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伯

    风湮辗转了一夜,想来水伯是让陛下盯上了,是逃不掉了,如是平顺度过此事,一切按照陛下所想,倒是可以避免节外生枝,不会暴露伤害到薄舞。

    一早他便通知了关春,让他请水伯一叙,不要言明。关春只谈弋哲王神速,陛下果然英明,听从风湮的便去办理。

    官差在水家是不受待见的,不止是因为之前县令的事,更是因为家里的气氛。秀禾直接不爽地驱逐,薄舞拉住她摇摇头,指指水伯,见阿爹横了自己一眼,也不敢再闹。阿娘的神情太平静了,一点也不像平日温和的阿娘,薄舞蹙眉,这是……不安担忧袭来,不对。

    “小的前来只是府君为前任之事请水先生压惊。”

    惠娘方才面色稍缓,看向秀禾轻语:“也不是每一个官吏都是不好的。”说完便进里屋了。

    水伯回头看了几人一眼,便掀帘出去了。

    关春暗中打量了一下恭敬等待的人,这人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片刻风湮到了,他方出面。

    “不用行礼,是您的女儿受苦了,该我向您赔礼道歉。”

    “这……”水伯不由有些迷茫,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事情了,一个官员在他面前作揖。

    “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还请水先生相信朝廷,不要怨恨。”

    “小民不敢怨恨。”

    “水先生信任朝廷便好,今日寻您来,也不只为这个,实在是私交好友想见您。”

    水伯蹙眉,这……何人?

    关春引他到□□,便看见厅中花树下摆着棋盘的风湮。身边煮着茶,轻烟缭绕,实在动人,是士大夫的喜好。见是风湮,水伯方放心些,崔哥说过,他这兄弟最是放荡不羁,喜好自由,虽肆意游走于不同人之间,却不该是朝堂能够驾驭的。

    “我不敢就山,便只好请山就我!哈哈哈,这次可又有上好的棋局!”

    “你……”水伯还是惊诧,就为了棋局便让县令出面?

    “水先生与风君应该是相识,风君听说我要邀请水先生便匆匆来了。”

    “你少啰嗦,水伯,水伯,快来快来,放心我不会和水大娘泄密的,来来杀一局,快来,水大娘不会知道,我们兄弟痛快杀棋!你难不成还要推迟?此番天时地利人和,推迟实在不像话!难不成……”

    “来了,来了……”水伯上前,生怕他再惊人语,这不正派的溜溜嘴,哪里是当官的!

    棋子一落便不知外事,水伯也不知多自然地喝了好几杯关春奉上的茶。五五相当,风湮看着越发专注的水伯,不愧棋痴之名。

    “好了,好了,下次再决胜负!”风湮拍拍手便起身。

    水伯顿时惊诧,他实在难得对手,正在兴起被人丢下实在可恼。

    “下次吧!这个天了,水兄你还不回去?家中大嫂小心知道了,水兄不要说漏嘴,我们约好时间再战。”

    “是该如此。”水伯顿时起身告退了。

    “风君为何不提?”

    “欲速则不达!我那老阿兄要的不止是个人,而是一颗心。”

    “可……”

    “啰嗦,他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他还想引出遗臣,从则收,反则歼。”

    “您……英明。”

    “二者不可兼得,要心就不要用水汉宗做饵,想来他们的感情,也的确更愿意要心。这儿的事我来处理,那伙人我来歼灭,我要水汉宗安安稳稳进京,安安稳稳回家过日子。”

    “陛下也是担心风君安全,方才狠心以他为饵,速战速决。”

    风湮只是轻嗤,道:“不过是这么些年的地位,那些感情也不能阻止向前罢了!既然你们已经下定心意,设下圈套,那容我想想两全之策。”

    “陛下始终是重视风君的……”

    “好了,三日后再请水汉宗。”

    “喏。”关春生怕自己此时引发风湮对陛下的不满,他的信息里弋哲王是不会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物的,不应该这样在意,那水汉宗纵是天纵英才也不值得这不将世上事放在心上的风君关怀照顾。

    水伯虽心有疑虑,可是毕竟风湮是崔哥的兄弟,是个生意人,又救了女儿,看上去也是难得地志同道合的棋友。怕是看出自己这份棋痴,方和自己这般下棋的,他怕惠娘多想熬坏身子,也没有和惠娘提起。

    风湮拉着枣儿溜达,太湖柳下,不由想起那次醉酒,想来那次不是醉酒的幻相,是真的,在那棵树下,那块青石上坐着他心爱的女郎,却让他错过了。现在女郎身边有着她的守护者,还有家人,安稳幸福,这是自己给予不了的。在自己身边的她嫉妒痛苦,生活在波澜中,得到的是杀戮和血腥,失去了太多东西。若是再回到自己身边,若是再回到那个位子,变成那样的她,他没有把握自己不会再那一天因为更爱而更无法忍受,那是的背离怕是更加叫人痛苦不堪。若是那样……还不如给予她平静,守护她安乐。他从来只想对她守诺,却不料对天下人都守诺了,独独失了对她的诺言。

