欣喜,你可愿意?”

    直到君让尘跃窗而出,连欶都愣在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一生都在痛苦,就像她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只有一天欣喜。

    良久后她才释然一笑,“我愿不愿意又如何呢。”路是自己选的,痛苦或高兴半点不由人。

    赶着节目开始前,连欶厚着脸皮拨开层层人群,走到站在最前面的凌烟旁边。

    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连欶竟直直走到镜辞和凌烟的中间。

    她脑后感受到凌烟怨怼的目光,然后在镜辞的诚挚邀请下,退后又去了一边。

    这次她却直接站在了北长缨的前面。

    心事重重的北长缨,原本是不打算来看节目的,但她却在给家人和龙荒将士们烧完纸钱后,碰到了抽空来找她的谢炤清。

    因着最近几天第三峰在排练《望秋鸿》,而擅长古琴的谢炤清自然被师父游无极委以重任,全权交由他负责这次表演。

    而这位大司乐却在最紧要的关头跑出来找北长缨,目的就是不想她深陷苦海。

    “长缨,随我去看吧。”他不想看到终日苦闷的北长缨,那让他无比痛心,但又无可奈何。

    明显哭过的北长缨错开他伸过来的手,她不允许自己有除了家人在畔以外的喜悦。

    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不必,我自有去处。”

    身着一身青衣的谢炤清从未抓到过北长缨的衣角,只是这一次,他不能再看着北长缨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

    “跟我去吧长缨,人间的年,总是过一个少一个。”谁也不知道明年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变成别人嘴里的一缕残魂。

    而这句话也成功触动了悲戚的北长缨,她既是留存的活人,总要替死去的族人看看,人间的热闹繁华。

    被插在自己身前的连欶打断神游的思绪,北长缨看她一脸跃跃欲试,用不大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连姑娘可懂这舞狮的含义?”

    正在专心看舞狮的连欶,在听到北长缨的声音后猛地一惊,自上次她跪过自己后,连欶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她。

    本以为她会和凌烟在一起,不过这么一看,凌烟似乎并不知道北长缨独自一人来了。

    从北长缨身上收回目光,连欶接着看让众人喝彩的舞狮表演,但她还是微微侧身回道:“舞狮不就是舞狮,有什么含义?”

    作为一个合格的看客,她只需要鼓掌喝彩就行。

    眼看狮子就要强夺到狮子郎手里的绣球,北长缨才将自己母亲当初对她的一番解释,原原本本地告诉连欶,“舞狮乃是驱邪避害的吉祥瑞兽,象征着神勇和威武,更重要的是,它本身就代表了对外来邪祟的奋力抵抗。”

    就像战士们对家国的守护。

    长见识的连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没有见过殊死抵抗的勇士,没有感受过人间的疾苦,自然体会不到,凡人创造出这些东西时,所饱含的寓意。

    舞狮是第一峰准备的开幕大戏,自然不会只是简简单单地在梅花桩上走两遭。

    而惊喜,就内藏在狮子郎手拿的绣球里。

    当舞狮在空中最后一跃,用嘴叼中绣球后,头部的弟子就使出内力,把布满绣带的球,用力往人群中一掷。

    “哇。”低下观看的人群都惊叹。

    而连欶更是看到周围的弟子都瞪大眼睛伸手去接,好奇的她也跟着伸手。

    只见脸盆大小的绣球直接在空中爆开,从里面掉落了无数个灵力堆砌的珠子,像是在黑夜里爆发的太阳,夺目炫彩。

    幸运的连欶是那一小堆人里唯一一个接到灵力珠的人,以她为中心的数个弟子都向她投来羡慕的眼神。

    “连欶,这灵力珠可是好东西啊。”

    看着师兄们都夸赞自己手里的琉璃宝珠,连欶疑惑道:“好在哪里啊?”

    不过是个会发光的珠子,她在仙庭见过一大把,那些个仙君就差恭桶都装上灵珠了。

    “看你不知道了吧,来来来,把灵力珠给你师兄我,我给你说道说道。”连欶侧后方的师兄就要伸手去拿她手心里的珠子,但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君让尘给执剑挡了回去。

    “这是浮幕宫自然凝成的灵力珠,佩戴者无论走到哪里,它都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

    君让尘的话倒是让连欶和北长缨小小惊讶了一番,毕竟这种可以随身携带的灵力源,可比偌大的浮幕宫中的灵力,看起来方便多了。

    被君让尘看穿小心思的师兄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再给他们解释道:“非也,非也,君师弟,你说的这种灵力珠啊,整个浮幕宫不超过十个,不过连欶手里这个也不赖,就是灵力有限,大概也能撑个半年。”

