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武场上，东安侯大公子徐来正在对战虞国的一位年轻人。徐来在习武这一块青出于蓝，是京中年轻勋贵中的佼佼者。虞国这位年轻人也毫不逊色。
虞国高手武功招数占了优势，奈何内力有悬殊，若是最开始抓住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以迅猛的招式制敌，兴许徐来就招架不住，败下阵来。显然对方失去了最佳时机，后面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秦復一边看着场中比试，一边跟着陈岱朝主台那边去。
上一场是禁军统领——陈岱的顶头上司的公子应对孟国高手，大败对手。
文试，大晋是一对三。武试，大晋依旧是一对三。
只是这个一对三，不是三局两胜的比试，是必须三局三胜的比试。
虽说国家荣辱匹夫有责，但是满京城那么多高手，随便拉一个过来也能碾压这群不自量力的家伙了。非得给他拽来干嘛，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宝宝。
陈岱警告他：“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小命不保。”
“知道知道，这么大的事，我有分寸。”
两个人来到主台，秦復朝御座望去，陛下不在，想来是开场的时候露个脸意思意思一下，这会儿不知在哪里歇着。
他目光朝旁边望去，顿时惊掉下巴。
张三小强坐在下首位置，旁边是几位文官武将，其中还有宁侯。
在另一边是三国的使节。
张三——三皇子陈璋？
秦復忙抓着陈岱紧张兮兮道：“我好像给太子殿下甩过脸色。”还在心里起过外号，很不礼貌笑话。
“……”
陈岱恶狠狠地瞪着他，低声训斥：“满京城，你还没得罪过谁？”
秦復一时脑子里还真找不出人来。
但这事真不能怪他，谁会想到他堂堂太子在街上闲逛，茶楼闲坐，还非要认识他。
还有，他但凡长得像皇帝，自己也不会毫无警惕，谁知道皇后遗传基因这么强大，他这张脸和皇帝半毛钱关系没有。
陈岱领着他上前，秦復正欲见礼，陈璋打住他，调侃道：“秦公子是不是见到孤就想跑？”
秦復露出一个大大笑脸，“小民怎么敢，得见殿下是小民三生之幸。”
陈璋笑着点头，然后转述陛下旨意，让他下一场和越国高手比试。
“具体的陈郎将和你说了吧？”
秦復苦笑了下，具体的？是打多少杖吗？那说得不要太具体。
秦復小心地凑近太子，小声问：“殿下，小民无官无职，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监生，连武学馆学子都不是，让小民和越国高手比试是不是不太合适？小民听闻，越国的这位高手，出身将门，曾是殿前侍卫，此次出使，担任护卫之责。让小民上，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对手了？要不，另择他人？”
陈璋问：“你觉得谁合适？”
“小民也不认识其他人，要么陈郎将？身份也配得上，陈郎将武功不弱，得到过大统领和宁侯的指点，也是京中公子中的翘楚，肯定行。”
陈岱冷冷瞪着他。
陈璋朝陈岱看了眼，思忖了下道：“那你去向陛下请旨换人。”
秦復：……
“算了，还是小民自己上吧！”
他可不想一百三十杖，最后变成一百六十杖。
此时武台上的情况乐观，徐来深厚的武功底子，让虞国高手已经快招架不住，徐来攻势更猛，太子也看得更加起劲。
宁侯将秦復唤到身边，小声对他叮嘱：“越国这位高手，远在虞国高手之上，即便是令尊也不一定赢得了，所以陛下才召你，你务必小心。”
“啊？”秦復心一下子提起来，原来不是因为你们一个个碍于身份不便对年轻后辈出手，是因为打不过啊？
“侯爷，你打得过吗？”
宁侯怒瞪他，明知故问。
秦復傻笑道：“晚辈明白了，多谢侯爷。”退到一旁去。
场中的打斗也更加激烈，只见徐来一个虚招晃过，虞国高手反应不及，徐来的一个回身，长剑从身后直抵虞国高手后颈。
“好！”远处一张桌子上有人跳起来大叫。
正是徐来的弟弟徐坚。
周围的晋国人皆拍手叫好，虞国使节的脸色难看。
