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秦復高中状元,四面八方的恭贺全都涌来,长公主府和秦宅的门前拜访之人流水一般。

    他们有一部分是来送薄礼庆贺,有的是来邀请秦復参加宴饮,有的则是来说媒。

    凡是上门来说媒的,秦復全都拒绝。

    长公主瞧他自从殿试放榜就心情不太好,打听之下知晓是因为蓝姑娘一句话不留回蓝门心中不痛快。

    叫来江津询问,江湖上并没有关于蓝门的特别消息,应该是蓝门内部的一些事情。

    大晋有规定,给这些即将上任的新科进士一段时间假,每个衙署不同,大致都会在七八月份到任。主要是让这些新科进士衣锦还乡,给父母亲族报喜,告慰祖宗,或者处理其他的事情,以后能够安安心心当值。

    秦復也准备回乡一趟,只是这一趟不是去炎州府丰县清平村,而是去星罗城。他顺路让人带着一些东西去清平村,感谢乡亲当年的照顾。

    他自己马不停蹄直奔星罗城。

    自从当年从星罗城逃走,他有五年多没回,却未想刚进城门的时候,守卫还能够认出他。这眼力和记忆,着实让秦復惊叹一番。

    在秦府门前跳下马,立即有几名弟子迎上来见礼。

    “少主怎么忽然回来了?”

    “惊不惊喜?”秦復大咧笑着拍了拍守卫弟子,大步流星朝大门走,“城主在府中吗?”

    “属下当然惊喜,不过城主不在城中,前些天南下去蓝门了。”

    秦復忽然顿住步子,那名弟子差点一头撞上去,见到秦復脸色不对,忙解释道:“城主说有要事要亲自登门,但是并没有说是何事,属下不敢多问,少主见谅。”

    秦復回头望向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沈柏,沈柏摇头回道:“这些天依旧没有打听到蓝门任何事情,江湖中除了极乐教,再没有任何消息。”

    秦復向那名弟子询问,说法和沈柏一样,此次师父和老爹一起去蓝门,城中如今事情都是迟长老在管。

    他立即去见迟长老,迟长老也并不知道城主此去蓝门所谓何事。

    据秦復所知,极乐教虽然活动频繁,但是却和蓝门极少有冲突,极乐教的总坛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地址,却知道也在保陵府,和蓝门所在也相差甚远,不应该因为此。

    此事是需要蓝门出大力?

    秦復最后决定亲自去一趟蓝门,他已经憋了许久,也正想当面问问蓝丹,为何一个字不留就离开。

    他在感情上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若是蓝丹真的变了心意,他不会强求。若是蓝丹对他还有一份情义,他就要弄个明白,才对得起自己。

    星罗城距离蓝门遥遥千里,秦復快马加鞭赶到蓝门,却得知城主和蓝门主去看赛龙舟了。

    这么有闲情逸致?

    不是来商议武林中的事情?还是武林中的事情都解决了?

    他让蓝门弟子带着自己过去。

    绳湖距离蓝门十来里。他们到绳湖已经晌午,远远就听到喧天锣鼓声和号子声,一浪高过一浪,周围围观的百姓跟着摇旗呐喊,沸反盈天。

    秦復远远就感受到了紧张刺激的气氛。

    岸边抬高的看棚中坐着不少人,秦復在最中间的主棚内看到了城主、师父和蓝门主,同坐的应该是地方官,几人都身着不同规制的官服,头戴官帽。

    几人一边欣赏湖中龙舟赛盛况,一边有说有笑,看上去聊得很不错。

    “城主,这是跑了一千里来看龙舟赛?”燕羽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觉得有点荒诞。

    秦復道:“若真是如此就好了。”至少说明江湖中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极乐教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江湖还是太平的。

    他询问领着他们过来的蓝门弟子,该弟子摇头道:“在下并不知道老盟主此来何为。”

    秦復目光已经在看棚里寻找蓝丹。

    看棚虽然长,但几乎都是每家提前都定下来的。秦復从这头寻到那头也没看到淡蓝色的身影,更别说是蓝丹了。

    “你确定蓝丹来看龙舟赛了?”

