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叶九走后,众人又收拾一番才且上路,雨还在下,好在雷声已经停了,众人骑马的骑马,行走的行走。

    那仆从裹了一身富贵衣物,趴在凳上真如发了大病一般,与他同车的几个丫鬟偷偷的笑话他,这人前些日子因姜舟怕狗一事才笑话过姜舟,如今轮到他被人笑话了,便有些恼羞成怒,仗着身上的这身衣裳令笑丫头与他捏肩揉腿。

    姜舟在一旁坐着,一时却是仍想着方才那句。

    ……三年前七月七晚东山寺外,西李桥畔松山谷的叶宁姑娘。

    这……怎么叫护身符。

    况且既是不要与外人分说,干什么又要告诉自己。

    他一行人冒雨走了许久,途中甚是坦荡,

    大当家的心里犯嘀咕,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

    小路道路泥泞,崎岖难行。

    叶九一辆马车装了三五人,略显笨重,慢悠悠的如老牛耕地,她坐在马车前头驾着马车,依着那探路的画上的地图来看,已是离前面城池不远了。

    一路风平浪静,毒虫见了许多,猛兽还没有见过一只。几个伤患都是昏迷不醒,就只有姜老爷能多张嘴。

    那姜老爷子向来审时度势,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得罪了镖局的人,怕是再落不着什么好,但这青年不一样,这叶姓的青年是他花了大价钱雇来的,且这段时日甭管虚情假意,自己可是待他不薄。

    他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趁着此时就他二人,便暗搓搓的说了些闲话。道是他虽然知道此事,却不是故意欺瞒,他自个儿为人正直,街巷里哪个不说他是个好人哩?

    “老夫不过是想去探亲罢了,不想怎么还生出这般事端?”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再说不过一个歹人罢了,那孙大当家的乌泱泱一群人,竟是连个人都抵挡不住,也太没用了。”

    叶九在前面驾车,轻笑一声,问:“老爷子,你这是惹了哪门子的马蜂窝?那钩子,你是怎么招来的?”

    姜老爷便忽的住了声,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哎,做生意嘛,哪有不得罪人的时候。”

    这雨下了多时,终是停了。叶九摘下斗笠,一阵风吹来,林子中沙沙作响,她耳朵灵便,忽的听见了几点动静,有动物呲溜从头顶上窜了过去,马儿在前面打着响鼻,地上马蹄泥泞。

    他手握缰绳,起了警觉,那姜老爷还在吧嗒吧嗒喋喋不休说着闲话。

    “那大当家的实在不是个实在人,要了老夫这般银子,又死了老夫这么多匹马……”

    他嘀咕了片刻,叶九忽的从腰间抽出长剑来,姜老爷唬了一跳,还不知他要干什么,呀的一声还没叫出来,电闪雷鸣间,只听得咣当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被当的一声弹开,噗通一声落到周围泥水里,叶九又反手一挡,将钩子与来人一同挡了下来,又翻手一滑,那剑就顺着尖峰往手指上落去,来人未料她反应这么快,差点被她削了指头去,赶忙松手后撤,一跳翻出马车数尺之外,刚抬起头,只见一个剑尖冲将过来,他唬了一身白毛汗,猛的一偏开脑袋,那剑尖顺着他的头皮砰的一声刺进了树上,翁的一声振动不停,片刻后才消下力来。

    “啊!”姜老爷一头栽倒在马车里面。

    叶九勒紧缰绳,使马儿停了下来。

    “……。”来人生的精瘦黝黑,蓄了一小点山羊胡子,舔了舔嘴:“小白脸,你这般身手……师从何处?”

    “无名氏。”

    山羊胡子头上青筋一跳:“你这小白脸,怎得这么不尊江湖规矩,不敢报上名姓,是那缩头乌龟不成?”

    “随你怎么说。”

    山羊胡子头上青筋又连蹦了几下:“你他娘的兔崽子,上次胜负未出,快快下马受死。”

    姜老爷子在缩在马车里哆哆嗦嗦,叶九从马匹上站起来,有点惊讶:“你是冲我来的?”

