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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篇三

    韩柏舟低下了头,其实她还是有些忐忑的,如果她此刻还十分理智那么她一定会选择先回去问父亲,而不是如现在一般不受控的抬起了手。

    不过她也只是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鸟儿可以全都放在一起养么?

    “最好不要。”

    韩柏舟似乎还打算说什么,但孔棠棣却突然拉着她往南边的亭子后走。韩柏舟跟着他走几步刚想要推开那只握着自己的手却顺着孔棠棣眼神的方向看到了两个人。那两人的身形熟悉并且此刻正在相互推搡,韩柏舟猛然想起这两人分别是李伯伯家的大儿子跟二儿子。

    孔棠棣朝韩柏舟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又用手语道:‘对不起,方才冒犯了。’他们笼罩在树影之下,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孔棠棣的侧脸,老天似乎格外对他怜爱些,棱角分明的脸上即便有几道树影也毫不影响美感,究竟是哪朝哪代的翩翩公子,简直玉质金相。

    韩柏舟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摇摇头复又看向那两个身影。方才在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他们出来以后大打出手,只可惜离的太远她根本看不到二人的嘴巴。韩柏舟抬头看向孔棠棣,发现他看的很专注,孔先生毕竟听得到,总是要比自己强一些的。

    “你什么意思!事到如今要落井下石是么!”

    “呵呵,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事到如今?你做成了什么事了么!”

    “什么?你说什么!李季你少在这里给我演王八蛋!我要是出了事,咱俩谁都别想好!”

    “演?这世上谁演的过你,你怕是演着演着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还有你他妈到底是怎么搭上这条线的你也给我说明白!”

    “滚一边儿去跟别人撒野,少他妈跟我发疯。货的事儿我自然有办法,至于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哼!”

    “王八蛋,我出了事你也别想好!”

    其中一个人甩袖离开,留下另一个人在原地暴跳如雷。

    等他们走后我们也从阴影后走了出来。

    孔棠棣望着方才二人争吵的方向若有所思,似乎忘记了还搭在韩柏舟肩膀上的手。他表情凝重,韩柏舟猜测方才的事或许有些棘手,毕竟能让孔会长注意的事一般都不会太小。

    过了一会儿韩柏舟轻轻的拍了拍孔棠棣的手背,这才让他反应过来。孔棠棣一低头看见韩柏舟相对于他娇小的身躯被笼罩在自己身体的阴影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甚至还带着关怀的望着自己,顿时心脏一紧。

    其实这种感觉不是头一回了,很多次他在看到韩柏舟时都有类似的感觉。有时单单是看她回头就能看很久,其实今天的宴会他本不打算来,可后来听说李家同韩府是故交便鬼使神差的来了。他真的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了,甚至在宴会上看到韩柏舟时也像是突然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般不自觉的有了精神。方才应酬间也是突然望向那个方向,发现人不在后便慌慌张张的出来找,可他这又算什么呢?

    最后当他无奈自嘲要打道回府时便看到了往自己这边跌跌撞撞跑来的韩柏舟。那种感觉好像做了个梦,醒来时会轻蔑的一撇嘴唇,虽然他很希望再做一次,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梦。但是,美梦是恍惚迷离的,只能希冀而不敢索求,只有允诺不能给予。可笑的是他之前甚至觉得自己病了,在看过几次大夫之后才确定了自己的健康,那么这就究竟算什么呢?

    孔棠棣突然有些想问一问韩柏舟,就如她一贯的那样,似乎她会给自己一个满分的答案。可就当他在注视着那双眼睛时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根本问不出,就好像被菟丝子缠绕的植株,除非给他一把火。

    他礼貌的放下了手,并按照书本里教的那样按部就班的进行赔礼道歉,就像往常那样。方才心里的所有挣扎与疑惑就像一声蝉鸣,轻柔的撩拨一下夜晚便收手了。

    韩柏舟:‘孔会长,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么?’