    “千真万确,和大师兄、煊师弟一起过来的。”

    秦復朝岸边拥挤的人群寻找,百姓太多,又是挥手又是摇旗,或是将孩子举在肩膀上,阻挡视线,即便是他个头稍高一些,视线亦被阻挡只是能够看到头顶。

    他朝周围看了眼,岸边倒是有不少树,树上此时也爬上去不少人。自己上树找人就容易些。

    他刚到树下,见到蓝煊坐在一根树干上,一双眼紧紧盯着湖中的船只,双手紧紧握成拳,好似在给湖中的赛手鼓劲,全身紧绷。

    “蓝煊。”秦復喊道。

    蓝煊应该是没听到,没有任何反应,视线一动不动盯着湖面。

    “蓝煊!”秦復提高一些音量,盖过周围议论和说话的人。

    蓝煊迟疑了两个呼吸好似才反应过来,朝树下一瞧,正对上秦復昂首盯着他的一双眼睛。他顿时好似老鼠见了猫,惊得身子一颤,脚下打滑,从树上直直摔下来。

    “哎呦——”蓝煊扶着自己的腰,撑着旁边的树干站起来,稍稍弓着腰缓了缓疼痛。

    他一脸紧张不安地朝主棚方向看了眼,结结巴巴问:“盟主怎么来了?”

    “找你算账!”

    “我没犯什么错吧?”

    “你阿姐呢?”

    “阿姐……”蓝煊环顾四周,没有见到蓝丹的身影,他又朝人群中寻找,疑惑地嘀咕,“一直在这儿,我刚刚还瞧见。”

    刚刚还在,自己过来她就不在了,这是故意躲着自己吗?

    秦復的这口气堵在胸口,让他喘不上气来。

    秦復目光四周也寻不到蓝丹,湖边百姓如潮,上哪儿去找一个人。他也不白费力气,龙舟赛结束,蓝丹总是要回蓝门的。

    他问起蓝煊为何不辞而别,是否蓝门出了什么事。

    “没有。”蓝煊回道,“蓝门好着呢,否则家父和老盟主也不会有这等闲情逸致来看龙舟赛。”

    “你的意思,就是故意不辞而别的?”秦復抓着蓝煊肩头质问,因为用了内力,蓝煊疼得五官抽了几下,倒吸一口凉气。

    “盟主,这个事你得问阿姐去,是她拉着我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什么事。”

    秦復生气地松开蓝煊,若不是找不到蓝丹,他何须问他,简直废话。

    秦復目光又在周围人群中扫过一圈,瞥见几步之遥处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穿过,身着粗布短衣,但耳垂处有一团黑,和魏凉杀手同样的标志。

    魏凉的杀手在围剿之下,几乎覆灭,但仍有极少一部分侥幸逃生,随后当地官府私下搜捕,仍有漏网之鱼。未想到这漏网之鱼会来到此处。

    是冲着城主来的?

    还不死心?

    秦復目光紧随着那个杀手,杀手的目光却一直盯着主棚,主棚内的城主和蓝门主等人谈笑风生,目光全都落在湖中的龙舟赛上,这时的龙舟赛也进行到了最紧张的时候。

    不仅他们,就连旁边的士兵和护卫也都将注意力投到湖面。

    周围的百姓更是热火朝天地呐喊助威,为各自支持的龙舟队伍鼓劲,旁边的鼓点也越敲越密集,声音一层叠着一层,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鼓声、号子声、呐喊声达到鼎沸之时,主棚那边忽然冲过去十几名手持长刀长剑的百姓,一招便放到主棚周围守卫的官兵,朝城主和当地官员砍去。

    秦復转回目光间正见到这一幕,凌空越过重重百姓,冲向主棚。

    燕羽等人和蓝煊随着秦復的身影见到主棚中发生的事情,也纷纷紧随而去。

    沉浸在湖面龙舟赛的百姓还在欢呼呐喊,个个亢奋,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主棚内正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斗。

    主棚旁边的棚子和百姓最先注意,个个惊呼,纷纷后退想躲避,奈何周围全是人,根本没有退却的地方,吓得大喊。

    他们的喊声淹没在鼓声和叫喊声中,只有身边的几人听到。

    主棚内,秦復一脚踢翻茶桌,击飞挥剑刺来的几名杀手,又是几招解决了两名攻向官员的杀手。

    须臾间,住棚内的杀手全都被逼退到主棚外,此时涌来两队官兵和蓝门弟子、星罗城弟子,将杀手团团围住。

    这些杀手都是魏凉训练的死士,不仅个个武功高强,且出手狠辣。周围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未免无辜伤亡,众人奋力拦住杀手,将其困在包围圈内。

    秦復从这些官兵的身手上看出,他们并非普通的官兵,个个训练有素,且阵法配合巧妙。因为投鼠忌器,终究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秦復取过地上长剑,冲进包围圈内,蓝门弟子和燕羽、王乔等人皆出手相助。

