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深邃的黑暗，周折走进门，封寒拿着通讯器正在和封耀沟通：“姐，我进来了。”
她看着前面的周折一动不动，疑惑道：“你干啥呢？咋还不往前走？”
黑暗中，封寒的通讯器散发着微弱的光。倏然，一道黑影从旁边冲了出来，直奔门外！
“那是什么？”封寒大骇。周折反应迅速，追上黑影后用一个过肩摔死死将其扔到两米开外，黑影倒地挣扎了几秒后又重新站了起来。黑暗中那黑影的形态变得更加扭曲，仿佛是从恶梦中冒出的怪物。
封寒急道：“快关上门！有东西要冲出去了！”
黑影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见封寒开口，它灵巧地转了个弯，封寒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通讯器就被踢飞出门外。黑影动作狰狞，全身上下软弱无骨，触及封寒皮肤的瞬间，如同被巨蟒的尾巴甩了一样。
她连忙甩了甩手，门迅速关上，通讯器被隔绝在门外。黑暗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周折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抹寒光。
门关上，又没有通讯器的亮光，这回是真的一点光也没有。封寒站在原地里乱摸：“你在哪？那个玩意呢？”
“它跑到里面去了。”周折闷哼一声，继续道，“你踩到我的脚了。”
“哎呀，不好意思。”封寒在收回脚之前又踩了一下，“这下通讯器没了，怎么和封耀联络？”
周折没计较她的报复性行为： “先看她留下的纸条。”
“你说得对。”封寒伸手将口袋里的纸条掏出，“怎么看？你是奥特曼，眼睛能发光？”
黑暗中，一双手扣上封寒的手腕，封寒吓了一跳，随后手表的灯亮起，周折拿起她的手晃了晃：“你的手表。”
“别吓我。”封寒刚刚真被吓了一跳，她点了下手表的屏幕，两人借着光坐在地上研究封耀的字条。
打开那一瞬间，两人双双沉默。
纸条放在封寒口袋里，已经在刚才的路途中被雨打湿，如今糊成一团，完全看不出写了什么。
周折站起身往前走，封寒跟在她身后：“你干什么？”
“去一区找中枢系统。”
“没有信息怎么去？”
“那你说怎么办？”周折站在原地，转头看着她，“纸条被你弄坏了，通讯器也没了。”
封寒听出周折的语气有抱怨的意味，她觉得有些意外：“你不是一直要死不活的劲儿吗，现在是在怪我？”
见周折没有回答，她扯了下嘴角：“敢情你在外面的形象都是装的？现在暴露出真面目了？”
周折看了她一会，冷冷甩下一句话：“你讨厌我的话，没有必要一起行动。”
“没有必要一起行动？你来这里是要找自己的伙伴吧？你一个人没有信息你怎么找？一共十三个区，没有我你找到猴年马月？”
“你有什么用？”
周折继续向前走，封寒被激怒，她哪里受过这种辱骂，但转念一想，从刚才莫名其妙的黑影来看，九江十三区并不如外面传闻的那般安全，周折身手敏捷，跟着她在一块受伤的几率会大大减少。
她死皮赖脸地跟上：“周姐，我们俩一起行动会比较安全，反正都是去一区顺路而已。”
“我不需要你。”
难不成这人真是被封耀刺激到性格大变了？
“周折，封耀刚才对你说的话确实过分，我在这里给你道歉。我们既然两个人一起进来，就不要分裂，该合作就合作，我从来没有嫌弃你是个自闭症，你也别嫌弃我有个坏姐姐行不行？”
周折不仅没有回答，还加快了速度。封寒看到手上的手表，突然福至心灵：“我的手表可以联网，等有信号我们就可以联系封耀了！”
脚步停住，周折转头问： “你确定可以联系到她？”
封寒点头，但又想到权威大概率会把封耀的手表收回，她犹豫了下：“应该……可以吧？可以！绝对可以！”
看周折又要转身走，她连忙改了口。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四周一片深沉的黑，封寒开着手表一路照明，但也只能将半米内的黑暗祛除。她走在后面，有一点声响便克制不住心惊肉跳。周折在前面倒是走得肆无忌惮，封寒心中暗道这人还真是不怕死。
相较封寒，周折能够隐约捕捉到黑暗中的景象。这里与西区如出一辙，破败的建筑、锈迹斑斑的废铁和遍地的垃圾。唯一的不同是缺少了西区的海风，只有一种长时间没有空气循环的窒息感。
两人又走了两个小时，封寒感到了一些疲累，她靠着一堵墙，喘着气说：“要不我们歇一会吧。”
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手表上显示二十二点四十八分。
周折停下，站在封寒前方不远处。她们身上的雨衣已经脱下，周折下半身依旧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上半身套着她蓝色的卫衣。在这个没有尽头的黑夜里，她的身影显得格外阴森。
封寒收回视线，瞥了眼自己冲锋衣内的橙色狱服，心里想着自己也没有比周折好多少。
她看着旁边的墙，用手表照了下：“这房子进去住没问题吧？”
说完她冲周折挥挥手：“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周折大部分时间都有求必应，她跟在封寒身后，封寒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先鬼鬼祟祟地在门口观望了会。
