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何汐站在宋榆家客厅，身边的张组长正热情地介绍她的新身份。
“宋先生，从今天开始，汐汐会以保姆的身份，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汐汐？”
宋榆朝这边微微抬头。“哪个汐？”
有了上次的经验，何汐现在冷静得多，穿着今年春季新款上衣，挽着皮包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宋榆的五官。
“上西天的西。”
从国外科研室高价买来的便携式变声器，让她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只是微妙的差别，听起来已经跟何汐原来的声音截然不同了。
只不过话音刚落，立即迎来张组长震惊的目光。
就连宋榆也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眼睛微微弯了弯。
“你好，西西。”
何汐站在对面翻白眼。
好个屁！
我就是来送你上西天的。
张组长感觉到顶头上司有些不爽，连忙笑着道：“像宋先生这样的特殊情况，我们通常推荐保姆住下，可以更好地照顾，正好这里有客房……”
“不用。”
“不用麻烦了。”
两个声音齐刷刷地响起。
何汐看了宋榆一眼，后者道：“我习惯一个人住，大多数时候都能自理，只要每天过来一会儿，帮我准备饭菜和打扫就够了。”
“这……”
张组长有些犹豫，何汐这时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是来拍照报仇的，可不想把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个方面。
“那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费用方面，我也会重新调整的。”
简单介绍之后，张组长才终于离去，何汐借故送她。
两人站在门口。
张组长实在想不通，何汐好好的经理不当，为什么要来当护理保姆？
不过富家子弟的想法，本来就捉摸不透。
而且她是医疗护理公司的员工，上司再奇怪的命令也要执行，可一看宋榆是个瞎子，还一副很好欺惹的模样，顿时有些担心。
可别因为这富家子弟一时兴起的游戏，害了人家大好青年。
她提醒道：“我看宋先生脾气挺好的，应该不会故意为难人。何经理，您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打电话叫我过来就行。”
何汐点着头，有些许不耐烦。
“我会处理的，你回去吧。”
说完，直接转身回去了。
张组长忧心忡忡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叹气下楼。
也不知道宋先生脾气这么好的人，到底是怎么招惹了这位大小姐，真是可怜。
何汐回到客厅，看见宋榆还坐在沙发上，她从皮包里拿出新买的相机，放在桌上，轻微的声响让男人立即回头。
“你回来了？”
“嗯。”
何汐随口应了一声，半点保姆的样子也没有，坐下来开始摆弄自己的相机。
这是她连夜订购的高精度相机，能准确捕捉到宋榆露出的窘态，自动上传到账户端。
宋榆从读书的时候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一张温和俊美的脸带着书生气，很会唬人，不少人被地都说他温柔。
但何汐知道，这人狠起来的时候有多冷血。
镜头中，宋榆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侧脸在柔光的呼应下柔和沉静，或许是因为眼盲之后不能出门，皮肤变得很白，有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何汐皱眉，她想要的不是这种照片。
“我今天的工作是什么？”她试探着开口询问。
宋榆的声音一贯柔和：“午饭我已经吃过了，目前没有事情需要做，你可以熟悉一下环境，不过我待会儿要在阳台画画，你声音小一点。”
“好。”
一边回答，何汐却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的打算，等着宋榆开口求助，或者一路跌跌撞撞，自己刚好可以拍下他摔倒的样子。
可没想到宋榆并没有叫她，修长的双手在家具和墙壁沿路摸索，缓缓朝阳台靠近。
花了足足四五分钟，他才终于在画板前坐下。
何汐举着相机拍了几张他四处摸索的照片，然后才开始打量这个住处。
一套十分常见的两室一厅，或许是为了方便画画，阳台设计得很大，整体色调偏白色，家具能减就减，七十平的房子，竟然有些空旷。
郑添翼说，宋榆现在生活窘困，这套房子是租来的，所以很多格局都不能改动。
能不窘困吗？
刚毕业没几年的美术生，能吃饱饭才怪。
客厅的另一头是主卧，门微微虚掩着，何汐刚要进去。
宋榆的声音突然从阳台传来。
“我的卧室不用打扫，所以不用进去。”