    十几名杀手终究因为寡不敌众败下来,十多名杀手被杀,只有三名欲自杀被及时阻止擒住。

    此时江面上的龙舟已经全部抵达终点,周围的百姓,还有一部分沉浸在龙舟赛中,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直到主棚内的几位大人打道回府,湖边的百姓才相互传开,得知刚刚发生了一场搏杀,主棚前的地面上还留下一摊摊血迹作为见证。

    秦復也随着队伍一起回城,刚进城门见到鹤翎追过来。

    他身为城主的护卫,今日的情况更应该是在城主身边保护,但湖边时并不在。

    秦復心中猜想今日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似乎一切都是故意布下的局,等着杀手来。

    到了府衙,印证了他的猜想,被抓的不仅有三名杀手,还有一众极乐教教徒,其中一位是分坛坛主,这是比较大的收获。

    极乐教在此地最近活跃频繁,上个月抢劫商船,轰动不小。蓝门也因此受了一些损失。城主此次来蓝门,正遇上蓝门和官府商议此事,便与他们共同定下计划。不仅捣毁了极乐教在此地的分坛,还抓了魏凉逆党余孽。

    商议完正事,众人说起闲话,段大人笑呵呵地对秦復道:“老夫前些天就听到消息,秦公子殿试摘得魁首,高中状元,少年英才,可喜可贺啊!”抱拳道贺。

    秦復起身道谢。

    段大人笑眯眯地打量着秦復,难得的一表人才,他向一旁的城主又夸了几句虎父无犬子之类的话,接着询问:“令郎可有婚配啊?”

    城主笑道:“已经为其定下。”

    段大人又是笑眯眯地抱拳道喜。

    秦復:?

    什么时候?

    谁?

    我怎么不知道?

    把儿子卖了?

    “爹……”他张口欲问,又觉得在外人面前质问自己老爹,太不给老爹面子,让旁人看笑话。

    他望向旁边的师父,师父端起茶盏避开,显然不愿透露。鹤翎和雕翎二人接了他的目光,却是面无表情,也不给任何提示。

    他将话咽了下去。

    离开府衙,城主刚上马车,秦復忍不住也钻了进去,一脸不高兴。

    城主整理袖子,端起旁边茶盏,秦復夺下茶盏,重重放回小几上,气愤地问:“爹给儿子定下婚事,娘知道吗?”

    “知道。”城主又去端茶盏,秦復伸手按住杯子。

    城主冷哼,“你还没娶媳妇呢,就忘了我是你亲爹了,连杯茶水都不给为父喝了?”

    秦復心里憋着火,没有松手,反而将茶盏拿远了些。

    “混账小子,不过考个状元翅膀就硬了,敢这么对自己亲爹。皮痒了是吗?”

    秦復盯着城主,可不买他的账,满脸怒气,“爹娘给儿子定亲,是不是应该提前和儿子说一声?儿子不接受父母包办的婚事。这门亲事儿子不同意,要么退了,要么爹娘再生个儿子去娶吧。”

    “混账话!”

    “反正儿子不娶。”秦復叫停车夫,气呼呼地从车上跳下去,夺过一个弟子的马,纵马狂奔离开,燕羽和鸪羽立即跟上去。

    后面马车中的蓝门主,撩起车帘正瞧见秦復驾马离开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头,轻轻叹了声。

    蓝煊收回目光问:“爹是担心对极乐教分坛坛主审问的事情让盟主知道?”

    蓝门主微微摇头,又是一声叹气,也收回视线。

    秦復一口气奔到城外蓝门,此时天色已晚。询问之下,得知蓝丹已经回来,他让弟子去传个话,要见蓝丹。

    不多会儿,弟子过来回禀,蓝丹不见他。

    “为何?”

    湖边已经在故意躲着他,现在他寻上门了,还是不见。

    就算是不见,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吧?

    “不合规矩。”

    “不合什么规矩?”

    “盟主见谅,这的确不合咱们这儿的规矩。丹师姐毕竟还待字闺中,不便见盟主。”

    什么屁借口!

    待字闺中,能够千里迢迢跟着他从炎州到京城?能够以伴读的身份跟着他五年?能够在医馆治病救人?

    何况大晋民风本就开化,江湖儿女更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怎么忽然就不合规矩了?

    “是因为我定亲的事?”秦復猜测。

    弟子回道:“是,所以丹师姐不便见盟主。”

    定亲,定亲,定个毛亲。

    都是这定亲害的!