封寒知道一些九江十三区的消息，比如外面常传这里已经住了政科会的领导，但封耀告诉她这里其实并没有住人，虽然刚才那个黑影令她不解，但屋内相对外面来说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政科会造九江十三区时，是由中心往外扩散开始建设，以这里的地理位置和破败程度，极有可能是十三区。封寒开门的那一瞬间如同被开水烫了般迅速抽回手，对周折道：“还是你开吧，我这人……”她想了半天，憋出一个成语，“我这人尊老爱幼。”
周折：“你在说什么？”
“你还是个小孩，开门比较吉利。”
“我已经很大了。”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知道自己多大？”封寒推着她，“你快进去，别墨迹。”
周折转身一巴掌把封寒的手打开：“要进去你自己进去。”
见她又要走，封寒忙道：“好好好，我开，我开。跟您老开个玩笑呢。”
她浅浅吸一口气，心想自己果然是在安全的地方待久了，完全丧失了面对未知危险的胆量。
缓缓按下门把手，封寒手上的手表照射进黑暗的屋内。
手表微弱的光只能勉强照亮面前一小块地方，封寒谨慎地踏入，将手举高，左右照了一圈。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光影在破旧的墙壁上摇曳，形成诡异的图案。
按了下墙上的开光，没有反应。
除了没有通电外其他一切正常。检查完毕后封寒回到客厅，余光见周折站在门外，她道：“没问题，快进来吧。”
见周折一动不动，她有些奇怪，她转身对门外的周折说：“你咋还不进来呢？”
因为这里一丝光也看不到，封寒看不清周折的表情，但能感觉周折在盯着她看，她莫名其妙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提高音量，给自己壮胆：“你搁那杵着干啥？还不快进来！”
“你在和谁讲话？”
周折从另外一边的房间内出来，她走路毫无声音，封寒浑身发麻，她转身用手表照向声音的来源，周折站在卧室门外，见封寒表情惊恐，她似乎有些不解。
手表的微弱光线迅速划过房间，照亮了门口，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扭曲的黑影。黑影不见脸庞，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颗冰冷的星辰，凝视着她。等周折走进时，它又立刻隐入黑暗中。
封寒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慎踩到了周折的脚。周折伸出手想推开她，封寒转身握住她的手，声音慌张：“不行，我们得离开这里，那个黑影又要来了！”
周折眯了眯眼：“那个黑影？”
“我们进来时那个黑影！”封寒语无伦次，“它有意识，它在跟踪我们！它刚刚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那肯定是鬼！是鬼！”
“世上没有鬼。”周折将她的手扯下，弯下腰抚平鞋子上的脚印，站起身后对封寒道，“这里有床，先睡一觉。”
“你居然还这么淡定？这谁睡得下去？我真是疯了要进来！这里压根就不安全！都是假的！”
封寒怕鬼，这次被吓得不轻，想到刚刚她甚至和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对话她就起一身冷汗：“不行，我们得快点离开，它一定有什么阴谋。”
“不用怕。”周折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入封寒的耳朵，“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我们。”
封寒表情一变：“真的？”
周折还没回答，封寒恐惧的神色立刻消失不见，她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先去睡觉，你可别又丢下我跑了。”
她哼着歌走到卧室，周折看着她的背影，没说什么，关上门走到客厅，躺在了沙发上。
她没有睡意，沙发正好对着窗户，窗户外面漆黑一片，周折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黑夜，一如她醒来后这四十多个夜晚。
封寒躺在床上，想了想，下床关了卧室的门，这间房不知多久没有住人，被子上有一股潮湿味。
她坐在床上，解锁手表，打开相册。
——第一张是封耀拍下的纸条照片。
梦，黑压压的管道，永无尽头。
管壁上黏腻的石油糊了一身，周折蜷缩着身体，她脸上似乎也被石油糊住，看不清前方，身后的人跟在她身后，两人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往前挪动。
空气越来越稀薄，身后的人突然叹了口气，开口：“我撑不下去了。”
周折停住，她没有回头看，那个人继续道：“你自己走吧。”
“你自己走吧。”
“不……我……”
周折惊醒，封寒站在她面前，环着胸俯视她：“做噩梦了？”
她问完也没打算听周折的回答，而是精神满满道：“天亮了！出发！”
周折看向窗外，黑暗消失不见，眼前一片白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