    只是能撑半年的灵力,也够外面的人为之强夺的了。

    这灵力珠对修仙者确实是件宝贝,但对连欶来说,还不如块糖来得实在。

    她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第三峰准备的歌舞上,悄悄把珠子塞在北长缨紧握的手里。

    微凉的珠子触到手心,北长缨下意识张开手,垂首看着手心里多出来的灵力珠。

    连欶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在想借口拒绝,便急忙表白自己的意图,“我不需要,送你了。”

    北长缨不说话,不是在想借口,而是因为震惊。

    “为何赠我。”这在浮幕宫不算什么,但若是在凡间,小小一颗的价值,就足以保连欶衣食无忧。

    至于连欶为什么要给她,可能是出于讨好,也可能是出于善良,但最大的可能,是她真的不在乎这些,“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

    这种让人眼红的东西,北长缨并没有跟连欶争执到底接不接受,她将在暗夜里闪着光彩的珠子放进袖袋里,好好保存着,算是提醒她,不能再做伤害连欶的事情。

    第三峰准备的乐器群奏响彻云霄,而十几人组成的乐队就立于归庸殿二楼,谢炤清更是将终日束起的发髻散开一半,像极了世家公子哥,但却是饱读诗书的那种。

    恢弘大气的《望秋鸿》在谢炤清的一声琴音中拉开序幕,这是一位世外高人所作的曲,出处就在平章阁的音律房。

    还是谢炤清无意间看到的曲谱,便摘抄下来将其在今日演奏。

    而这首被尘埃掩埋的曲子才得已问世。

    若说谢炤清为何选此曲演奏,他当时是这么说服游无极的。

    “师尊,一曲一情,但此曲却不然,这首《望秋鸿》不是为情所作,而是为人所作。”

    他这番话把游无极说得云里雾里,“什么为人为情,为师不懂这些。”

    看师父不理解,谢炤清干脆就用手边的古琴演奏了一个开头,曲毕,他问道:“师尊眼前,可看到了什么?”

    游无极自琴声一出,就看到了自己少年时放牛吃草的画面,当真让他无比神往。

    所以他一拍腿,就让谢炤清下去排了这首曲子。

    故而,这首《望秋鸿》乃是为人所作,因为千人千情,人各不同。

    此曲一出,无论是爱恨情仇,家国天下,或是小民小义,都悉数饱含其中。

    而谢炤清浓烈的情感更是将这首动人的曲子推向高潮。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陷入各自的沉思。

    有人思家,有人盼爱,有人忆苦,有人思甜。

    不过连欶却想起了裴胄,想他虽然蛮横不讲理,冷漠不通人情,但对她确实是一次次的保护和纵容。

    她想,如果她真的回了丹霄神岛,最舍不得的人,应该就是裴胄吧。

    一曲毕,低下的众人皆久久不能回神,连欶更是对谢炤清赞不绝口,“怪不得云非鹤说谢炤清身上没有铜臭味,原来是被琴音渲染的。”

    听见连欶的话,北长缨便想到谢炤清明明腰缠万贯却钟爱诗书音律,确实如云非鹤所说,没有铜臭味。

    周围大都是打打杀杀的糙人,所以对突然生出的文雅之士谢炤清颇有怨言,“只会舞文弄墨的男子,又怎么能保护心爱的姑娘。”

    身为女子的连欶和北长缨在听到后,却不满的同时皱眉,不过还没等连欶开腔,北长缨先一步说道:“只有懦弱的女子才需要保护,再者,谁说舞文弄墨之人,他日就不能为心爱的女子提起刀剑。”

    她这番话简直让连欶佩服地五体投地,直直冲北长缨孤高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

    别人说这么张狂的话很可能会被反驳,但北长缨说,却不会。

    她在龙荒的事迹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谁人不知龙荒女将军带领数万族人杀出重围,守卫疆土的事情。

    谢炤清在高台上一眼就看到了立在人群中的北长缨,以及她身边不断张望着的连欶。

    本以为自己心念的姑娘会朝他看来,结果只有热心的连欶冲他挥了挥手。

    他则礼貌地冲连欶笑了笑。

    等到第四峰表演时,就变得十分无聊了,因为他们峰的弟子直接来了一出话剧。

    演得不是别的,就是他们峰长老葛藟的英勇事迹。

    先是治病救人,后是加入浮幕宫,再又不断研制丹药救人。

    早就看过八百遍的弟子连剧情都背了下来,“年年都是这一出,可是省得他们想点子了。”

