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离开后，权威坐在操作台上看着远处的九江十三区。酒让人失控，她并不喜欢喝酒，杯子里还剩了不少，她眼中映着九江十三区发出的蓝光：“耀姐，你必须承认，李永安的想法是对的。”
封耀上前夺过她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驾驶台上，她声音嘶哑地质问：“既然是对的，你怎么不融合你自己？”
“我必须保留我的情感，来统治他们，政治需要感情来应对突发状况。”
权威抬头看她：“这样不好吗？这不就是你日夜期盼的安全吗？”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和封寒的安全。”
封耀双手颤抖，她看着权威，只觉得这个人犹如毒蛇一般，平日藏在冰面下伺机而动，在冰融化的那一刻才露出獠牙。
权威站起身，她的西装外套刚刚被封耀扯得有些凌乱，她伸出手仔细抚平后，对封耀道，“你现在可以把封寒放出来了。”
封寒……
封耀心脏剧烈跳动了下，她看向权威，见权威面色正常，她握紧手，没有多发一言，快步走了出去。
蹲在监狱的封寒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手表泛起蓝光，虽然她手表的某些权限已经被停用了，但平时还是正常的，这次突然抽风搞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她晃了下手腕，手表闪了一下后又恢复正常。过了一会，孟天端开门走了进来，她似乎有些头疼，一直在揉着脑袋。
封寒呛她：“咋了？老年痴呆了？”
“这倒不是。”孟天端放下手，看向封寒。
封寒撑着下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来找我干啥？就为了看我？”
孟天端又揉了下眉头：“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忘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封寒看着她的背影，骂了句“有病”。她重新躺回床上，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封寒听了听，觉得很像封耀的脚步声。
她坐起来，看到来人时有些意外，还真是封耀。
她问：“你来干啥呢？我的处置下来了？”
“是的。”封耀的头发因为跑步太过剧烈有些凌乱，封寒看着她拿起手表，点击屏幕后空中浮现几行代码，封耀按照指示依次点击，门“唰”得一下打开。
封寒看着有些懵，她问：“我这是被释放了？”
封耀看了她一眼，封寒觉得这个眼神有很多含义，但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封耀拉了出去：“走。”
封耀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牵着她，封寒很不自在，她想抽出手却抽不出来，封耀握得格外的紧。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发生什么了？”
封耀抿着嘴不发一言，直到两人走出量子大楼，看到街上的人后，一股寒气从封寒脚底蔓延，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封耀，问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不是我。”封耀快速说完，“我们先走。”
强烈的光闪烁一分钟又恢复正常，九江十三区继续变回先前亮着蓝光的模样，周折收回视线，走出了大门。
桥上头顶的缆车缓慢滑行，周折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一股冷风从远处吹来，她从袋子中掏出卫衣套上。从桥上望去，密密麻麻的人与机器犹如一道绳索分隔开主城区与西区，自从权威颁布新法令后，他们便开始着手建墙的工作。
她默默地看着，风越吹越大，她身后的量子大楼犹如钢铁巨兽，张开嘴就可以将她吞没。
她想到刚才医生说的话，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依旧犹如之前一样跳动，就如同她现在的情绪，依旧和之前一样毫无波澜。
乌云密布，一群人从她身旁不疾不徐地路过，周折将卫衣帽子带上，重新融入人群中。
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远远望去，犹如一幅黑白的默剧照片。
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周折没来得及避开，被人狠狠撞上。
“你有病啊？没听到后面有声音？”封寒捂着自己胳膊怒骂。
等周折转头后她神色瞬间阴沉下来：“是你。”
封耀也停了下来，她看向周折，表情变幻莫测。
封寒拉着封耀准备离开，封耀却开了口：“周小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封耀把门关好，又把屋内的电停了之后，才坐在椅子上，拿起笔疯狂地写着什么。
封寒走到她身边：“你到底在搞什么？你把她带回来干什么？又想捡个人？”
“封寒。”封耀停下笔，看向她。
“怎么了？”从小到大，封寒一犯错封耀就用这种语气叫她，封寒心中有些紧张，“到底啥事儿啊？”
“权威已经实施了融合计划，现在主城区所有人都已经被融合了。”
“还真和我猜的一样，”封寒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封耀，“这就是你养虎为患的后果，我早说这人不简单。”
“现在不是你得意的时候。”封耀冷冷地看着她，“你以为融合计划仅仅是让人没有情绪这么简单？事物没有绝对性，概率论中，0是不存在的，这种听起来就令人匪夷所思的实验，你怎么能确定它的程序能适应所有人？万一芯片内部程度有误，你知道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吗？”