陈璋一边拍手认可一边对虞国使节冠冕堂皇客气几句，话虽客气，态度却强硬。
虞国使节心里不痛快，还维持表面礼节。
两国都败下阵来，齐齐等着越国上场。
秦復偷偷挪着步子到陈岱身边，歪着头小声交代：“哥，咱们兄弟一场，若是我今日不幸交代在这儿了，你可要替我好好孝顺爹娘。等爹回来了，告诉爹以后给我上坟的时候，多给我讲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要真实的，不要胡编乱造的。
还有，告诉娘，我从来没吃过她亲手做的饭菜，明年清明到坟前看我的时候，给我烧条鱼，我喜欢吃鱼，清蒸红烧都行。那个，还有仁济医馆的蓝丹……”
“闭嘴！”陈岱压着声音怒喝，“你给我怎么上场就怎么下场来。”
“这我决定不了，高手过招，非死即伤，万一我死了……”
啪——
陈岱冲杨徹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气狠狠地命令：“闭嘴！”
秦復嘶了一声，揉着后脑勺，怒视陈岱小声嚷道：“我告诉你，你对我好点，否则我今日伤残或者命殒了，你余生会很内疚很自责打我这一巴掌的。”
“你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会再给你一巴掌。”
秦復乖乖闭嘴。
这时越国出战的年轻将军袁台已经登台，来向大晋挑战。
此人体形壮硕，和裴野有的一拼，只是面相不似裴野那般俊朗。此人五官方正宽大，骨骼明显，一脸硬汉气息。
“秦復。”太子唤他一声，倒了杯酒递给他，笑着道，“孤对你满怀信心。”
秦復接过酒道谢，心道：我对自己都没那么大信心。
再没信心也得上，若是对方的武功真的和老爹不相上下，如今在座的，还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自己也只能一搏了。
场上的袁台傲气叫道：“你们晋国到此时还没有商量好应战的人吗？”
围观的人也都在等着应战的人登场。
来观看的人或多或少都知晓这位袁台将军被称为越国第一高手，能够应战的人至少是武功相当的，大晋不乏高手，但与其不相上下者却寥寥，有的人还不便出手。
众人都想知道朝廷最后派谁去应战。
秦復咬了咬牙，死马当活马医吧！
头一昂，很豪气地将一杯酒灌下。
“咳咳……咳咳咳……”秦復张着口咳嗽。
“怎么回事？”旁边的人紧张地问，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秦復又咳一声道：“酒太烈，喝不习惯。”
众人：“……”
太子看了看酒盅，无奈地叹了声，自己忽略了，上次两个人用饭，对方只喝得惯果酒。
旁边内侍忙递过去一杯茶。
这边的动作引起对面三国使节的注意。
越国使臣笑问：“太子殿下，贵国可有定下应战之人？若是没定下，我们也可以等上一等，改日再比也是可以的。”说完傲气地呵呵笑了两声。
秦復喝完茶后，放下茶盏，狠狠瞪了越国使臣一眼，腾空而起从主台上凌空而下落在正中间的武台上。
认识秦復的人，此时都紧张看着秦復，不认识秦復的人，全都好奇盯着这个陌生面孔的少年。
“阁下是？”袁台抱拳相问。
“在下，咳咳……国子监生秦復。”秦復抱了抱拳，又轻轻咳了两声，这御酒是假的吧？怎么还这么烧嗓子。他皱着眉头咽了咽口水，润一润喉咙。
秦復的名字袁台自然是听过，传言他去年在北山杀了几十反贼。
虽知道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但亲眼看到面前清瘦的少年，还是有点惊诧。
特别是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在他看来，这不就是洛王殿下所说，是个病秧子吗？
“秦公子身体有恙，在下岂能此时乘人之危，胜之不武，不若改日。”
“不必！”秦復忙伸手叫住，“在下身体好得很，就是咳咳……嗓子不舒服。”他捏了下喉咙。
周围第一次见秦復的人，和袁台一样的反应。
认识秦復的朝臣和世家公子们，特别是北山亲眼看到他杀人的高门公子，都在暗暗期待他拿出当日杀贼的本事来，将越国高手打得满地找牙。
“袁将军，选武器吧！”
“在下无须武器。”