    “当然,爷爷我看上的猎物,何时有跑的时候?”

    “……你……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又如何,小白脸,你再使唤你那软绵绵轻飘飘的剑法试试,我今日且要你好看!”

    “……”叶九皱着眉,勒马下车,车中姜老爷哆哆嗦嗦,忙道:“叶少侠……”

    却见那青年反手从背上取了钢刀,用手指卡住,刀尖向下。

    “老爷子你动不了,退下我便不伤你。”

    山羊胡子听了便恼:“好小子!你当你是哪根葱,敢在爷爷跟前大放厥词!”话未说完提着武器冲了上来,叶九拿刀去迎,她一手刀法行云流水,利索而强势,二人转瞬间便斗了三五回合。

    姜老爷缩在马车里,只听外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伸了头去看乃是一片刀光剑影。

    山羊胡子使唤两把钩子,最善以柔克刚,当时孙大当家的一手好刀法硬是给他逼的使不出来,如今眼见这小子拿了刀竟也是这般横冲直撞,心里不禁暗自嘀咕,但是只斗了几回合,就察觉催生出不对来了。

    上次他剑法轻盈,使的乃是缠斗的法子,今日横劈竖砍又快又狠,那钢刀冲在兵器上翁的作响,他竟是两把钩子只顾着遮挡,再腾不出手来。

    他娘的嘞,这小子……好生凶残!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那青年一刀劈来,他伸手便挡,两只手顿时震的虎口发麻,且尚且抵挡不住,差点断了他的脖子去!接连三五招,虎口处就渐渐粘腻,一力破十会,那架势是风雨欲来,山崩地裂之势,那一手功夫急如骤雨,又猛如凶虎,坚硬如顽石,那吴钩子焦急惊讶之余,忽然催生出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来。

    这熟悉感突如其来,而又莫名其妙,好似刻在骨子里的,让他又惊又怕,他两腿战战,脑子里迷迷糊糊,还不晓得为何会怕,但此时手上渐是不力,对方却有越急越快的趋势,他惊的满头大汗,仗着土地泥泞,青年顾着脏污,趁着一个空隙,鼓着力气,忙一个闪身退到数尺之外的大树底下去了。

    青年脸上清爽,身上依稀干净,笔直如竿子似的站在地上的草叶上,眉眼娟秀,宽袍长袖,儒雅随和。山羊胡子冒着一头大汗,只是顾不得擦拭:“你小子。”他咽了口唾沫,喉头发干,此时才渐渐反省自己的鲁莽来:“我们原来见过吗?”

    这原是没打算听他回答的,却不料青年歪了歪脑袋,竟是点了点头,山羊胡子只觉得心跳如雷,口中干涩,嗓子眼里发疼发苦,四肢沉重也不晓得疼痛了,却仍是想不起来何曾见过这年轻人。

    他走江湖也有多年了,见过的人那么多,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功夫在自己之上,江湖何时出了这么个人?

    他见青年提着刀又要过来,眼睛一抽,直接使了轻功窜进林子里,不见了。

    那姜老爷担惊受怕了这么长时间,眼见如今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忙道:“少侠别让他跑了!”

    叶九却是伸手一挥,将长刀入了鞘,回了马车。

    “你怎么不去追?!那可是个大麻烦!若让他跑了,少不得我们麻烦!”

    “他轻功比我好,追不上。”

    “你不去追你怎么知道?!”

    叶九擦着溅在身上的一点泥土,看了他一眼,老爷子着急的头上直冒汗。

    “我要是去追他,你怎么办,老爷子,这儿可不是城里,四周可都有虫蛇,又有野兽。”

    “可,也不能不追啊。”

    叶九看着他笑了笑,那姜老爷子气势一短,这才泄了气,但仍止不住的可惜:“多好的机会……”

    秋冬季节天黑的早,天色未黑她一行人就已经进了城,叶九寻了一处医馆,才算将伤者安置了下来。

    此时人困马乏,叶九昨夜一夜几乎没睡,现在进了屋忽然暖和了,就有些犯困,但此时另一行人还没到,于是她也只能忍着,只在城中等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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