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不用进来吗？”
宋榆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中透出几分冷，但因为他现在倒在地上的姿势，显得没有任何威慑力。
何汐本来以为宋榆是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没想到进来会是这么个尴尬的情况。
她虽然和宋榆在一起过，但是没有到坦诚相见这个地步，此时看着对方只挂着一条浴巾的身体，脸颊立即飞上一抹绯红。
但是刚有些不好意思，听见宋榆这句话，又来了脾气，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我是你的保姆，你摔倒，我当然要进来。”
说完，不退反进。
上前一步，却被宋榆抬手拦住。
他的脸色有些白，表情隐忍，压着情绪道：“你出去吧，我自己能处理。”
何汐刚才那话就是硬着头皮说的，真的动手却有些不好意思，此时立即顺着下台阶，没有勉强。
“好吧。”
说完，拿着相机退出去，站在门口等着。
直到半个小时后，宋榆才穿好衣服走出来，身上的水珠已经被擦干净了，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应该刚洗过澡的缘故，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年少。
“我本来是想在你来之前，先简单洗个澡。”他皱着眉道。
何汐一改刚才敲门时的不满，现在心情好极了。
难怪昨天离开的时候，宋榆会问她什么时候到，应该就是赶着洗澡。
还好自己今天来了，才能拍到他这么狼狈的照片。
宋榆越狼狈，她就越高兴，料定对方的态度，故意道：“其实，我是你的保姆，是应该照顾你洗澡的。”
果然，才刚说完，宋榆就皱着眉拒绝。
“不用，你的工作内容只有做饭。”
说完，慢腾腾地摸索着墙面往前走，右腿一瘸一瘸的，姿势有些不对劲。
“刚才受伤了？”何汐问。
“只是摔倒的地方有点疼，休息一会儿就好。”
宋榆的嘴角紧绷，抿成一条线，似乎是因为刚才的事，有些不自在。
何汐收起相机，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主动道：“我扶你过去吧。”
说完，扶着他的手臂来到卧室门口。
看着他打开门，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房间里面一片漆黑，随着开门的缝隙，一束光照进去，瞬间照亮一条手掌宽的距离。一幅油画放在床尾靠墙，只露出半张脸，缤纷的构图似乎用尽了世间所有色彩，甚至可以照亮黑暗。
何汐正准备再看清楚些——
下一秒，宋榆迅速侧身进去。
“谢谢。”
匆匆说了一句，然后关上门，把她挡在外面。
何汐站在原地没动。
刚才虽然只有匆匆一眼，但她看得很清楚。
那幅油画上的人，很像她。
五年前的她。
这次宋榆在房间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何汐敲门，他只说要休息，并不出来。
午餐时间还早，她玩了会儿手机，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宋榆的保姆，环顾四周，想要找点事干。
但是整个屋子干净得不像话，纤尘不染，就连昨天自己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袋子，似乎都被人清理干净了。
“当保姆这么轻松吗？”
她嘀咕一声，看见宋榆换下来的衣服，把它们一股脑塞进洗衣机，按下洗涤键，然后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正得意的时候，陆敏突然发来消息。
陆敏：【汐汐，你不是说今天要来公司的吗？怎么又没来？这次的请假条怎么办？该怎么打？】
何汐：【不用打了，我翘班。】
陆敏：【牛逼啊！】
何汐：【为员工提供茶余话题，是我应该做的——】
吱呀——
消息还没发出去，主卧的门在这时突然打开。
何汐迅速按住手机看去，宋榆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走出来，脸上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表情。
听见洗衣机转动的声音，他微微朝这边偏了偏头。
“你在洗衣服？”
“嗯。”