    孔棠棣低头看着韩柏舟眉头慢慢舒展:“没什么,只是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根本没必要入耳,韩小姐要比他人幸运的多。”

    韩柏舟会了意,点点头,可心中依旧思绪万千。

    孔棠棣看透了她的忧愁于是道:“可若是你好奇,那便当听故事了,我最会讲故事。”

    韩柏舟看着孔棠棣挺翘的鼻子只觉得这个人好高,弄的自己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看鼻子。其实他说的是对的,自己虽然耳聋但比别人多了宁静,就拿方才发生的事来讲,即便自己将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全听到了又能如何?到头来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多了一大堆反倒不能好好的做自己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孔棠棣看她在思索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刚要张口便被韩柏舟捂住了嘴。这下他们二人皆是一惊,柔软的唇瓣竟不似想象的那般温热而带有一丝凉意,那只小小的洁白的手腕间还挂着两个细细的白玉环,轻轻一晃便会相互磕碰叮当作响。一股股清浅的热气打在韩柏舟手心儿,只是轻轻几下手掌中央便已布满细汗。她像是触电一般愣了一下随即顿觉失礼将手收回解释道:‘我已在此多时,该回去了,多谢孔会长的陪伴。’

    说罢便稳稳当当的走了。

    那个高挑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只抛下孔棠棣一人愣在原处不知所措。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突然又发觉自己方才的举动活像个登徒子。可这真的不能怪他,因为隐约间他似乎嗅到了一股香气,那股香气促使他拼命的想要呼吸想要汲取更多,不知不觉间便发现嘴唇干了。他像是被定住了也像是不愿意走,久久挪不动步子,如同被菟丝子寄生在了这树下。

    疯狂的菟丝子伸出枝杈将他勾缠绞紧,一边疯长一边在周围攀爬缠绕,明明不想杀他却还是一副要将他吃掉的样子。孔棠棣感觉自己就这样被一点点缠绕束缚,心甘情愿的被寄生,心甘情愿的成为载体。

    里面的热闹的仿佛跟外面没有一点关系,看到一张张椅子全都坐满韩柏舟放才意识到自己出去有一会儿了。韩贤之到处找自己的宝贝女儿 ,一看到韩柏舟便问去了哪儿。

    韩柏舟愣了一下随即选择摇摇头,这些事不急着现在说。韩贤之领着韩柏舟入座,她的座位前还放着那个装着月季的盒子,韩柏舟没有再打开它,但估计闷了这么久已经不如方才娇艳了。

    过了一会儿孔棠棣也回来了,或许是他刻意走的很轻,但有些人就是像平地惊雷一般根本无法忽视。这场宴会上很明显没人想要放过他,于是在他再次现身的那一刻周边就又围满了人。韩柏舟余光扫了眼李家兄弟,他们在人群的内圈依旧谈笑风生并且二人之间的气氛毫无变化,就好像刚才争吵的是别人。李怜拘谨的站在外圈,依旧是腼腆的样子,她想到了那朵月季,或许这些真的不适合他。

    韩贤之见韩柏舟朝人堆的方向看便问道:“怎么了莫儿,可是有什么人不认得?”

    韩柏舟摇摇头:‘不是,只是好奇。’

    韩贤之看了看人堆里的孔棠棣不禁心中泛起了嘀咕:“好奇谁啊?”

    韩柏舟慢慢的抬起手道:‘爹爹,我若是个男子是否就能同他们一样在酒桌上谈笑风生,在生意上为你排忧解难,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韩贤之一愣,韩柏舟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但韩贤之有时甚至不想她那么懂事。对一个孩子最大的苛刻就是要她懂事,可恰恰她从小就十分的懂事。自立自强,坚韧明理,在很早她就明白了自己跟别人的不同所以在许多事情上付出了比常人多出几倍的努力,但有些事是努力无法补齐的。

    韩贤之从没有告诉过她先天的缺陷是无法用后天的努力补齐的,但韩柏舟自己明白了这一点,有时他甚至甘愿自己的孩子能够傻一点,不那么的聪明伶俐。他用尽自己的爱让韩柏舟感受到两份爱,她拥有父母的爱她并不残缺,明明这一次她愿意走出屋子是好的开始,可这样的一场宴会又重新将自己长久树立起的围墙打破。

    他的孩子学会了羡慕。

    其实韩贤之明白,他甚至比韩柏舟自己还要明白。韩柏舟所羡慕的并非是那对能听见声音的耳朵也并非是那副名为男子的躯体,而是能够施展宏图大志的权利,能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的权利,能在这满屋子的人中凭借自己打下一块立足之地的权利,能够没有桎梏实现自己的权利。

    羡慕必然会滋生自卑,那究竟什什么滋生了羡慕呢?

    韩贤之思考了许久,他在自责。自责没能将韩柏舟保护好,也在心痛,心痛他如明月般的女儿要经历这世俗的痛苦,更恨自己没能够给她一个完整的身体。可他终究是一个人,一个人无法改变世界,即便用尽全力去对抗也没法让自己的孩子永远不沾风雪。

    韩贤之望着韩柏舟那双此刻充满羡慕的双眼开始了深深的担忧,或许他要为韩柏舟上下一课了。

    “行莫,你知道你母亲为何给你取字行莫吗?”

