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千年

    纵马来到重楼,一个人下马混在人群里,埋着头便让纷乱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倒是没人在意这样的生人,重楼来往水路旱路的人太多了。

    浮游门面只是改了名字,里面却扩大了十倍,皆焕然一新,不同的老板不同的风格,阿葵善用色彩,却能在纷乱的色彩中保持着清流,明艳不失典雅。

    花团锦簇的舞台绕着健康来的雨花石,在清水中显得耀眼剔透,台上垂着长长的纱帷,几串金铃随风发出清越的声响,一时间让人不由迷惑,这样的感觉是很多年前有过的,那样的菩提上挂着铃铛,风一吹铃声作响,那人在轻纱间一舞便是倾尽人心。

    开场了,今日的美人是个火辣的外族女儿,停驻此处,带着身边姊妹便给大家献上一段舞蹈,那歌曲是不常听到的异域调子,那飞旋的舞裙像是不断招摇的蝴蝶,看舞听歌的人打着拍子,人间乐土。

    风湮让阿葵发现那纯粹是自找的,在那样一群人里,这样一个黑衣缄默的人真的很另类。

    风湮任由她领着去了□□,小桥流水,倒是不同于外面的另一番风味,偶尔传来不同院落的丝竹声,倒也不显得吵闹。

    “风君。”

    “莫要这么大礼,我可不接受的。”他扶着她要拜下的身子笑话道。

    “风君不来找妾身,妾身也需找上风君。”

    “可有什么麻烦了?”

    “风君难道忘了最先嘱托阿葵的事?那女子妾身有下落了!”

    风湮顿时伸手擒住她的手臂,急迫问道:“何处?”

    “乃是渔头水伯长女水嘉禾!且不说容貌,身世也蹊跷!”

    嘉禾,那岂不是崔哥那心上人?“不对,水嘉禾是水伯的长女。”

    “不是,打听到消息,有人知道这女儿原是水上救的,因为不能说话,也不能听,失去记忆,两夫妻可怜她方把大女名头借她,说是乡下来的。”

    “这是几人知道?可是胡说?”

    “哼,妾身还不至于连这都分辨不出。”

    “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实在是不敢相信,你可知道……可知道我寻了多久,我……又派出过多少人?你……不知道。”他不由回想有关水嘉禾的一切,那顿饭菜熟悉的味道,那样清雅的小院,那样高挑窈窕的背影……自己是老糊涂了吗?居然……璧合救的便是她!

    一阵锣鼓传来,风湮蹙眉:“这是……”

    “妾身正要说,那人现在就走府君府上。”

    “做客?”

    “不,私绑,借了绣花的名义。今日回来怕是节外生枝!”

    风湮顿时起身向外去,便走便嘱托道:“你保密!”他取下飞花解叶,跟着轿子,潜入府中。

    那县令并不老态,下车便询问嘉禾。

    “女郎一直安安静静没有意外,反倒是女郎家人闹过几次,也压了回去。”

    绕过屏风便看见坐在窗前的女子,抬手让侍者出去,关上门走近她。

    风湮掀开瓦片,却只见女子背影。

    县令舒了口气,和气唤一声:“嘉禾。”女子不理会他,风湮不由好笑,那女儿听不到又如何会应诺,实在搞笑。

    却听那人不缓不慢一句,“你莫要忘了你的父母妹妹!”

    风湮不由蹙眉,这便是把柄?

    嘉禾微微回身,一眼千年,风湮觉魂魄消散也值了。果然是她!是弋哲王的飞花王妃,那是程远初遇的萧雨萱,是三郎恋慕的阿舞,本该是风湮的薄姬,她尚在,且安康。

    薄舞蹙眉一睨,县令只觉旖旎风情,他笑道:“我从健康来,给你带了华美的绸缎,已入秋,这夏衫白纻岂能御寒?”他上前去,伸手轻抚那披着素洁衣裙的肩头,那肩头消瘦,把握手中便是一阵心动。“你的过错便是美丽过人,叫我神魂颠倒,枉顾道义。”

    薄舞侧身,要挣脱他的桎梏,县令却是擒住了她的下颌轻声道:“让我看看你可是真的哑了,这聋是假的,这檀口香舌也怕是能吐出妙语吧!”他伸手从她腋下膝下穿过,便抱起了薄舞。

    薄舞身子小巧,虽欣长却纤瘦,手上桎梏无法动弹,哪里还有其他反抗法子。她要呼救却喊不出来,对呀,这是他的府上,即便是喊了又有何人会来!泪落连珠,隐隐约约这样的感觉有过,叫人痛苦,叫人作呕。

    “你真是天生的狐媚,这般梨花带雨,便是想要珍重你,也抵不过□□你的欲望。罢了,不会说也没什么,会发出动人声音就够了,我便娶了你,也会善待你的家人,嘉禾。”