    “我回头就把亲事给退了。”秦復气恼道。

    老爹老娘明知道他心中有喜欢的人,也明明当初答应了此事,如今却出尔反尔,还给他来了先斩后奏,不经过他同意直接就给他定亲了。

    你们二老情投意合,卿卿我我,让自己儿子娶不喜欢的人。

    秦復转身就去找自己老爹,无论如何此时绝不答应。

    弟子一脸震惊看着他,唤了好几声,秦復头也不回。

    刚到蓝门大门,城主和蓝门主从马车上下来,相谈走上门前石阶。

    秦復迎上前两步,刚要开口,城主朝蓝门主抱拳歉意道:“蓝门主见谅,小儿顽劣,这桩婚事是秦某考虑不周,秦某给蓝门主赔不是。”

    秦復:这话什么意思?

    蓝门主叹着气道:“婚姻大事自是强求不来,怎能怪老盟主。年轻人嘛,心性不定,许是一时性起无心之言,咱们身为长辈,爱子心切就当了真。”

    “唉!”城主摇头叹气,深深无奈,摆手道,“真是儿子大了不由爹,说到底是秦某有欠考虑,这婚事便作罢了。”

    蓝门主艰难地点头,“只能如此,就是伤了丹儿那孩子的心。”

    “这样,你问问丹侄女喜欢什么样的儿郎,秦某帮她物色,必定要给她寻个如意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跨进大门,根本没看一眼站在旁边的秦復,好似旁边只是立着一根会喘气的柱子一般。

    秦復:情况不对。

    他紧跟着追上去,拉着城主询问:“爹……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若是没事就回星罗城,这边事情也无须你处理。”

    “不对。”秦復抓着城主,紧张地问,“爹给儿子定的亲是……是蓝丹?”

    他再傻也能听得明白刚刚的对话,望向蓝门主求证。

    蓝门主只是叹气摇头,脸上全是不悦情绪。

    城主教训语气道:“现在已经退亲了。”

    “退……怎么退了?”

    城主一脸无辜委屈,“你死活不同意,求为父退的。蓝门主也同意了,这婚事作罢!”

    秦復急了,“不是……爹,这不能退。你怎么不和儿子说定亲的是蓝丹。”

    “你小子也没问。”

    “没……”我没问,你就不能主动说吗?

    哪有这么坑儿子的?

    你这是故意的是吗?

    “不行!儿子不同意,这婚既然定下了,就不能退!岂能出尔反尔,这……这不是君子所为,这……这也影响蓝丹的闺誉。不退,坚决不能退!”

    这么好的事情,求都求不来,死都不退。

    蓝门主停下步子,冷笑道:“盟主,出尔反尔的是你吧?你一会儿说娶,一会儿不娶,这会儿又要娶,你是不是太不将我蓝门的弟子放在眼里了?丹儿是我养大的,虽不是女儿却胜似女儿,即便盟主也不能如此欺负。”

    秦復深知理亏,自己刚刚还在蓝门内嚷着要退亲,可不少弟子听到了。

    “俗话说,不知者不怪。晚辈在此给蓝门主赔罪,蓝门主就别和晚辈一般见识了。”

    蓝门冷笑,“这倒成蓝某心胸狭隘了?”

    我……是这个意思吗?

    怎么冤枉人呢?

    “蓝门主心胸宽广,是晚辈不明实情,蓝门主若是觉得委屈,晚辈有个办法。你也退晚辈一回亲出出气行不?”

    “胡闹!”城主严厉教训,“儿女婚事,岂是玩笑。”

    “儿子想不出别的方法让蓝门主出气。”

    蓝门主此时却和城主道:“蓝某觉得行。”

    秦復笑道:“蓝门主是答应了晚辈刚刚提亲之事了?”

    蓝门主:……

    不甚明白地看着城主,自己一句话没说,怎么就答应了?

    城主只是笑着拍了拍蓝门主道:“走,亲家,喝酒去。”

    蓝门主:……

    “等会儿,老盟主,我这没弄明白。蓝某何时答应了?”

    城主笑呵呵拉着蓝门主朝堂中去,解释道:“你不答应,怎么退婚啊?”

    哦,是这么个理。

    那是不是自己现在可以退亲了?

    蓝门主刚提,秦復立即摆手,坚决道:“我不答应。”

    嘿,给自己下套呢!

    秦復笑着道:“晚辈这就去和蓝丹说一声。”

    “不行!”蓝门主立即叫道,给自己下套,还想见自己徒弟,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既然是定了亲,依着咱们本地的习俗,定了亲的人在成亲前是不能见的。”

    秦復嬉笑着道:“依照我们星罗城的规矩,是可以的。”说完人已经兴奋地跑开了,拉着蓝煊,让他给自己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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