    不是第四峰不愿意表演,主要他们根本没特色,总不能把自己峰种的药材,每天炼制的丹药拿出来展示吧。

    不过还有一个人看得津津有味。

    那就是连欶,她在第四峰的弟子演到葛藟炼丹救人时,就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葛长老他炼的丹这么奇怪。”

    但无人能够解答她的疑惑。

    终于熬过无聊的话剧,大家也十分期待第五峰能带来什么惊喜。

    而连欶更是整个人站到了第一排,就等着看朱华希和徐行出彩。

    镜辞作为第五峰的长老,其最擅长的一是阵法,二是剑术。

    所以他就教了弟子几个简单的变幻阵,供他们表演用。

    而这种阵法的玄妙之处就在于,执剑的弟子们可以通过快速转换身形来一齐发力,让阵法形成不同的样子。

    而外间的人只能看到快如飓风的弟子衣袍,而看不到他们的具体结诀手势。

    看着空中快速掠过的身影,他们的在移动的同时,阵法也已成。

    开始由最初的山门,再到归庸殿,随后是各峰的峰顶主殿,最后定格在俯瞰的浮幕宫视角上。

    若说这场表演谁最激动,那当属宫主百川流,他对镜辞的这番好意可是受用的很,当即起身鼓掌。

    而在他之后,所有人都鼓起喧天的掌声。

    第五峰参与阵法的弟子收回佩剑,在空中朝着宫主和几位长老的方向,浅浅行了肃拜礼。

    至此,属于浮幕宫的年节走完,而代表新年的钟声,也在第二年的凌晨响起。

    早就从匽都赶来陪连欶过年的裴胄,此刻正站在归庸殿对面的山峰上,看着亮如白昼的归庸殿。

    “当真热闹。”数不清心头的纷乱,裴胄干脆移身到连欶回清漳小馆的必经之路等她。

    但半响后,几乎所有弟子都回到了各自的居室,裴胄依旧没有等到连欶。

    他这才慌忙地动身找寻。

    却在走到第四峰山脚下时,碰到了外出做任务回来的云非鹤。

    “这位师兄可是去找连欶?”

    裴胄看了一眼明知故问的云非鹤,只一眼,就差点把疲惫不堪的云非鹤给吓掉半条命。

    “要我说,她最有可能去了清漳小馆后面的密林里。”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去那里,但云非鹤在最初找她时,十次有九次连欶就蹲在树下念念有词。

    知道连欶没有什么危险,裴胄这才收敛了眉梢的寒意,甚至对着云非鹤说了一声多谢才闪身离去。

    捶了捶爬山爬到膝盖都酸痛的腿,云非鹤怀里揣着葛藟嘱托他带回来的药盒,举步上了第四峰。

    而裴胄也确实在清漳小馆后面找到了坐在树下的连欶。

    只见她穿着艳而不俗的衣裘,孤身坐在苍天大树的树干上,像极了树中的精灵。

    踩着湿软的树叶,一身玄青衣袍的裴胄站定在连欶面前,现在的他们,不似初见时剑拔弩张,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看连欶耸拉着肩膀,裴胄就在树前扶着自己的膝盖,缓缓蹲下,“为何不回去休息。”

    连欶早就知道裴胄来了,她应该高兴的,因为她这几天一直期待着他能来。

    但自她一人孤身回到清漳小馆后,看到清冷异常的院子,就怎么也不愿踏进,反而转身来了后山。

    仰头望着漫天的繁星,连欶却只看到枯木枝头,“裴胄,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如果是其他人半夜不睡觉和他讨论鬼神问题,裴胄一定会送那人亲自去见见。

    但问题是连欶问的,他知道,有时候她的想法很跳脱,但也会如实回答,“我信。”

    他不仅信,他还知道,神并不爱匽都人。

    连欶很少有直视裴胄的机会,所以她还略微有些不适,借着夜色红脸说道:“那你见过吗?”

    裴胄半支撑的膝盖跪地,像是虔诚地跪在绛台神殿前,而此刻,他却任由自己跪着心里的不可言说。

    他不知道连欶为什么执着于神这件事,但他还是耐心回道:“没有。”

    如果人间真的有神,又怎么会让凡人这么痛苦。

    其实连欶一直在想,既然人间无神,那么仓旼爷爷又是怎么知道人间世的呢。

    所以在裴胄来之前,她就想通过整个浮幕宫最高的树,来将自己的疑问带给仙庭的仓旼。

    只是他不会听到罢了。

    释然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连欶起身拉过裴胄的手臂,“很晚了,我们走吧。”

    反正明天一早,她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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