    风湮该出现的,可是在这突然出现的人实在让人讨厌,他心急如焚,屋内薄舞也是挣扎。

    一声尖锐渗人的吼叫,风湮只觉心又让人掏了,解叶齐发,干净利落、

    越窗而入,心上思恋的人便蜷缩在那昏死的县令身边,捂着头痛苦□□。风湮上前搂住她,薄舞一时不敢动弹,半晌抬头,却仅是瞥上那么一眼便昏厥过去。

    风湮抱着她飞身出去,他想带着她回家,可是去哪?健康?百花谷?白剑峰?还有……不,都不是他和她的家,她拥有尊贵的身份,拥有动人的魅力,拥有权势金钱,是藏不住的。

    她不舒服,她没有找他,没有要回家,那……先看病吧!

    安置在浮游,服侍了她服药搽药,命人好生照顾后他便坐在案前写信。

    阿葵只感觉那隐忍下的勃然怒气,轻轻一瞥书信,不由大吃一惊,她知道风君的身份,她原本只当是风君的情人,却不料是那风云了数年的大宋长公主,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即便没有人敢说她死了,但是大家都公认那个大宋第一美人早就死了。

    风湮顿笔却是把方才写好的撕碎,“不,你已经死了,就不该再入那混沌。”他放下笔,奔到榻边,看着榻上女子的脸,握住那手便是痛哭流涕。

    信鸽飞走,风湮站在窗前,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姿态,轻言:“她醒了送她回家。”

    “喏。”

    他没走几步便让崔哥拉走了,此时再看这个幼时的患难之交,不由地有些生气,那个女子是自己的,不容许别人去觊觎,可是一旦暴露,那觊觎她的将是无数的男人!

    “你拉我做什?”他的语气带着不耐烦。

    崔哥却没有在意他古怪的性子,道:“你可是闯县衙了?还不躲躲!”

    “躲什么?”风湮畅笑便出去,任由官差抓了他去。

    风湮穿得大袖衫,是方才在“浮游”阿葵给他披上的,缓步游荡便像是落拓的道人在风雨羁旅。

    县令坐堂看着眼前放肆的人问:“大胆何人,如此无礼。”

    “区区风湮,有何指教?”冷冰冰的语气,目光不善,此人玷污于她,该死!

    “大胆风湮上堂为何不跪?”

    “此膝不跪便是不跪,何人敢强求?”

    一时间却是围观者笑了,侍从忙上前轻言:“府君,此人狂妄,需杀威棒下!”

    “来人,杀威棒准备。”

    衙役上前却是让他轻轻一撩便倒地□□。

    “府君,不妥,不妥,这竟是个江湖人!”

    “这人都五体投地了,府君可还要风湮跪?”

    县令摆手,道:“你便站着回话!”

    “站着很累,不成。”

    “你……”县令看百姓议论纷纷,不由面红耳赤,命人关门驱逐看客!

    “你……你不要太放肆!”

    风湮反讽道:“且不知何人放肆!身为官吏知法犯法,身为县令,强抢民女,该死!”

    “大胆……你……你……来人,来人……”

    “府君且慢,”侍从悄悄附耳,“秦四郎和左帮主送上礼物保此竖子!”

    县令不由惊诧,这人放肆落拓,细看却是俊眼剑眉,白皙清俊,倒是个刺头!瞧不出和那和善大方的秦四郎与左帮主有交情,“你且坐。”

    “认钱不认人,为官如此,不若早死!”

    “你……这厮,莫以为秦左二家保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本府这就处置,压下去……”身边侍从忙扯夫君衣摆,“咳咳,三日后再审!”

    “愚不可及!”

    县令怒极反笑,看他模样,道:“不就一兔崽子吗?莫以为秦左二家宠爱于你,本府便不可动你!”

    风湮反倒是不说了,这样的实在没有再说的必要。县令却当是自己聪慧猜对了此人身份,果然是男子嬖宠,这般无礼肆意哪是什么正经大家郎君之风!

    阿葵大典进来,便瞧见风湮在茅草上悠然躺着,随意问着身边一群人进来时因为什么,何时进来的,如何判刑的……她上前不由觉得可怜,不该,风君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在牢狱,跪倒一边便道:“风君何苦如此?”

    却听那人只问:“她可醒了?”

    阿葵摇头,又闻急迫一句:“快回去照顾好她!此事善了了在送回水家。”

    “风君如此尊贵,这是何苦?”

    “不过游戏,无伤大雅,没人能杀我,也没人能囚我,回去照顾好她!”

    “对了,什么是兔崽子?”

    一时间牢友笑了,阿葵盯着风湮的容颜,这太盛的容颜即便在落拓不羁的打扮下,在无礼肆意的举止下,依旧让人察觉了呀!“只是骂人的话,您不要在意!”

