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江上月明 > 李府篇一

李府篇一

    李怜同韩柏舟坐在一起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聊小时候么?可他们只见过一面,那时的自己还十分淘气,恐怕于韩柏舟而言并非什么好的记忆。

    韩柏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于是礼貌的使用手语道:‘先生可看的懂手语吗?’

    李怜像瞬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连连点头道:“会的,我能看懂一些!只是我还不会打手语。”

    韩柏舟道:‘无妨,我会读唇。’

    李怜面上又惊又喜连连道:“好,好,那就好。”

    只是二人虽然能交流却陷入了尴尬之中,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个低着头一个目视前方。

    但其实就只是这样他就很开心了,时隔太久他已然记不得自己对当初那个小女孩的感情了。只是还留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感觉从来都不像感情那样能够轻易归类,它近似于虚无缥缈是难以捕捉的。而今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说话其实更多是在安慰那个小时候拿着花哭的别扭男孩儿,告诉他女孩儿回来了,这朵花能够送出去了。

    李怜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起身对韩柏舟道:“抱歉韩小姐,方便稍等我一下吗?”

    韩柏舟愣了一下点点头便看到李怜急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其实她完全不记得李怜,对李伯伯家唯一有印象的是一个叫招娣的小姑娘,但她早夭了。李伯伯爱男孩儿,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这世上的人都爱男孩儿又何止李伯伯一个?

    就譬如今日,李伯伯孙子的满月酒,他的第一个孙子。可在此之前他还有好几个孙女,那些孙女的满月酒又是怎么过的呢,会有人在意她们的满月吗,答案显而易见。

    人群中站在李伯伯身旁的只有他的夫人刘氏,还有两个姨娘。

    这两个姨娘一个是李伯伯二儿子的生母,还有一个是五儿子跟六儿子的生母。

    那是十分清晰的规矩,只要生了儿子就是功臣,享受荣华富贵有了尊贵体面,即便是妾室也能一跃写入族谱。用不着上刀山下火海也用不上积德救命,只要生了儿子她们就成了神,终于能把头扬的高高的拿下巴对着人,不然她们的头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是耷拉着的,卑微低贱如虾般恨不得弯入脊骨。

    韩柏舟淡漠的扫了眼那两位姨太太跟刘氏夫人发现她们不仅除了命运出奇的相似就连身形也是,皆是丰乳肥臀。

    韩柏舟甚至能够想象到其他各位姨太太的模样了,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女人都是这样的,都应该是这样,在李律良的眼里女人本就该是这个样儿。

    她缓缓闭目,胸口麻木酸涩,韩柏舟没有去责怪那些女人,她选择怜悯。无心之人她不救,但可悲的地方不在这里,女子一生下来就像被放进了腌菜的罐子,日日被腌渍浸泡,早就没有自我了。如她一般幸运的人只能说少之又少,所以她又何必对悲哀的女人有那么大的恶意。就好像一场大雨,管它里面是否夹着冰雹,管它是否砸坏了庄稼,管它是否淹死了人,解渴不就好。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远处朝自己走来的李怜。他脚步轻盈面色温和,心情很是愉悦,手中还拿着一个盒子。

    李怜在坐稳后便将盒子轻放在韩柏舟的面前道:“这个,送给韩小姐。”

    韩柏舟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李怜,最后犹豫着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朵盛放的红色月季。

    是真花,上面甚至带着水珠。

    韩柏舟毫不理解他的用意甚至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用盒子装刚摘下的花,更不懂为什么有人会这样送人花。所以她有些不敢动,不知下一步要如何反应,只是迷惑的抬头看着李怜。

    李怜似乎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于是腼腆的的笑了下道:“其实我小时候见你时就想把这样的一朵花送给你了,只不过没送成。后来我知道了这花叫月季就养了许多,本来不抱有什么希望只当是解闷儿,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现在我终于有机会送给你了。”

    说着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摆起手道:“韩小姐千万不要害怕也不要觉得为难,我不过是想将儿时没送出的花送出去,会拿盒子装着也是怕给韩小姐惹麻烦,所以请不要害怕。”

    见李怜这样说韩柏舟便明白了,他不过是想要完成小时侯的一个执念罢了。从一开始他问自己是否还记得他时,这朵月季就稳稳的出现在自己的手上了。

    果然她一开始不该点头的,因为小时候的事她一点都不记得了,这朵花她收下了,那么如果李怜再聊下去呢,再问些什么呢?说多错多,若是李怜再问她恐怕就会说实话了。假的一开始就不应该真,若非挺到半路戳碎谎言只会叫双方都受伤,得不偿失了。

    不过李怜似乎并未打算继续问下去,因为他已经跟那个小女孩儿道过别了,这样就够了。

    李怜跟韩柏舟之间又恢复了沉默,不过他们的沉默是必然的。李怜自己想来也好笑,就好像跟菩萨还愿似的,惦记了这么久,不过韩柏舟长得确实像菩萨。

    或许是因为她的世界十分宁静,污秽不入耳,所以才能使她坐在人群之中宛若镀了一层金边儿,不刺眼,是像玉般柔和的光。

    李怜开口道:“韩小姐且在此安坐,我去其他地方招呼客人,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唤我。”

    韩柏舟望向他礼貌的点了点头。其实她心中舒了一口气,方才的气氛实在太尴尬了,李怜也并不是健谈的人。

    韩柏舟突然想起什么般低头看了看那个盒子,指尖轻轻拨弄锁扣将盒子启开。里面的月季生机勃勃,托近一闻还有青草和露水的气味,然后是花香。只可惜这里人太多味道也杂,不能够仔细的感受它。不过等这酒宴结束了,花也就枯萎了。