何汐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却发现宋榆连头都没有转过来，眼睛看不见，拿着画笔在画纸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画什么。
何汐讪讪地收回手，仗着宋榆看不见，面不改色道：“我没打算进去。”
她立即调转方向，把厨房和卫生间看了一圈。
还算干净，锋利的东西都不见了，看上去其实和样板间差不多。
看完房间的格局，何汐无聊地开始玩手机，正在游戏里厮杀的时候，突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紧接着宋榆的声音。
“十二点。”
何汐正在操控人物跃墙，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该吃饭了。”宋榆又道。
“……”
没等到回答，似乎是察觉到对方的他态度，宋榆主动开口：“今天第一天上班，你如果没准备好，可以先熟悉环境，我来打电话订餐。”
说着，伸手四处摸索手机。
“你别动！”何汐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叫住他。“谁说我没准备好的？我有十年的工作经验，需要做什么早就准备好了。”
宋榆提着画笔转过头来，有些惊讶。
“十年？你不是才二十出头吗？”
“我十多岁开始做不行？”
宋榆沉吟片刻。“雇佣童工是违法的，你的公司有问题，不该这么做。”
闻言，何汐思绪一转，道：“我是合家医疗的员工。合家医疗，你知道吗？多少人都想进去都进不去。”
宋榆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话锋却转了。
“那可能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
宋榆有些不屑。
又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一听说是合家医疗，态度都变了。
“合家医疗名下不少分公司，我工作的医疗护理就是其中之一，最近新来的经理就是总裁的……”
“你不是说，饭已经做好，现在可以吃了吗？”
她刚要提到自己，却被宋榆打断。
何汐有些不快，瞪着他。
“马！上！就！好！”
说完，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来到厨房。
拿起手机一看，刚才只顾着和宋榆说话，自己操控的角色已经宣告死亡，惨兮兮地趴在墙角变成了盒子。
顿时更加恼怒。
“吃吃吃！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怎么能吃！”
厨房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显得已经很久没开火了，冰箱里倒是准备了不少食材，但何汐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她小时候和母亲一起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都没学会做饭，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于是直接打开软件，下单几个菜，然后在厨房随便鼓捣出一点声音，假装忙碌。
等外卖一到，拆了包装盒放进碗盘里。
何汐伪装好一切，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见宋榆还在阳台画画，心里有些好奇。
他眼睛都看不见了，能画个什么？
等走近，看见画纸上乱七八糟的一团，何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怎么了？”
“这就是你画的画啊？真难看。”
何汐有些刻薄地评价。
那一团毫无美感和规律的线条，简直比三岁孩童还不如，就算画出来也是浪费画纸和颜料。
本来以为宋榆听了会发怒，可他只是动作顿了顿。
“是吗？我还以为应该勉强能看，是什么样子的？”
何汐扫了一眼画纸。
“很难看的样子。”
“……”
“算了，先吃饭吧。”
宋榆站起身，继续摸索着来到餐厅。
何汐一直跟在后面没帮忙。
心想，宋榆不是刚瞎了半个月吗？怎么对家里的布局这么熟悉了？
也不摔一跤，好让她拍张照片。
看着他稳稳坐下，何汐拿着相机匆匆跑到阳台，把刚才宋榆画的丑画拍下来，保存。
聊胜于无。
等回来的时候，宋榆直愣愣地坐在餐桌旁，没有动。
“西西。”
“干什么？”何汐有些恶狠狠地问。
宋榆抬起的手有些无措。“我找不到菜在哪里。”
何汐脸色难看。
不会是打算让自己伺候他吃饭吧？
果然，宋榆下一句说：“你能帮我吗？”
何汐翻了个白眼。
感觉自己这两天翻的白眼，都快赶上她上半辈子加起来的总数了。
她拿起筷子，声音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好，让我来帮你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