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每道菜各夹了一些，然后把碗塞进宋榆手里。
何汐虽然是医疗护理公司的经理，但从来没有护理过别人，也没有见其他人工作过，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
宋榆细细咀嚼了一会儿。
“这是你做的？”
何汐面不改色。
“嗯，怎么了？”
宋榆欲言又止，最后道：“挺好吃的。”
他吃东西的速度很慢，何汐总担心他又要让自己夹菜，紧张地等了一会儿，没想到他就着碗里那两口菜，把一碗饭吃完了，倒是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何汐把剩下的放进冰箱，拿出电脑开始办公。
翻看完员工的邮件，还有陆敏转发来的搞笑视频，然后继续开始摸鱼。
宋榆在阳台一坐就是一下午，似乎因为早上的失利，这次他画得很慢，每一次都仔细思考后才落笔，看上去有模有样。
但是何汐偷偷凑过去看了，画纸上还是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画，就算是随意泼洒的颜料，都要好看得多。
放眼看去，整个阳台的画几乎都是这样。
时隔这么久，其实何汐已经忘记宋榆的画长什么样了，但至少应该比这个好，毕竟上学的时候他是优等生，作品也经常放在学校专栏展览。
就算是被分手的第二天，何汐哭得伤心欲绝，顶着一双哭肿的核桃眼去画室找他，宋榆却恍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笔尖流畅地在油画布上勾勒，整个下午的时间，他一直在画，连看何汐一眼都没有。
画完之后老师来点评。
构图完美，光影俱佳，是他半年来最好的作品。
下课后，她又巴巴地跟在宋榆身后，跟着他去食堂，又跟着他回宿舍。
快进门的时候，宋榆拦住她。
“这里是男生宿舍。”
何汐顿时满心欢喜地拉着他的手，和以前一样软着声音撒娇。
“宋榆，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宋榆，我们和好，好不好？”
宋榆终于看她，叹了一口气，声音缓和道：“可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后来又说了什么，何汐记不清，只记得那段时间她过得很惨，待在房间里不出门，连学校也不去了。
朋友说她为了个男人折磨自己不值得，硬是把她从床上挖出来，拽着她去了A大的美术系。
宋榆不喜欢她，喜欢上别人了？
谁？
何汐那天知道了答案。
画室里，宋榆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郎才女貌，何汐站在窗外，如遭雷劈。
回去的路上，朋友骂宋榆是有眼无珠，渣男一个。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何汐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足足过了半年多，她才终于走出来。
其实那个女生，何汐是见过的。
当时A大美术系的系花，夏云雪，和宋榆一个班，两人才貌双全，还曾经出现过一些传闻。
只是当时她太过相信宋榆，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没想到现在宋榆出这么大的事，自己来了这几天，竟然一次也没遇到过她。
何汐回忆起以前的事，顺势询问：“你女朋友呢？不来照顾你吗？”
笔尖在画纸上顿了顿，宋榆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了涟漪，似有隐忍。
“她现在很忙。”
这么说，还没分手？
想到自己那半年龟缩在房间里，伤心痛苦，差点把自己的人生毁了，他却在和其他人卿卿我我，过得潇洒自在，一股不快顿时涌上心头。
她看着坐在阳台的何汐，扬着声音故意道：“就算再忙，你眼睛都看不见了，也不来看看你，看来她对你的感情也没有多深。”
宋榆微微低头，笔尖在桶里晃动清洗。
“我没有告诉她，不是她的错。”
何汐冷笑。
“那你还真是贴心啊。”
宋榆不再说话，又开始画画。
笔触凌乱，画出来更加难看。
何汐看了一会儿，无趣地转身离开。
到了下午五点，何汐再次拿出手机开始点餐。这次她连装都不装了，反正宋榆看不见，直接装在外卖盒里送上桌。
吃完饭，她准备走人。
“明天你几点过来？我想提前准备一下。”宋榆开口询问。
何汐现在很不耐烦。
“明天再说吧。”
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在这白当一天保姆，她现在慢慢冷静下来，有点后悔了。
自己这些年随着何城光出入各种场合，说话做事都越来越有条理，这次却跟个小孩似的，脑子一热就来报复，太不成熟了。
而且想要的照片没拍到，白白给人当了一天的保姆，最后委屈的还是自己。
说完，不等宋榆回答，就直接摔门走了。
现在公司那边已经下班了，何汐直接回家，何城光不在，估计又在其他城市出差。她径直回到房间，甩掉高跟鞋躺在床上，看见陆敏给她发的消息。
陆敏：【你今天没来公司，赵部长背后嘀咕了你一整天，阴阳怪气的，还好我给你打圆场，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何汐没好气地回：【给人当保姆。】
陆敏：【？？？】
陆敏：【那人没事吗？你给人当保姆，没把人送走？】
何汐给气笑了，回：【我开的是医疗护理公司，要是连这都做不好，直接辞职算了。】
陆敏：【那你明天还来公司吗？如果不来的话，我给你准备个请假条。】
何汐：【还要打假条？我这经理当得也太没地位了吧？】
何汐：【明天我就回去了。】
发完这条消息，她打开相机云端，里面保存着今天拍摄的几张照片。
一张宋榆坐在阳台，手持画笔，双眼蒙着纱布的照片。
两张他走路时，四处摸索的照片。
还有一张他画的鬼画符。
没有一张能用。
兴许了忙碌一天太累，第二天，何汐没能早起，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罢工的念头更甚。
她迷迷糊糊地拿出手机给张组长打电话，告诉她自己不去了，再给宋榆重新找一个保姆。
张组长虽然昨天就觉得，何汐这样的大小姐应该坚持不了几天，等兴趣一过就会离开，但也没想到她第二天就撂担子。
“可是一时半会儿，我们这边找不到人。专业护理太难找了，经理，要不你再坚持几天，等我找到人了再换？”
“找不到专业护理，那就找个普通的。”何汐道。
“那可不行。”
张组长十分紧张道：“宋先生目前正在恢复期，再加上眼睛看不见，需要专业护理照顾，普通的我担心会出事。”
何汐觉得她在耸人听闻。
自己从来没做过护理，昨天干了一天，也没见宋榆缺胳膊少腿。
“其实我主要是担心，宋先生因为这件事投诉我们，现在医疗护理这块竞争大，事情闹大可能会影响后续处理。”张组长忧心忡忡。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何汐接管医疗护理公司的半个月前，公司就出了一桩事故。
因为员工的疏忽，一位瘫痪在床的病患差点进医院，为此，病人家属闹上法庭，何城光花了不少精力才解决这件事。
“多久能找到新护理？”何汐问。
“再过几天，应该就有人选了。”
“你尽快。”
挂断电话，何汐磨磨蹭蹭地起床，再次来到宋榆家门外。
和昨天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她骂骂咧咧地用钥匙打开门。
轰隆——
巨大的声响突然从卫生间的方向传出来。
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何汐脑海中灵光一闪，迅速把便携式变声器戴好，抬高声音喊：
“你摔了吗？”
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语气中带着些激动，然后一边翻包拿照相机，一边喊：“你别乱动，我来帮你。”
——你别乱动，等我拍个照！
说完，迅速往里面跑。
“不用了，我自己能……”
宋榆的声音带着狼狈和慌乱，话还没说完，卫生间的门哗一声被人推开了。
何汐带着激动的笑冲进来，第一时间按下快门。
然后才来得及仔细看。
浴室里，宋榆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只有腰部盖着一条浴巾，此时用手紧紧抓着，嘴唇紧抿，表情狼狈，恍若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体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