    最好的她一个是快活的,是纯洁的,是娴雅安静的,不会孤独,不会落寞,不用嫉恨,不用残忍。崔哥和现在的家能给予她这一切一切。她是向往安居的,自己给不了,崔哥可以。

    眼神是空寂的,落日的余晖让人显得落魄,远处却飘来一阵歌声,清越甜美,像是干渴时的清泉。

    是薄舞和秀禾,秀禾旋转着歌唱,像只快活的鸟儿。薄舞笑着,那样的开心愉悦,那样恬静的幸福,他回忆了一下,除去百花谷和白剑峰的日子,她大多的时候却是落寞的,自己让她孤单地离开了熟悉的地方,接触更多不认识的人,在一个偌大的却清寒的地方生活,接受自己的婚事,最后陪伴的是一个厌恶伤害她的人。天啦,自己到底为她做过什么?她义无反顾的爱,自己只是接受着,做着她希望的事,可是若真为她好,当初就该抢了她去,即便是被放逐,现在也在自己身边,得到她最想要的自己。

    现在便是机会,可是她却没有生活在苦海了,她现在忘了那些悲痛,忘了深渊,也忘了那份感情,忘了自己。生活在安稳的幸福了,家庭和乐,还有一个守护她爱护她带给她他应该给予的安定的男人,那个男人是自己的兄弟,自己很清楚那人绝对能给予她最深沉的爱!崔哥的爱是包容的,能容纳她所有的放肆,让她像最平凡的夫人安稳幸福一生。

    容不得他多想,秀禾看见他招手唤一声:“解叶!”她总是不客气的,她会叫崔哥阿兄,却只叫他解叶。

    薄舞面上平静,没有多看他一眼,那样的冷漠太伤人了,当只有一个人记得那份深情的时候,那段感情将如何继续?她是她,却也不是她……

    “解叶!”

    风湮看着鼓着腮帮子,粉粉嫩嫩的秀禾,这样的女娃总是让人怜爱的,轻语:“这天将晚,你们还敢随便在外走?”

    “这有什么,我们又不走远!你又出来做什么?跑这么远,不是住在崔阿兄哪里吗?崔阿兄家你这儿远着吧!”

    “不,我住在浮游。”

    薄舞的眼帘垂下,她不认识这个男人,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多么有魅力。他的温雅与肆意,让活泼天真的秀禾都围着他转,那样的神情明明是豆蔻初开;还有那个醒来时见到的女子,那样见过千帆的女子也是一口一个风君,满眼的崇拜;甚至崔哥还有他口中的叔父,哪一个对他不是爱甚累甚……

    她的眼瞥过风湮的脸,那张脸对着自己时便没有笑意,冷的瘆人,已经不是少年的清雅澄澈让人心动,而是另一番的深沉,眉宇间是舒展,凤眼轻挑,眼里却幽藏着黑暗,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漠然,薄唇艳丽却带着无情,挑动地永远是别人的心绪,自己却只是轻漾嘴角,不知是嘲弄世事,还是游戏人间。这样的人带着一切为人不喜的负面情绪,糅合在一起却美得惑人,让人无法抵挡他的片点的无意识地勾引。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像秀禾这样的小女娃,为这样的魅力而倾尽芳心,她承认这样的诱惑对她而言好似五石散,却是她抗拒的,这样的人不可能长久,若是与这样的人在一起便要用一生来对抗一切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

    风湮不知道在这个与自己没有旧情的旧情人心里,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诱惑天成的妖孽,活了这么久哪能看不出她的抗拒,在她的眼里有惊艳,更多的却是抗拒。

    “你们怎么了?好奇怪!解叶你不要老瞧着姊姊,姊姊又不能和你说话!”秀禾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姊姊旁观者一般道一边玩去了。她要跟去,有舍不得风湮,她想和风湮多说说话,就这样两个人说话,反正姊姊也听不到。

    她说风湮也说,不论什么风湮都知道,风湮看着那个水边的女儿,她长大了,是不是没有失去记忆的她长大成熟了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薄舞忽然回身拉着秀禾就回去,这让二人猝不及防,可是风湮马上明白了她的用意,想是听觉一向比旁人灵敏的她听到了什么动静。风湮上前帮她携着秀禾一臂,二人便像是拖着秀禾飞身在丛间。

    可是这躲避似乎并没有多大作用,黑衣人像是商量好了,不论是那个主子,一致对付的便是风湮。

    “冲我来的,你们速速离开。”

    “好个怜香惜玉的风帅,杀了这狗皇帝的看门狗!”

    风湮看着离去的二人只是一笑,那剑影过,“啰嗦!”