    韩柏舟摇摇头,余光还在另一片世界里。

    “行莫若就,心莫若和。她希望你能永远坚定的做自己,随遇而安但不随波逐流。”

    韩贤之看着韩柏舟认真道:“你是女人,永远是女人,女人没什么不好反而做女人才更加的好,你要做自己,做最好的自己做让现在的自己更加自豪的自己!任它世道怎么变,你就是你!心兵不动,则自心天下太平!做女人也是人做男人也是人,是人就要学做人,做人先修心!你走的每一条路都有它的道理,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选择,任他旁人怎么好怎么耀,你自不动嗔心!”

    韩柏舟愣愣的看着韩贤之,他鲜少如此激动,但她把韩贤之说的每一个字都烙在心里了,即便有些她现在还不懂,但她会一遍遍的咀嚼一遍遍的重温,直到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为止。

    韩贤之带韩柏舟走到远处看一朵被踩过的花,他指着那朵花问柏舟:“你觉得它可怜么?”

    韩柏舟摇了摇头,因为那只是一朵花。

    “那如果它不是一朵花而是一个人呢?为什么同样是花它却不能生长在院子里,为什么他就要在这砖瓦间苟且?你想救它吗,你要怎样才能救她?”

    韩柏舟怔了怔弯腰将那朵花连根拔起随后放入花坛之中埋了起来,然后回头看向韩贤之。

    韩贤走到她跟前道:“莫儿,它死了,这样做它根本活不了。你不会栽花,就算碰到会栽花的人也不会为这样一朵不起眼的小花而费心移植,所以没人能救它。”

    韩柏舟看向那朵花,她不懂,那只是一朵不起眼的花。一朵连怜悯之心都难以博取的花,没人救它必死无疑!即便这样做它不一定会活,可自己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韩柏舟:‘可它就是一朵花,一朵渺小的花,一朵没有任何能力的花!没有外力的帮助它就连移动一下都做不到,谈什么生命谈什么平等,谈什么绽放!’

    韩贤之指着那朵死掉的花对韩柏舟道:“你看看它,好好看看它,看它是什么!”

    韩柏舟的脑中轰的一声。是啊,那好像是蒲公英花,蒲公英就是能够生长在任何地方的,蒲公英是不怕被踩踏的。

    韩贤之语重心长道:“人,唯有自救。如果你在羡慕,那你不要羡慕,去努力去改变去将一切投入进你所羡慕的那样东西里去。即便你很渺小,但你要相信自己的影响力相信自己的能力,就算只改变了一个人一件事一个结果,也是你靠近那所谓的羡慕的路。你要清醒,要成长,要踏碎苦难,冲破一切能够阻碍你的东西并将它踩在脚下!”

    韩柏舟有些震惊,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世界,是她所不知道的父亲。她始终认为韩贤之信佛,因为他信前世今生,因为自己被教的平淡如水。可今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父亲,一个波涛汹涌的父亲,一个用金玉良言为她刺破迷雾照出前路的父亲。

    “莫儿,不要去羡慕,去改变。这个世界看的从来都是以后,你的痕迹在十年以后甚至不知名的几百年后甚至可以改变许多人生命的轨迹。人就像树,人没了言行还在,树没了鸟儿还在,这世上的一切都不会是无用的,它一定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存在着。所以,孩子,大胆的去走你的路。”

    韩柏舟不知道也或许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些话全部都源自于罗毓秀。那是改变了韩贤之一生的女人,也是韩柏舟的母亲。或许是母亲与孩子之间血缘与爱的传递,在生下韩柏舟后的某一天罗毓秀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说了这些话,然后在第二天她永远的闭上了那双闪闪发光的双眼。

    韩贤之对她爱的深沉,爱的执着,爱的愚迷。哪怕时至今日他都不愿意去接受自己已经孤身一人的事实,这些无处安放的爱促使他去烧香拜佛,将思念融进香火之中燃烧。那尊弥勒佛像是他精神的全部,韩贤之日日叩拜愿用今生的香火换来世的重逢。

    外面乌云来的很快,雷鸣夹杂着闪电,推杯换盏间李律良察觉到外面天气的变化于是离席去了别的地方。他经过一条隐蔽曲折的小路最终来到一扇门前,但也不动就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直站到确保雨停再也没有雷电。

    那扇门内是无数只鸟儿,还有一个女人,他最清楚了里面的人怕雷电。里面的人也十分清楚,只要下了雨外面就会有一对脚印,她每每看到时都觉得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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