何汐应了一声，问：“你午饭想吃什么？我订……我现在去做。”
“和昨天差不多就可以。”
“简单。”
她迅速打开软件下单，然后继续去厨房装模作样了半个小时，等收到外卖提醒，又轻手轻脚地开门拿进来，然后假装是自己做的放在桌上。
宋榆今天没有画画，坐在客厅出神，阳台的洗衣机已经停了，甩干的衣服还堆在里面。
“你先吃饭，我去晾衣服。”
何汐现在肚子还不饿，把碗筷塞进他手里，走到阳台打开洗衣机，等看见里面的衣服，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
宋榆停下吃饭的动作，朝这边偏头。
洗衣机里一片混乱。
应该是宋榆穿着画画的时候，颜料染到了衣服上，刚才何汐没注意，放在一起，全染色了。
现在那些白衣服一块红，一块绿，驳杂的颜色搅和在一起，仿佛在里面打翻了颜料罐，简直就是灾难。
无一幸免。
她迅速冷静下来。
“没事……一切正常！”
说完，把染色的衣服拿出来抖了抖，驳杂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十分难看，还变得皱皱巴巴。
不过宋榆现在，应该看不见吧？
何汐默默把衣服全部挂上衣架，看着阳台那一排五颜六色的衬衫和T恤，有些心虚地回来。
“洗得很成功，什么事也没发生。”
宋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
“那就好。”
何汐背对着阳台坐下，有些不忍直视那片狼藉。
宋榆这时开口：“我预约了医生复查，下午要去医院一趟。”
“你让我跟你去？”
“其实这并不在当初说好的工作范围内，你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跑一趟吗？我会付给你工资。”
何汐想了想，道：“合家医疗最注重服务，顾客有要求，我当然会答应。”
闻言，宋榆松了一口气。
“麻烦你了。”
看来他早上洗澡，应该就是为去医院做准备。
吃完饭，他又回了卧室一趟。
何汐跟在他后面，本来想再看看房间里那幅画，可惜这次他只打开了一条缝，连一眼都没看到。
半个小时后，何汐带着宋榆下楼。
他手持盲杖，在地上轻触探索，刚出来的时候，何汐还担心自己要牵着他，还好宋榆主动伸手扶着她的肩膀，两人始终保持一条手臂的距离。
这人似乎天生有一种不紧不慢的温和感，尤其是眼盲后更加明显，就连站在树下等车的时候，也是一副沉静的样子，阳光格外青睐地在他身上映出一片片碎金，璀璨易碎。
何汐却有些烦躁。
这个小区有些偏，门口车辆疾驰，半天也看不见一辆空车。
就在她忍不住要打开app的时候，才看见一辆亮着“空车”字样的出租车，连忙走过去抬手叫住。
“去第一医院吗？”
“上车吧。”
司机指了指后排。
何汐回头正准备叫人，才发现宋榆还站在原地，他一只手握着盲杖，另一只手原来是搭在何汐肩膀上的，现在却是微微悬空，脸上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连忙走过去。
“叫到车了。”
然后抓住他的手臂回来，直接上车。
司机一直在通过后视镜观察两人的动作，好奇地询问：“小姑娘，你男朋友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何汐皱眉看他，语气平板。
“我是他的保姆。”
“啊？”
司机震惊，看了看何汐价值不菲的衣服，高跟鞋和那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皮包，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现在当保姆，应该挺赚钱的吧？”
“还好。”
何汐敷衍地回应，怕说多了露马脚，但司机却格外喜欢聊天，一直询问宋榆的眼伤。
被问得不耐烦了，她刚要反驳，宋榆解释道：“是车祸受伤的。”
“车祸？”
何汐的声音抬高了些。“肇事司机抓到了吗？”
宋榆：“是我自己的原因，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
何汐心情有些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紧张。
之前郑添翼找她的时候，只说宋榆瞎了，没说原因竟然是车祸。
难不成是自己当初的诅咒生效了？
在发现宋榆另结新欢之后，她躲在家里郁郁寡欢，可没少诅咒他。
第一条是祝他出门被车撞。
第二条是希望渣男睁眼瞎变真瞎。
好家伙，现在竟然全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