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与归来的鲸3

    〖复原的乐器和往昔之梦。〗

    为了做五百友鱼的这个突发任务,八朔莉莉暂时放下亲自寻找甘竹舞子的事。她拜托给八朔金左。他好像在忙别的,但说会安排好,八朔莉莉就放下了心。

    唉,要不是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得在学校……好在只用再过几年。

    八朔莉莉乐观地安慰自己。

    五百友鱼还在向奇树请教该怎么完成不同舞台的衔接,毕竟以往犬王的表演之间不会是连续的,另一边道具组的任务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

    最快的是负责制作乐器的八朔莉莉和浮世英寿。大概是拿对方做对照组,认为这样的比较之下,自己表现出什么水平看起来都不出格,结果就是进度条飞一样的就涨满了。

    至于有着顾问的布景组的诸伏景光,实不相瞒,哪怕是猫又,对平安时代和室町时代也不一定就是了解的……

    意思是,他很年轻,他也是个现代人,会觉得那个时期的历史很陌生,很困难。

    这样一来,他的进度慢一些,并且听说乐器做好的时候,跑去见识几百年前演奏用具是什么样,也不奇怪。

    只是……

    “看起来和普通的琵琶……没有什么区别。”诸伏景光疑惑地说。小鼓和笛子也一样,外表看着没有特别之处。

    八朔莉莉和浮世英寿对视一眼,指了一把琵琶,诚意邀请他上手试试。诸伏景光谨慎地看了看他们。他做好心理准备,拿起拨片轻轻碰了一下弦。

    琵琶发出一种低沉的、哔哩哔哩的声音。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他藏在和服下的尾巴疑惑地打了个圈儿,毛发悄悄地炸了一瞬间。然后他像是没听清一般,手又搭上了琴弦。这次他按着自己的习惯来了一段。

    琵琶发出一连串浑厚、具备震撼力的声音。

    诸伏景光发间啪得弹出一对尖尖的耳朵。

    “啊!”八朔莉莉惊呼,“这是怎么了?”

    “……”诸伏景光说,“……被琵琶电的。”他拿不准八朔莉莉是不是在看他热闹,若无其事地将一不小心从生理上出卖他的耳朵塞了回去,“怎么是贝斯?”

    他边这么说,边挨个碰了碰其他摆在架子上的琵琶。

    唔,这个是电吉他。这个也是电吉他。这个怎么边上摆了琴弓……啊?小提琴?

    “还有这个巨大的琵琶。”他捡起琴弓拉动琴弦,“大提琴,我就知道。”

    “惊喜吗?”浮世英寿笑着问。

    “我是不是应该说,”诸伏景光无奈道,“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他本着试都试了的心态去摸鼓。

    定音鼓、低音鼓、呃这个是镲……

    “你们是怎么做到……”诸伏景光难以言喻地看了两个小朋友一眼,“外表和正常的乐器别无二致,却能发出这种本来不应该出现的声音的?”

    几百年前的乐器会是这样的吗?而且,你们是怎么给这种传统乐器凭空插电的啊?

    “唔唔。”八朔莉莉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语气说,“靠感觉?”

    五百友鱼也不知道乐器是怎么做出来的,他描述了一番外形和声音效果,八朔莉莉干脆拿现代乐器给他做对比。将音色对上后,就抱着“这样能行”的想法,细微地修改着乐器的形状和编组。

    她完全没有接触新事物时会受到的滞涩感。

    “就那样顺利做成了呀!”

    八朔莉莉比划道。

    比起八朔莉莉充满了玄学的解释,浮世英寿的说法听起来更可信一些。

    “这个世界上如果存在钢铁,就会有钢铁做成的乐器。”他随口举了个例子,“也许是不受到欢迎,就没有流传下来。又或者,那其实是超越时代的技术,就该历史时点而言过于先进,于是一些人或者事就被遗忘了。”*

    “我们同为人类,只不过时间上相差区区几百年,当时的人们完全有可能和我们有同样的思维,有一种如同今日一般的流行文化,也不奇怪。”*

    “历史不会重演,但会惊人的相似……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斯特凡□□安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这个世界的几百年前是怎么回事,他不太清楚,但就按他以前听闻的关于吟游诗人们的乐器的传言,同样的外形能发出不同声音的原因很简单:

