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分路

    姜舟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耳边有女子轻轻的啜泣声。

    ……

    山上小屋里,丫头端了点心过来。

    床上趴着一个白玉雕琢粉团捏就的小孩子,四五岁模样,抹着眼泪。

    “小公子快别伤心了。”那丫鬟安慰道:“大人哪里舍得你受疼呢,只是你今日没练字,还偷偷跑出去玩耍,大人一时气不过,才冲动打了你……背地里指不定他多心疼呢。”

    “可是……”年幼的姜舟眼里含着眼泪,水盈盈的,委屈极了:“可是旁人家的小孩子都能出去玩,我为什么不能?”说着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用胖乎乎的手背抹了两把也止不住。

    “小少爷……你与他们怎么能一样呢,他们不过是些……而你……大人学富五车,你将来也是要考状元当大官的,”小丫鬟安慰他。

    正这般说着,门口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走了进来,丫头连忙福身:“大人。”

    男人向她摆了摆手,那丫头便听话的出去了。

    “可知错了?”

    孩童趴在床上,气鼓鼓的将脸往床里面一撇。

    “我没错!”

    男人不喜:“你今日没有学习,此为一,你不听话,偷偷溜出门玩耍,此为二,如今受了罚,你还这般委屈?”

    “可是为什么他们可以出去玩,我就不可以?”

    “……他们?是指你在外面认识的孩子?”

    “是。”

    男子沉默了许久,他皱了皱眉,想起方才旁人与他说的话。

    “大人,小公子才几岁啊,正是爱玩的年纪,您吃也要管他喝也要管他,白日里又要他背书又要他写字的,未免对他太苛刻了些,要知道,寻常似他这般大的,玩泥巴还嫌早哩。”

    想到此处,他似是叹了口气:“舟儿,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与他们相比?”

    “可是……”

    “没有可是,你这几日就闭门思过,好好反省反省吧。”

    门嘎吱一声关上了,屋里只留他一个,姜舟在床上差点哭背过去气去。

    ……

    他睁开眼睛,黑暗的环境里,只能听见身边女子的哭声。

    “呜呜~少爷,你莫睡……”

    眼前漆黑,门外雷电一闪,头顶上的蜘蛛网便显了出来。

    风声呜咽,咔的一声吹折了门外的一棵歪脖子树,破庙里四处漏风,那漏风处被人用木板挡了,屋外雷声滚滚,大雨磅礴。

    很难想象这个时节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雷。

    破庙里杂乱破败,一行人方才淋了雨,急匆匆的才到此处,还没来得及生火,屋里有几个镖头来来回回拾了好些木头木板摞了起来,一人拿了火折子趴在地上吹,另有许些人坐在一旁休息。

    “真他妈的晦气。”孙大当家的抖着腮帮子,右边光着半只膀子,露着扎实的肌肉,肩膀处血淋淋的,旁的一个人给他包扎。

    “你光说是带着一家老小去探亲,害怕山路崎岖,路远艰难,你怎么不说你得罪了人?还招来了那什么钩子?!”

    与他包扎的那人抬起头补充:“是吴钩子。”

    “对,是那外号什么钩子的!”

    他口中的姜老爷也气:“老夫行商多年,谁晓得会不会得罪哪个去?倒是大当家的你,左右不过是去探亲罢了,寻你来护镖,怎的忒不济事,还丢了我三辆马车跟好几匹马!”

    “你说什么?!”大当家的怒目而视,眼睛瞪的老大。那姜老爷本就心虚,被他吼了一声,背上就渗出了一身冷汗,但他既是付了银子的,总要有点底气,于是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声厉内荏:“老夫不与你计较。”

    反是那与大当家的包扎的人说话了:“姜老爷,你这般说话倒像是我们的过错了,是,咱们收了银子是该送你到地方,只是瞧着今天那模样,你分明是知道有人盯上了你,只瞒着我们玩耍,你说要是惹了寻常小儿也就罢了,可那吴钩子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杀手,他说要掂了你两根胳膊就绝不会少一根。”

    “你当初来找时候只说是探亲,说是路远担心,俺大当家的因生路而有顾虑,你却是千求百求的……你若是早说了此事,便再使唤钱,大当家的又怎么会同意?”