    “唉,你怎么不问我们?叫人家女孩子怎么说?”一个牢犯叫嚷。

    “那你说?”

    “那是地方土话,不是无锡的,兔崽子说得便是那些长得妖艳出卖色相讨男人喜欢的……”

    “唷,说得不就是分桃断袖的男宠么!那当官的也是眼瞎了,你虽好看,却是个野的,谁能驾驭?哈哈哈……”

    阿葵见他不说话,忙道:“便是您的气魄也不是……那人愚不可及,您莫要生气。”

    风湮轻嗤一声,只是摆手让她离去。

    三日后,依旧他站着,县令坐着。依旧他悠闲,县令气恼。“擅闯府衙,你可知罪?”

    “知罪呀!”

    “知道……就好,本府看你年轻气盛,便罚你回家思过……”

    “慢着,府君且说说,强抢民女,收敛钱财,欺上瞒下是为何等罪?”

    惊堂木响,“大胆,本府放你一马,你莫要得寸进尺!”

    “你藐视王法!”

    “报,大人,朝中来人命您迎接。”

    “这可如何是好?你速速离开,本府既往不咎!”

    “大人还是先接客吧!”风湮轻笑一跃上梁。

    县令未送气,便见披甲军官奉旨入内。“闲杂人等退下!”

    刹那大堂之上便只有寥寥几人,此时风湮却从梁上跃下,县令忙道:“还不退下?”

    “大胆!”军官大喝一声,县令战战发抖。

    风湮抬手一挥,军官便敛衣带笑,去搬了椅子让他坐下。

    此番变故,府衙众人皆是大气不出。

    “大兄打哪来?幸好,也省了我们再寻你了!”

    “我这刚从牢狱出来呢!”

    “什么?”

    一时间众将怒视府衙众人,杀气滔天。

    风湮一笑,轻言:“得了,牢里挺舒服的,改日请你们坐坐。”

    一时杀气尽退,倒是没人质疑他有这能力,忙摸腮挠头笑道:“大兄说笑了!”

    “李星呀,你们来得也真是快!”

    带头的李星只是笑道:“本就在附近。”

    “我等听传旨说元帅在此,奔波赶来。”

    “我已经不在军中,不要这么唤我!”他看着众将,以往沉稳让他们信任不已的目光也变得淡然。

    “对了,大兄,宣旨前有皇上口谕,你可要先听?”

    “啰嗦。”

    李星笑呵呵道:“咳咳,告诉你家王,这些个小事别来请旨,实在见外!处置一两个无用官吏的事若都不做,实在是尸位素餐,不若……”

    “呵,不若什么?”

    “不若给他个好地方分封疆域,用一堆国事禁锢一处,看他如何再做快活逍遥王!”

    “陛下果真这么说?”

    “带话的是隐土。”

    “我也是气糊涂了,以往也不会和他说。”

    “那元……宣旨了?”

    风湮点点头,依旧坐着,没有起身。

    “无锡县陈生以权谋私,强抢民女,贪污受贿,徇私枉法,欺上瞒下有负圣恩。且大不敬镇国弋哲王,革去职位,交由弋哲王发落!陈生接旨。”

    县令颤抖,摇摇欲坠。“你……”

    “本将乃是镇东将军李星,难不成你还以为本将假传圣旨?陈生接旨!”

    “叩谢圣恩,”他颤抖着接旨,马上转身朝向风湮,磕头若捣蒜,恳求风湮,“弋哲王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弋哲王,还请您饶了小的一命!”

    风湮没有搭理他,只是问李星道:“接任的是何人?”

    “是原御史大夫关春。”

    风湮蹙眉,这是皇帝新考察出的人才,前不久才在他面前炫耀过这些个人超过了自己的弟子!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有何指示?”

    “陛下请大兄多多协助。”

    风湮方放下心来,是有要务呀!

    “大兄,这厮太丑了,怎么处置?”李星最讨厌这地方上贪污受贿知法犯法的人了。

    “凌迟,出主意那个一并斩了!”

    李星瞪大眼睛,“这……”,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湮,风湮可以轻飘飘一句话夺人城池,却从没有这样枉顾法纪任由性子杀人。这样的怒气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他们原本都以为风湮是战场上的神,只有胜败,没有人情。可是这个神像人一样愤怒了,他们虽然不知道原由,却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不为过,他的罪状是你们不能了解的,照办吧!李星监斩,我走了,大家保重。”

    “恭送元帅。”众将跪下。

    问斩之日风湮也去了,他上前去,士卒没有不认识的,都不敢言语泄露。

    他看着不甘心的陈生,轻言:“你的手玷污了我最纯洁干净的王妃,言语侮辱了这大宋此番最尊贵的长公主,你实在该死,只是凌迟你一人,没有诛灭九族算是宽恕了!”一句话,陈生的眼眸暗无天日。

    “上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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