这话倒是霸气，瞧不起谁呢？你不用，我用了，那才是胜之不武，败之添耻。
“既然如此，在下奉陪，请吧！”
“请！”
二人抱拳一礼。
袁台将秦復上下扫一眼，好似确定了什么，立即出手，秦復从容不迫应对。
前几招他没有还手，想先看看对方，到第五招他被逼不得不还手。
两个一等一高手招招凌厉，劈掌如刀，出拳如锤，一招一式身法太快，周围看台上的人看得眼花缭乱。
特别是年纪大点的官员，眼神本就不太好使，揉了揉眼睛瞪大了想看清楚，竟然看得眼晕，甚至出现了重影。
习武之人看这一场高手对决，无不惊喜。
“这小子，武功果然在他老子之上。”宁侯惊叹道。
旁边一位官员好奇地问：“宁侯认得其父？”
“呃……”秦復清了下嗓子道，“见过。”
“听闻其父重病在养，宁侯可知秦家是何来头，秦公子怎有如此功夫？”
宁侯笑笑：“不清楚。”
和这位大人有同样疑惑的还有三国的使节，均没想到晋国国子监内藏着这样的高手，纷纷询问是何出身。
越国使节中，少年洛王问身边的护卫，“不是说他是个病秧子吗？”
护卫也一头雾水，他明明看到就是个病秧子，咳喘不停。
“洛王殿下可知此人底细？”为首的使臣问。
洛王摇头，当得知此人是病秧子，他就直接忽略了此人，根本没去查。
看台上的人个个紧张得心提到嗓子眼，双手捏出汗来，这一场可比前两场惊险刺激。
武台上二人步步生风，招招威力十足，但见秦復忽然身如游龙，缩手变招，眸光一冷，凌厉一掌直击袁台心口，将对方击退数步。
“好！”叫嚷的人是在徐坚对面的陈瑾。
袁台深吸一口气，怒视面前少年，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人对决时没占便宜。他飞身而起，出招猛攻，秦復此时已经将对方招数摸清几分，见招拆招，招招破解。紧接着双掌交错，似虚似实，变幻莫测，又给袁台胸口猛重一掌，将人再次击退数步。
袁台也打红了眼，用尽平生所学，十几招后，秦復一个翻身而起，身如闪电，对方应接不及，结结实实挨了秦復裹挟内力的两脚。这次人连退十数步，退到了武台边缘，捂着心口拧紧眉头，用内力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
秦復身姿笔挺，眸射寒光，“袁将军，还要比吗？”
袁台抬眼看着武台正中间的少年，面容冷清，俊逸如一株云杉，不怒不傲，从容自信。
对方的内力在他之上，招式更是诡异，交手这短短时间内，竟然摸清他的所有招式，甚至能够转为己用，是位武学奇才。
这一场比试即便再比下去，他也没有翻赢的可能。
没想到自己不是输给大晋名扬内外的高手，却输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
他忍了好几口气才直起身，走上前数步抱拳道：“袁某认输。”
秦復灿烂一笑，抱拳回礼：“承让。”
“秦公子武功高绝，不知师承何人？”
秦復笑道：“家师已经隐姓埋名归隐，在下不方便相告，还请见谅。”
“在下唐突了。”
周围看台上的陈瑾立即叫嚷起来，其他的人也都露出轻松和欢喜。
太子袖中一直紧握的双手，这时方才慢慢松开。
陈岱也暗暗舒了口气。
越国此时也没了刚刚的傲气，目光落在秦復身上。
洛王立即让人重新去查秦復。
他不相信一个国子监，文人读书的地方，会藏着这样一个武功盖世的高手。
若无背景，不可能有此成就。
秦復从武台上下来走向主台，太子起身迎上前几步，笑道：“你这一战成名，为国立功。”
秦復：“多谢殿下赞誉，是陛下明睿给小民这个机会。”
让自己的八十杖不用挨了，捡回一条命。
他轻轻咳了下嗓子，立即有眼力见的内侍奉上茶水。
秦復道了谢，一口气将茶喝光，喉咙好受多了。余光朝旁边桌上瞧了瞧，以后再不能喝这种御酒，太辣嗓子。
太子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调侃：“下次单独给你准备果酒。”
秦復笑着拱手：“多谢殿下，小民比较喜欢梅子酒。”
陈岱轻斥：“不得无礼！”
太子摆手，宠溺一笑，“无妨，这点要求孤还是能满足的。”
这时有御前公公过来传陛下口谕，召见秦復。
秦復高涨的情绪立马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