    姜老爷子气的胡子动了动,外面狂风暴雨,吹的屋中木门直响,屋中破败,佛像落了灰尘,高坐堂中,慈眉善目,俯瞰众生。

    破庙后面有一处空地,可遮风,那莲儿坐在地上,扯了一方手帕给姜舟擦脸,旁坐着的姜家仆从觉得晦气,瞧了一眼,稍稍离他远了些,莲儿不停的抬头去看,半晌,果真从拐角处过来一个青年。

    莲儿此时只认得他,忙起身过去,悄声叫了声。

    “叶少侠。”

    “怎么了?”青年转过身来,嗓音干净。

    “二少爷他病了。”

    “病了?”

    “是,刚才下雨时候无处遮挡,跑的又急,风又大,一时给冻着了。”

    是了,方才打雷又下雨,除了那几个在车上从未下地的女眷,其余人大都淋了雨,外面又这么大的风,这样冷,那小少爷自然是顶不住了。

    青年嗯了一声,与她一起过去看,黑暗里只能分辨出那小少爷脸上的一点白色,叶九探手去摸,额头发烫,四肢却冰凉。

    屋外轰隆一声雷鸣,又听见咔啪的响声,雨点骤急,天气忽地冷了起来,叶九没有多想,她身上衣衫干净,便脱了外衣给他裹了,将人抱了起来。

    不远处一行人终于将篝火升了起来,旁侧有人搭了灶台做饭,孙大当家的坐在篝火前气的咬牙切齿,他一动胳膊,咬牙切齿:“疼!”

    给他包扎的白面书生瞥了他一眼,他是镖局里的医师,叫顾青的,他见那大当家的叫唤,心里不爽,手上一使劲:“知道疼就别瞎动弹,待会再松开了,累的还是我。”

    孙大当家的怒目而视,顾青浑然不怕,直勾勾的瞪了回去,那孙大当家的没个台阶,想再发火,忽地看见叶九过来,态度便好了许多。

    “小九,怎么了?”

    “头儿,着了凉,起热了。”

    那大当家的抽了抽嘴角,笑了一声:“哈,怕不是被人给吓的。”说罢不屑的又多看了姜老爷一眼,意有所指:“还真是随老子,是个出息的样儿。”

    姜老爷抖了抖胡子,什么也没说。莲儿逆来顺受惯了,又怕多生事端,只呆在后面抹眼泪。

    “好了好了,别哭了。”顾青语气不善,叶九蹲了下来,他便抬了眼皮看了看。

    “呦,好漂亮的小家伙。”顾青态度顿时转了个来回,伸出手往他脸上一摸:“哎呦,可不轻哦。”

    屋外,黑云压城,狂风呼啸,雷声打的震天响。

    叶九摸了摸少年烧的绯红的脸蛋:“怎么办,可危险吗?”

    “没事,不过是个小烧……”他说到这儿,忽然迟疑了一下,四周阴冷潮湿,又脏兮兮的,破庙有漏雨的地方,滴滴答答许多肮脏的泥水——这实在不是个治病的好地方,别的不说,连药都带的不够。

    叶九也知道他的意思,她摸了摸男孩的脸颊,抱着人坐到了篝火前面,此时天寒,篝火只这么一处,但他坐在前面也没人多说什么。

    那姜宝儿在后面极为怨毒的看着,姜大夫人见他不如以往活泼,不由得担心:“儿啊,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姜宝儿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这种事他嫌丢人。大夫人见他如此,便以为她宝贝儿子是为老爷子贬低自己而捧高姜舟的事生气。

    夜半,顾青留下守夜。

    此遭所幸未出现死者,却有负伤的,夜半,那镖局里有两个人烧的昏昏沉沉,使了药也不见得好,使了药也不见好,大当家的火急火燎,急得嘴上起了好大个燎泡。

    “此番出行当真不顺,老子就不该贪图这个钱。”孙大当家的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此时后悔也没用,自己带的药物毁了大半,外面又是瓢泼大雨,漆黑一片,哪有行医问药的去处?