    诗人们作为巡回艺人,显然在行李的选择上会尽量轻便,不可能带着一车乐器到处奔波。而那些会作为战士奔赴前线的诗人,为了兼顾战斗时的灵活,在武器的选择上更不会有什么余裕——如此一来,乐器自然发生了“兼容”。

    而“插电”嘛……魔法的事情,不用搞得那么清楚。

    他想八朔莉莉大概就是因为过往经历,哪怕没有具体的记忆,也得心应手的完成了“工作”。

    至于八朔莉莉,她在等了数秒,仍旧没等到浮世英寿状似天然地补充“这是电视里说的”……一类的台词后,就果断让话题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既然乐器已经准备好,”她将手放在了腰间,“是时候开始排练了吧?”

    五百友鱼摸上了熟悉又陌生的琵琶。这当然不是他曾经拥有过的乐器,但触碰起来却仿佛连纹路都别无二致。

    诸伏景光轻柔地将拨片交到他手中,惊讶地发现五百友鱼从眼角掉下一滴眼泪。

    “可以将窗台上的花摆得近一些吗?”他说,“我想看见花。”

    大约是作为盲人,他通过气味能感受到芳香,就算是看见了?

    诸伏景光猜测,并未多言,沉默地执行了五百友鱼的要求。他搬动花盆的时候发现那些花与常见的种类大不相同,可能是奇树为了吸引眼球寻来的奇花异草?

    五百友鱼感受着这一切。他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犬王卷》即将重新拥有听众,而这一次不会有一位将军在花之御所中对他下达禁令,说“从此以后,不许再演奏犬王的故事了。”

    他开始弹奏琵琶。

    ******

    八朔莉莉站在朴素又古旧的街道上。两侧是往远处延伸去的、用木头搭建的低矮房屋。她的视线略过来往的行人,落到自己抬起的右手上。

    尽管比现下每日所见的大上一些,仍是熟悉的自己的手。

    她的目光往下滑去,落在搭着手腕的袖子上。她实则不太会分辨衣物的种类,但至少记得自己衣柜中的衣物,很快就想起来这应当是她那件白底印花小袿。

    她往前走动两步,果然是穿着搭配好的紫色长袴,脚底踩着缀有金色五瓣花的木屐,并没有穿足袋。

    ‘太出乎意料了。’八朔莉莉想,‘虽说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她指的是当初刚发现跟穿越同步上线的外挂,有过无意间说出特定词,就在精神上进入“副本”,非得通关才给回归现实的情况。就此引来的麻烦八朔莉莉不愿多做回忆——幸好逃跑后想办法将住院费还掉了……

    不过,从她搞清楚外挂的运作模式,想办法ban掉触发外挂的“快捷键”后,这种意外,理论上是不会再发生了。偏偏犬王的曲子只唱了一句,就触发了bug。

    ……唉,如何不是一种失算。

    她呼出一口气,将杂乱的想法一起从脑子里排空,决定先专心解决这个“副本”。虽说奇树能应对、陪在她身体边上的都不算普通人,但作为学生,缺课不在她的日程计划表上。

    一边这样想,八朔莉莉一边随意开始沿着街道行走。按照过往经验,一旦她行动起来,副本就会自动往前推进。

    这次她的经验仍旧有效。八朔莉莉将将跨越一个路口,场景就发生了转移。她站在一座宅邸的院子里,在枝叶茂密的树下,寸地尺天之中,有一团扣着木雕假面,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生命。

    八朔莉莉只能这样判断,因为它——他的肢体扭曲地弯折着,看起来畸形又怪异,浑身缠绕着污秽的诅咒,以及漫天遍野的、如同翅生双目的飞蛾一般的赤色亡灵,时而收缩成明亮的光点,亲密地随着那个生命舞动。

    之所以说是亲密,而不会认为是诅咒的具现,盖因八朔莉莉隐约间能听见亡灵们殷切地期盼他“一定要活下去”,欢腾地庆贺他“越来越有精神”,以及没有加以言辞表述的、悲伤的呜咽。

    ‘是诅咒的核心载体。’

    她立刻就明悟了。亡灵大约即是诅咒的牺牲者,他们环绕在这个活生生的证据面前。是想要复仇吗?还是仅仅想要解除束缚得以往生?现在都一无所知。

    那个生命在这时抬起头,透过面具上的孔与她对视了片刻。八朔莉莉觉得他应当是看见她了,然而他却当做没看见,又偏开脸,四肢并用地随着屋内传来的笛声、太鼓声,和着节奏,踏动双足。