    李怜回过头用余光看了眼那位遗世独立的菩萨,此刻她正手捧一朵火红的月季轻嗅,看来是喜欢的。

    似乎是被这一幕安慰到了,李怜转回头继续往前大步的走,眼中浮现出笑意,看来那些月季还得继续养着啊。

    门口聚集的人突然变多了,一些有头脸的人物都纷纷向那个方向涌过去,如同海上漩涡般。

    座位上有许多年轻的女孩儿也纷纷好奇的看过去,但女子羞涩,顶多的就是看一眼便低下头过了许久才用余光去看那第二眼,手中的帕子也绞起来。

    韩柏舟看到人潮突然泛起浪来不禁也觉得好奇,可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大家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往那个方向聚拢又或者注视着那里。

    那块地方顿时成了被神女走过的土地,像一座庙宇神邸,引人朝拜簇拥。许是听不见他们交谈的缘故,韩柏舟有些可怜那个被团团围住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需要靠许多东西来进行维系,情感,金钱,利益,这都是维系的一部分。

    语言则是针线,将这些东西穿在一起织成网兜住一个又一个的人。可是没了针线后看这些散落的东西反倒更加的真实和直观,在座所有向那个地方行注目礼的人都是砖,举杯畅谈的在里层眼神羞怯的在外层,就连韩柏舟自己也是一块砖。

    一块又一块的砖垒成一堵又高又厚的墙,外面的人望着高墙满眼艳羡,里边的人呢?

    不清楚。里面很可能都不是一个人,他可能是一块肉,一袋钱,一颗树。总之在什么样的人眼里他就会是什么,他代表了太多太多。

    韩柏舟其实就在可怜那个人,因为她讨厌那样,被一些带着面具的人团团围住逼着微笑说话,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这样的地位与影响力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哪里需要她去心疼。韩柏舟自嘲的摇摇头后收回了目光,人真是不能胡思乱想。

    李伯伯家里也是几代经商,在上海算得上是有些面子的,能让他的交际圈中如此巴结人怎么说也得是个大人物。韩柏舟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让人影,她定睛一看发现那不是自家小老头么?

    韩贤之一辈子腰杆子都直,不爱阿谀奉承,虽说经商的能力不及爷爷那一辈,可他经手的绝对都是干净生意,所以平时也跟不少人结了梁子。如今竟然连自家小老头的过去举杯了,想必那人必然不俗了。

    韩柏舟来了些兴趣于是托着腮懒洋洋的看着自家小老头儿的背影。李伯伯的大儿子从后面走了出来,面上有藏不住的惊喜,他提着一杯酒冲着人堆道:“孔会长!真是有失远迎啊!”

    韩柏舟看着他的口型愣了一下于是往人堆中看去,依旧见不到人。不过她心中已然明了,只有这个人是孔先生这些人的反应才合理。

    孔棠棣听到声音后便从人堆儿里开出条路走向李季,余光有意无意的扫到了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本平稳的唇角有了弧度。

    李演始终紧紧跟在孔棠棣身后,虽然面上神色如常,可自从李季出来后他的眼角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抽搐。

    今天的场子是李季的场子,是李律良作为李季的爹为自家儿子喜得贵子而特地设的宴。所以今天这里来的人都是冲着李季的面子,这些个关系也都是李季的关系。李演虽然觉得牙痒痒,可面上却毫无不悦之色,他能做什么呢,唯有默默祈祷自己这便宜哥哥跟那刚满月的侄儿早些暴毙。

    孔棠棣笑道:“恭喜恭喜啊!春兄本就年轻有为,如今又得麒麟贵子,可谓是如虎添翼啊!”

    李季面上笑容更甚,露出的八颗上牙愣是收不回去了,怎么都觉得开心。孔棠棣是什么人物?那是大上海的财神爷,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上海有哪一笔生意是他不清楚的,但凡是想赚钱的人,上到商会成员下到馄饨小摊又有哪个是不认得他的?那是大名鼎鼎的孔家,是商皇帝孔二爷!

    李季喘的每一口气都特别的有力,就连说话声都有底气了许多,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至于孔棠棣身后皮笑肉不笑的李演他选择忽略。

    李季举起酒杯同孔棠棣碰了一下道:“孔会长百忙之中还能赏脸参见犬子的满月宴,春实在是荣幸之至!”他伸出手来微微弯腰道:“快快落座!孔会长,远道而来定然辛苦了!”

    孔棠棣笑了笑跟他一起走了过去,“哪里的话,无谓什么辛不辛苦,我此次前来就是图沾沾春兄你身上的喜气罢了!”

    李演道:“诶,孔会长能赏脸光临寒舍已是我们莫大的荣幸,这喜气啊您可不用沾,它最会看人了,定然只往您身上跑!”

    孔棠棣跟随李季落座,途中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那个白色身影。韩柏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杀了个措手不及,可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便丢下一个好看的微笑继续谈笑风生去了。

    孔棠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起身为几位长辈续了酒,最后又先后给李季李演倒了酒,只不过给李季倒酒时他百般推辞着捂住酒杯。

    孔棠棣道:“今日是春兄的孩子满月,按理来说这喜气都是春兄的,这杯酒若是不让我替你倒,那这一趟我可真是一点喜气都沾不到喽!春兄可是连这喜气都舍不得给我沾沾,让我那码头的生意也好红火一下!”

    李季也上道儿,不再遮遮掩掩的而是亮出了杯口道:“孔会长的能耐大上海谁人不知,那码头的生意如今不过是黎明前的破晓,明个儿一觉起来没准儿货就全出去了!”

    李演笑道:“哈哈哈哈哈,是啊孔会长,那码头堆积的散货与您而言不过是挥挥手的功夫,想要它四通八达的还不简单?!”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