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户籍科出来，许菱手上多了几份资料。他跳上车，把资料顺手递给副驾驶上的阮东升：“来，借一下你的‘第六感’。”

    “啥？”阮东升似乎没听懂乔储的话，随手接过那叠资料：“这——也太草率了吧？”

    “光是在尧市差不多符合条件的‘徐影’就有七个，总不能真的一个一个去找吧？”乔储说着，拉过安全带系好，俨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我脑子现在有点乱，你来！快点！”

    听了这话，阮东升便低头在那几页资料中翻找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从中抽出一张：“乔哥，这个！”

    乔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清楚地看到了三个字：加拿大。

    他的视线又攀着表格向上方的照片看去——长发、柔骨、妙容姣丽，看上去简单又青春。还有那个地址：清潭路56号，Been-with咖啡。

    两个人的第六感瞬间重合：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徐影。

    确定方向之后，乔储便发动汽车，朝清潭路驶去。

    这里并不算拥挤，尤其在下午的这个时间；咖啡馆周围更是安安静静的，就连树叶都懒得被风吹动一下的感觉。

    乔储停好车，却不着急下去，因为他远远看见咖啡馆门口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乔储认得出，正是刚刚在资料里看到过照片的那个徐影；至于另一个，同样是个女孩子，只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怪怪的——

    一身全黑的装束：黑色的皮衣，黑裤、黑靴、黑手套，正半坐在身后一辆看上去野性十足的巨型机车上；乌黑的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发尾如同吸足了墨汁的毛笔般油亮笔直；她手里拎着头盔，正和徐影说着什么。

    乔储对着那个方向越看越清晰——怎么这女孩子身上透出的那股子戾气，如此熟悉呢？

    大概是乔储的视线太强烈了些，那女孩子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朝视线发出的方向看去，正好撞上乔储的视线。

    对视的一瞬间，乔储瞬间反应过来：这股子熟悉的戾气跟奚壬身上那股如出一辙，再加上这副眉眼——这个女孩子，就是方平。

    此时的方平也仿佛看出了乔储的身份，她倏地站直身体，随后“呼”地转身，一下子便跳上了身后的重型机车；扣上头盔，利落地发动。

    眼见方平准备逃走，乔储也做好了调头去追的准备。

    “是方平！”乔储对阮东升说道，“徐影交给你，通知局里尽快支援，保持联系！”

    阮东升连忙下了车，方平却已经一溜烟窜出了好远。

    乔储紧随其后，追了上去，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闹市区。

    方平熟练地驾驶着那辆与她身型极不相称的重型机车在路上狂奔，不时地走个小岔路来试图摆脱乔储。

    乔储的车远不如机车来的轻巧顺便，再加上方平又是亡命之徒，追逐中甚至有一次差点出了危险。

    前方，发动机仍旧呼喊得底气十足，乍听上去，倒像是在嘲笑紧紧跟在后面的乔储。

    正紧张的时候，乔储突然认出了眼前的这条路：上午的新闻，这条路的尽头正在抢修，无法通行。

    看着前方仍旧全速前进的方平，乔储窃喜：看来她并不知道。

    眼看这条路到了尽头，前方牌子上“道路抢修，禁止通行”的预告牌已经近在眼前，方平却突然转了方向，一头扎进了右侧一条人行道。

    这里靠近居民区，道路一旁还有个刚建成不久的小公园。

    秋冬相接之际，公园里的树大都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干直指蓝天；石板路上空空荡荡，只有河边坐了几拨“钓客”。

    乔储的车几乎是擦着马路牙子硬挤上来的——没办法，已经追到了这里，当然不能放弃。

    方平的车经过刚刚的急转弯稍有减速，见后视镜里乔储的车还在，于是车身一直她便急忙加速；就在她准备继续全速向前冲时，突然从公园出口处跑出了一个小女孩。

    公园入口处的两排冬青树翠绿挺拔，刚好挡住一部分视线，待方平看清楚那个小女孩时，阻止事故发生俨然已经来不及了。

    紧随其后的乔储看到眼前的一幕紧张到也几乎停了心跳，还有紧接着发生的那一幕——

    方平居然选择了全力减速，随后，就是刹车的阻力被重型机车的惯性击败的结果：车子“哐嗤”一声摔倒在地，然后打着旋儿在路面上擦出去足有四五米；方平也被甩了出去，在地面上滑出老远。