    八朔莉莉就这样站着看他踏足。他嘴里唱着“想打赤脚呀”“好热呀”“不穿足袋呀”,朴素直白到没有丝毫情调的词句,是小儿单纯的抱怨与微不足道的期望,数息就踏过了炎炎夏日,踏过梅雨,踏过秋,突然之间,他的脚——准确来说是膝盖以下的部分——就变成了没有异样的正常双足,甚至在脱离了诅咒的影响后,

    “朝美丽蜕变了。”

    她微笑着说了出来。

    于是他们之间有了第一次对话。

    “你知道我的腿为什么变了吗?”他听起来像是个年幼的孩子,可能有个三岁或者四岁,他抬起左脚往右脚上蹭了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是一位舞者。”

    八朔莉莉蹲下身体,隔着面具,透过人为的缝隙与他对视。

    她顺从心意说着凭空从喉咙里溢出的话:“你的技艺精进了,于是,舞就寄宿了力量,你被迫承受的咒术就失效、崩坏了。”

    “咒术?”

    “是将诅咒施加到你身上的方法。你不似常人的出生,就是咒术成功的证据。”

    孩子低头看向自己出于喜悦,不自觉仍保持着踏动的白皙双脚。

    “它们变得不穿足袋也可以,是因为咒术解除了?”

    “是呀,你听,你应该能听到的。”

    孩子迷茫地与她对视,渐渐地,眼睛处的空洞变得明亮,透出光来。

    “我听清了!”他用稚嫩的声音跟着亡灵们欢呼,“我好像从出生起能听见这个声音!”

    他祛除了膝盖以下的诅咒,是以亡灵们也不再为咒术所捆缚。他们向孩子分享着喜悦,又逐一离开现世。

    “他们成佛去了。”八朔莉莉说,“多亏了你。”她想,如果这个孩子是她身于此处的缘由,她必然只为了一件事而来——让这个孩子从诅咒中脱离。但他好像自己就能办成这件事了,并且能做的很好,那么,她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这么想的一瞬间,八朔莉莉忽然觉得有一样东西落进了她的手心里。她下意识摊开右手,里面是一块浅粉色的水晶。

    ‘……我怎么到才发现。’

    八朔莉莉敛眸,指尖阖拢轻轻捏碰上水晶不规则的钝角,勾起唇角笑了。

    ‘是了,毕竟我看到的一直是我嘛,又怎么会意识到所谓副本不是当下发生的故事。’

    她牵起孩子——她觉得这应当就是犬王——将水晶交付在他幼小的掌心。

    “你知道猿乐为何要开始佩戴假面吗?”她的声音如春风细雨吹进犬王的耳朵,在他的脑海中打转,“不知何时起,人们意识到,凭借一枚假面,就可以扮演更强力量的掌握者,神圣的舞蹈应戴着假面的想法,就应运而生了。”*

    “但时至今日,恶鬼的角色也戴着假面。也就是说假面所具备的力量,既是善的力,也能轻易转变成恶的力。善恶之间是会反转的。”*

    犬王懵懂地静静听着。

    “你学习的技艺,源自驱傩的仪式,目的是驱鬼逐疫。这是为了‘保护’而使用,鼓舞观看者,驱散他们心中不安的,善的力量。”

    八朔莉莉的手指轻点水晶,细微的力道传递着,也点进了犬王的手心。

    “……所以,将武之舞蹈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

    八朔莉莉应当是作对了选择。她将舞者水晶,即是舞者的卡牌核心交给犬王后,就达成了通关条件,在现实中睁开了双眼。

    她躺在沙发上,糖果形状的靠枕充当了枕头,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毛毯。八朔莉莉对上关切地看着她、是以立刻发现她醒来的浮世英寿和斯特凡□□安,嘴角慢慢撇了个彻底。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有气无力地说,“卡牌早在几百年前的历史里就……散落出去了,那还在我们的寻回范围里吗?”

    反正她在书里就没见过那张卡,要不是这次梦境,她压根就不会知道。

    ……所以,这种情况到底要不要售后的?

    有没有人能给点建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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