    秀禾频频回头,忍无可忍,拉拽住姊姊,道:“不,怎能弃他一人?不能……”

    薄舞心急如焚,自重生之日,她便没有像今日这般心痛过,不是受伤害时的痛,而是一种无法克制的心疼,赤裸裸,血淋淋。

    秀禾喘着粗气,面上火热,喝到:“他救了姊姊,姊姊却如此狠心吗?你真是我善心的姊姊?”

    她居然质疑我,为了一个男人。可是却是一个愚不可及的想法,这样的自己只是拖累却还想着回去,她张开巴掌,看着这样的执拗却没有打下,她发火了比划地飞快。“你没有脑子吗?你不知道会成为他的负累吗?你不会想一想,难道你要去为他挡刀吗?”

    “就是为他挡刀又如何?我不想想,我没有你冷静聪明,我只想回去,就是档上一刀,他也少个伤痛!”秀禾爬起来就跑回去。

    薄舞岂是真的无情?不,救他的念头从来没有没有熄灭。她回身便跑回去,不是的,我是为了救秀禾,秀禾若是有损伤如何和爹娘交代?

    她追上秀禾拉住,秀禾如何倔强的性子,气愤之下差点打伤她,一时呆愣便让薄舞拉下身子躲进了丛林。

    “姊姊,我打伤你了吗?”秀禾的眼泪珠子大滴大滴落。

    薄舞只是捂住了她的嘴巴,死死盯着风湮的一招一式,这个人绝对与她息息相关,那样的招式,脑海中自己便亲身走过一遍,脑海里自己回身一笑,对着的便是那懒懒躺在树杈上吹笛子的他。

    大刀暗自袭来,风湮这才发现两人并未逃离,心下一乱,看着那危险袭去,伸手便纳入一片叶子,气流一瞬,那持刀大汉倒在两个女子面前。

    风湮收手,袖底的枯叶飞舞盘旋。

    “好个风三郎,看你还能撑多久!”

    剑招无影,刀光刺眼,刚使内力,又分了心,后背不慎便是一道血口。薄舞心如刀绞,回来便是错了。秀禾哪有薄舞理智,他受伤了,那鲜血让她恐惧,却更多的是自责,居然让他受伤了。

    秀禾冲了出去,不顾一切冲向风湮,风湮忙拉住她护住她,多了牵绊,对付这些刺客手段更是处处受制。

    薄舞已经没有了躲避的理由,行云流水的步子在夜间便似鬼魅,夺剑之后便如同天生的裁决者,当收割了一个人性命时她才真正感受到,对血腥她一点不陌生,甚至是淡漠的,死了便死了,方才风湮受伤的那痛感的一点也及不上。

    黑衣人像是找到了蜜巢的蚂蚁,一波一拨蜂拥而至,像是今日不灭风湮便誓不罢休一般!可是此时却又出现了另一批人,他们左肩上是红色的绸带,似火似血,他们开始于黑衣人对杀。

    薄舞看风湮情形,想帮他却太远,看着他护着秀禾而不能自在施行,不由越发担忧起他,心底夜有些不满秀禾的冲动。

    秀禾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想为风湮挡开伤害,不论用什么,甚至是生命,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对这个放浪儿动了心,这个人若是有伤害她定然不能宽恕自己。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一个男子倒数声尽,剩下所有人齐齐跪下,朝着风湮,肃穆如同军队。

    秀禾有些呆愣地拉着风湮,站在他身后,薄舞却是蹙眉,不简单的男人。

    “你们哪一方的人?”

    “奴赤臂一族拜见逍遥王风。”一时皆叩头大礼。

    薄舞蹙眉,走近便看见他身后的血口,却只是拉着秀禾。

    风湮面色苍白,只是轻声道:“我知道了,散了吧,宫刻一族我都散了,我不需要你们,过自己的日子去。”

    “喏,”领头人显得很好说话,却是叩头道:“在此拜别主人,祖上明令,主子厌倦,即自缢主前,我等赴死,成忠义。”

    “我等赴死,成忠义。”一时众人齐呼。

    “罢了,起来啊!你们是我的奴,你的身份。”

    那人起身抱拳道:“浊龙会会主方卓。”

    “呵,你这来头可不小,我须礼让你……”

    此时一道暗箭射出,方卓上前便一刀劈断,却不料天意弄人,那尖头认朝着风湮来,秀禾此时却像是练就神功,挡在风湮身前,箭入血肉,直直将秀禾射入风湮怀里。

    “傻子!痴儿!”薄舞心火起,燎原十里,却又岂是仅仅因为妹妹受伤?

    却见那二人一起倒下。

    “还不速速将二人送医?”薄舞快速在伤口附近点穴止血。

    方卓不由钦佩,道:“巾帼不让须眉,女郎与我们一起!”

    “不了,我只要一个健康完整的妹妹。”

    “女郎放心。”

    薄舞回家却只有和父母说谎,半真半假,只说风湮受伤,秀禾不舍看顾去了,家人知道秀禾脾气,倒也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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