    所幸戴了头盔，方平看上去伤得不算太重；她翻身坐起，斜眼看着那个已经被这个场面吓愣的孩子。

    乔储下车小跑上前，边安抚着孩子和家人，边果断控制住方平。

    这边，徐影已经在警局的休息室坐了足有半个小时了。她的手始终揣在口袋里，因为手里攥了样东西，奚壬的东西。

    这是沈未出现那天，奚壬亲手交给她的。

    对于这个东西，当时奚壬交代了一句话：把它收好。

    徐影对奚壬的感情算不上深厚，反倒是依赖的成分更多些——过去的九年时间里，奚壬给了她太多关于爱情方面的建议。

    徐影明白，她给的建议总是以不受伤害为原则，尽管那些对徐影来说没起到多大作用。

    可也正是奚壬的这份“隐晦的关心”，才让徐影觉得更加难能可贵，也因此，对这个奚壬第一次开口要求她帮的忙才格外用心。

    她又想起昨天半夜里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奚壬对这个东西的“处置方案”——可以把它给任何人，除了方平。

    所以刚才，方平来找自己说要找的东西，就是这个吗？

    另一边的方平，则是刚被带进审讯室。

    她随意地坐在椅中，右手摆弄着左手腕上刚刚缠上的绷带，一脸的不屑一顾；眼神也傲然又张扬，似乎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并不关心。

    看到乔储进来，也只是把眼皮略掀了掀，甚至都懒得做个表情出来。

    “刚刚的情况，紧急制动是最蠢的做法，那么快的车速，你很有可能没命的。”乔储对她的傲慢毫不理会，率先开了口：“不过，倒是要谢谢你，算是救了那孩子。”

    听了这话，方平笑得很是不屑：“怎么，现在流行这样表彰优秀市民了吗？就在这里？”

    说着，她转着手指尖，指了指严肃又压抑的审讯室。

    乔储慢慢来到方平面前坐下：“问得好。”略一顿，他接着问道：“小姐贵姓？”

    “免贵姓方，方平。”

    “哦，方小姐，怎么刚刚，您——见了我就跑呢？”乔储的问题很直白。

    方平笑着，笑容里还不忘和着疑问以及惊喜：“哦？原来这么巧啊？！我可没跑，不过是刚好警官您跟我顺路罢了。”

    这回答一时间倒是让乔储挑不出什么问题来，也刚好把他进来之前对方平的猜测做了确认——这个方平，好像就吃定了警方手里没有关于她的证据。

    看着眼前的方平，一脸小人得志后的嘴脸，乔储淡然地抬眼看了下墙角的摄像头。

    两分钟之后，阮东升敲门进来。

    这也是乔储进来之前跟阮东升对好的暗号。

    “乔哥，”阮东升佯装伏近乔储耳边，可这“耳语”的声音在安静的审讯室里却异常清晰——“指纹比对结果，证实现场那枚扣子是奚壬的，你看，咱们行动吗？”

    “好，”乔储应着，“通知弟兄们待命，十分钟之后出发。”

    方平一脸平静，却竖着耳朵把刚刚这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尤其那几个关键词：奚壬、指纹、纽扣、行动。

    她不由地暗喜，自己用的这一招简直完美；那么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全力把自己开脱出去——而她的筹码，就是奚壬说的那句连方平自己都深信不疑的话：现在在尧市，没有人认得方平。

    阮东升得了“命令”，转身走了出去。审讯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今天凌晨康都小区发生了一起命案，我们怀疑跟方小姐有关，请您配合我们一下——今天早上五点到六点，请问方小姐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乔储一口气说出缘由和问题，根本不给方平丝毫考虑的时间。

    方平显然还没从刚刚的窃喜中完全清醒，她轻轻一愣：“你怀疑我？不是已经确认扣子上的指纹是奚壬的吗？……”

    可是，即使没有任何人打断她的话，她的疑问也还是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她看到了面前的乔储已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乔储微笑着点点头：“方小姐，看来对案发现场很了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