    众人累了一天,夜间留了守夜的各自去睡了,那小白脸顾青忙了一晚上也不敢休息,直到了三更时候他才往篝火前一坐:“累死了……老爷子这两个儿子的倒是……”

    那大的虽是无碍倒也吓了个不轻,正缩在女人堆里瘪着嘴不敢说话,这小的更是差劲,直接给吓病了。

    他嬉笑了一声:“姜家这般大的家业,就要落在这两个小崽子手里。”他声音压的低,只叶九在他旁侧听了一耳朵,那语调幸灾乐祸的模样,是在说:这么大的家业,两个小子忒的不济事,可是有好戏看。

    “小九哥。”这顾青也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年纪倒不一定真比叶九小,只是仗着他脸小面嫩,叫起来不磕掺罢了。

    青年笑了笑,也没解释说这小少爷一向身子骨弱,病殃殃的缘故,只将手指碰了碰怀里少年的额头,顾青忽然觉得如此没什么意思,便换了个坐姿,又问:“小九哥,昨个见你武艺那般厉害,你师从何处?”

    “惭愧……功夫是从一个老道士那里学来的。”

    “老道士?”

    哪里的老道士这般厉害?

    “是,我师父他只是个道士。”

    二人闲聊几句,顾青越看他越顺眼,觉得此人心性不错,又是武功高强,且现如今无家可归,正无处可去,何不拉他入伙哩?

    于是便问:“哥哥觉得我们三川镖局如何?”

    “嗯?”叶九一愣:“人多热情,潜力十足,未来可期。”

    顾青听得他如此夸赞也是高兴:“你先前曾说过,你行走多时,也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哥哥看咱们镖局如何,你与其行走江湖,走南闯北的,又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如待到此番事了了,你暂留咱们镖局?走镖时候也可走四方,多见识世面,也省得一人行走,多有危险哩。”

    叶九听罢,笑道:“我倒是想来,只怕大当家的不应。”

    “嘿,你若是答应了,他指不定心里多乐呵哩。”

    “真的?”

    “当然是真的,大当家的可是稀罕你哩。”

    “既然如此,待我处理完了私事,便来找你,那时可要拜托你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顾青未想到他竟如此轻易的应了下来,一时间很是高兴,想再多问两句是什么私事,但也知道不可得寸进尺的道理,于是只等下次。

    一夜众人都没好好的休息,又是照顾伤患,又是担心那贼人夜半再来,叶九将姜舟的湿衣服脱下,烤干了再给他穿回去,篝火前热腾腾的,有人递了热水来让他喝下。

    地上湿寒,叶九只抱着他,一夜担忧,不过好在到黎明时候已是呼吸平稳,好了许多。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也没有停的意思,大当家的看着那雨心中忧烦,这雷雨昨天晚上让那吴钩子不敢来,今天却挡了他们的路,让他们走不了。

    队中有伤者,众人焦虑不已,快午时了也不见那雨停止,大当家的往外探看数次,眉头紧皱,终是拍板道:“咱们待会就走,冒雨也要走……。”

    “可是……怎么走,你瞧这雨下的,必然是走不快的,要是路上再遇见了歹人,如何能行?”

    孙大当家的想起之前叶九提到的。

    “那就分开行走。”

    “怎么个分开法?”

    那大当家的道:“分两路行走,一路趁着雨色先走,带着病者,快马到前面镇子里面求医问药,另一路带着马匹行李,以及诸多女眷,殿后作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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