“融合计划的实验原理是利用芯片通过传感器感知大脑的神经信号和化学物质，根据感知和分析的结果，分析情感的模式和强度，芯片再通过微小的电信号来调整或干预大脑的神经活动并实时监测情感状态，根据反馈信息进行调整，以实现更精确的情感控制。随后学习个体的情感模式，并适应性地调整。周折的实验数据虽然显示有95%的融合度，但并非适用于全体人类，如果应用于本身就患有精神类疾病的人，极有可能会导致他们痴傻。而有些人身体长期处于调整感情的状态下短时间内情绪波动大也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芯片内的程序是统一复制到主程序中，无法对个人进行修改，如果后续有人体内的程序出了问题，那么我们束手无策。”
封寒虽然听不懂，但她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站在屋内走了一圈，看到周折突然想起来：“清白呢？”
“她被释放了。”虽然不满封寒这时还在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但封耀还是回答了她。
“那就好。”封寒松了口气，看了下自己的手表，“怪不得我今天手表亮了，对了，权威有发现你的芯片在手表中吗？”
封耀的白色袖口下，是一个与封寒一模一样的手表。
之前在统一植入芯片时，李永安没有给封耀和封寒动手术植入体内。她给她们俩主城区内的一部份权限，并把芯片放在了手表里，作用与在人体内是一样的。
封耀低下头，没有说话。
封寒不可置信：“你告诉她了？你连这都能告诉她？你不会真把她当亲妹妹了吧？”
“她本身也没有想融合我。”封耀道，“你的事她也不知道，她要我把你放出来。”
“她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你？现在怎么办吧。”封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主城区内就我们三个没被同化，要不我去把权威干掉？”
“风险太大，而且李永安骗了我。她死之前不仅联系了我，也联系了权威，不然的话权威怎么会实施融合计划，而且还避开了她自己，要么就是她提前做手术取出，要么就是她有可以撤回程序的办法。”
“怪不得之前传说要权威当会长，原来她与李永安理念相同。”
提到李永安，封寒心中还是有些钝痛，她绕开这个人的名字：“那我们现在去绑架权威要她撤回？”
封耀摇头：“几乎不可能。”
封寒火了：“那你说怎么办吧！”
封耀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正在观察绿箩的周折。
“你与周折两人体内没有芯片，不会被控制，我要你们进入九江十三区做几件事情。”
封耀摊开手上的纸，上面林林总总写了几行字：“今晚，政科会在八点举行庆功宴，到时我打开九江十三区其中的一扇门，你们在外围伺机而动，进去后按照我纸上去做，找到一区的中枢系统，便有机会摧毁芯片。”
摧毁？
周折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封耀眼神带着请求看向她：“周小姐，可以吗？”
周折摇头：“我要回西区，没有时间。”
说完，她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离开了。”
“等等！”封耀站起身拽住她的袖口，“周小姐，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过去吗？”
梦里的几个情景浮现在脑海，周折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你知道我的过去？”
“我并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我知道李永安研究你的地点。”
封耀拿起桌子上的纸条，展开对周折道：“她研究你的地方，就在九江十三区。”
封寒差点被口水呛道，她道：“你就算坑她进去也别这么坑啊？九江十三区里面哪有什么研究基地，更何况她怎么从九江十三区里面逃出来？”
“李永安在死前把周折的资料都给了我，包括研究基地的钥匙。”封耀没有理会封寒，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周折，“基地就在一区中枢，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融合计划不止只有你一个实验体，那里还有你的伙伴，你不想把她们救出来？”
银色的钥匙在周折眼前晃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周折的心脏犹如被细细的钢丝勒住，她捂着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
回忆中，钥匙从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
“你快走！”
“快跑！不要管我！”
“不要忘了我……”
“你失忆了，无法判断我所说的是否为事实，但你真的对过往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你怕打针也是因为之前接受实验后留下的应激障碍吧？你难道想一直没有回忆地度过下半生吗？你难道对你的亲人、朋友一点留念都没有吗？九江十三区内说不定还有你的家人，你难道要弃她们于不顾吗？”
“你回到西区，西区的人还会接纳你吗？他们会认为你是实验体，是怪物！他们本身就憎恨主城区，你回去后你以为还会像之前那样对你吗？别天真了！虽然实验并非是你所为，但造成这番后果你也需要负责。融合计划是在你身上成功的！你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每抛出一句话，周折脸上的痛楚便增加一分，封寒在一旁看着都有些不忍直视。封耀见周折情绪濒临崩溃，她走到周折面前，将手中的钥匙轻轻地放在她手中。
“周小姐，回到九江十三区，是你的宿命。”
周折泪眼朦胧地睁开眼，钥匙静静地躺在她手心，它表面的划痕犹如悲歌的音符，响彻在漆黑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