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程萋萋被人半押半推,带到一处营帐前。

    “别磨磨蹭蹭的,赶快进去!伺候好了二公子,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程萋萋被人猛得一推,跌进营帐,还没等她抬头看清里面的场景,就被一阵尖锐刺耳的惨叫激得捂住了耳朵。

    “啊——”

    伴随着这一声凄厉的惨叫的还有类似匕首的金属器掉落的声音,浓浓的血腥味也同时从门内传来。

    程萋萋努力装成惊慌害怕的可怜样,第一个跳到一边,摇头抖肩,缩成一小团。

    周围几人却是真正大惊失色,破门而入:“二公子!”

    听着里面的动静,程萋萋把脸埋在袖子里,低低地笑了。看来不等自己出手,有人已经帮着解决了这厮。这所谓的“二公子”想来是个惯犯。

    这不?常在河边走,今儿湿了鞋。不对,看这情形,恐怕不止湿了鞋这么简单。

    不多时,染血的麻布裹着瘦小的身躯被抬了出来。

    之后,医官打扮的人拎着药囊进去。再然后,门内传来青年痛苦的号骂声和抽气声。

    呦?那位竟然还没到横着出来的地步。

    不少人进进出出,场面一度到了鸡飞狗跳的程度。谁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倌儿身上。程萋萋赶紧趁乱离开。想了想,她还是回到了昨晚的那个烧火营。

    那里距离现在这个地方非常近,而且比较偏僻,很少有人经过。即便有人,也只是些小兵。见到程萋萋这番打扮,就知道是上头好的那一种,虽然看不起,但也不会故意拦下给自己添麻烦。于是,程萋萋这一路倒是异常顺利。

    刚到营帐边,程萋萋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喝骂和哭泣。大概是里面的人在讲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把周围的士兵都遣走了。

    很快,帐门被人掀起一角。程萋萋立即躲到了另一边。

    是昨天那个被称作“头儿”的士兵!

    他此时正一脸气哼哼地出来,边走边骂:“这事儿——不管怎么样,都与你王妪脱不了干系!”

    这是要把那王姓老妇拉出来顶罪了?程萋萋冷笑。

    然而,等那士兵走远,又发生了一件让程萋萋小小吃惊一回的事:王姓老妪居然……“畏罪自尽”了!

    程萋萋掀开帐帘,一眼就看见挂在麻绳上的妇人。

    几乎没有犹豫,程萋萋立即将踢翻了的马扎扶正摆好,将那王妪弄下来。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烧火营一切如初,唯一有变数的是营帐外的歪脖子树上,吊死了一个新来的倌儿。

    “造孽啊!”

    “这娃娃应该也就十来岁吧?”

    “坏事做多了可是要遭天谴的!”

    “这年头做坏事的倒是活得长久,好人反倒都短命。”

    几个刚刚浣洗完衣服的老妇端着木盆,拿着石砧,在那棵歪脖子树下围成一小圈,七嘴八舌议论感慨起来。

    “看什么看?眼瞧着日头大了,赶紧的,烧火做饭去!”

    “隔个几天就有一个想不开的寻短见,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

    恰好几个巡逻的士兵路过,见一群人围这那棵歪脖子树闲扯,立即三两步走上来喝散。

    “是!”

    “是!”

    “是!”

    老妇们敢怒不敢言,低头往烧火营的方向走去。

    “你——去!把那晦气东西弄下来,找个地方、诶,算了,扔河里。”说话的应该是个巡逻长。

    那个被指的士兵一脸嫌弃,无奈且熟练地爬上树。很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不会太情愿的。怕做的多了,也沾染上晦气或者怨气。

    *

    听着外面的动静,程萋萋眼看着几个老妇从帐子外面进来,知道这是要烧火做饭了。

    可是——问题来了:她从没弄过大锅饭,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正在发愁的时候,那几个老妇已经上前,略带讨好地看着她。

    “诶呀!王婶子今儿这么早就来催饭啦!”

    程萋萋闻言,心思百转,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王妪应该在一众老妇里颇有些地位,再联想到王妪之前为上头做的事,不难猜出来,这是一个不用干活,哦不对,是不用干粗活、重活的主儿。像烧火做饭之类的活计应该不需要她动手。

    果然,那几个老妈很快拿了马扎请她坐下,再往她手里塞了一瓷碗茶:“婶子喝茶!”

    如此一来,程萋萋便放下心来。对于她来说,别的事情也许不擅长,可就催人干活这件事,那还不简单?

    几个老妇手脚倒也伶俐,烧水的烧水、洗菜的洗菜、添柴的添柴,一会儿工夫就把饭菜都准备妥当了。

    程萋萋见她们忙的差不多了,刚起身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其中一个老妇塞过来一方绣工还算可以的帕子,拉到烧火营外面去了。

    “王婶子,您看?”那老妇满脸讨好,扯着程萋萋的袖子,“您前个儿应了我的那事……”

    程萋萋那里知道王妪和眼前这个老妇的什么事情,但装腔作势、拿捏下人她还是很会做的。

    她不言不语,只半垂下眼睑,拿余光去瞥那老妇。

    “害——婶子是大忙人。”那老妇也是个会看人眼色行事的,忙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我就去看一眼。给送个饭也是个寻常事儿。您就带我去看我那闺女一眼吧!”

    三言两语间,程萋萋就明白了。眼前这个老妇的女儿应该也是被抢掳来献给哪位“上头人”的。之前自己被王姓妇人带去打扮的时候去过一个比较偏僻的地儿,里面有男有女,都是十来岁的年纪,长相算得上“清秀”,想必就是那里了。

    现在自己还顶着王妪的身份,便去一趟吧!

    这样一想,程萋萋安抚似的拍拍那老妇的袖子:“你呀,就放心吧!”说着,又走进营帐,推了膳车往外走:“我还要去伺候那些个祖宗,这儿就交给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听着里头传来几声“是”,程萋萋转身对那老妇说:“你随我来吧!”

    依着记忆,程萋萋将推着膳车的老妇带到那处住着少男少女的屋子。一路上,士兵们见是王妪和一个烧火营的煮饭婆子,倒也没多问。有的虽然看样子和王妪熟些的,也都爱答不理,有点瞧不上的轻蔑。

    也是,这王妪说白了,就是上头身边的一条狗、一把刀,助纣为虐,狐假虎威。

    也因为这一层,倒是给程萋萋省去不少麻烦。

    大概“上头的人”也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合适摆到明面上,安置少男少女的地方比较隐蔽。

    安静、不惹眼,虽然小了些,倒也干净。

    两人来到屋前,看守的士兵一见是王妪,立马收了兵器。

    程萋萋到底在王府多年的,有些事儿,不用教,瞧多了也就知道了。她熟练地塞给看守的士兵那个荷包,再把一个装有青椒炒肉丝的食盒递过去。

    那两个看守的士兵把食盒打开看了一眼,旋即笑道:“还是王婆婆明白事理!”说罢,退到一旁的树底下自己乐呵去了。

    “吃饭了啊——”程萋萋敲了两下木门,就顺势推开。

    这种顺手人情,给了也未尝不可。程萋萋是这样想的。

    老妇的女儿生着柳眉杏眼,没有大名,只一乳名叫大丫,算得上个清秀的小美人。但是她眉宇间少了一分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儿情态,倒是像个有主意的稳重人儿。不哭不闹,大大方方,还反过来安慰那老妇。

    这让程萋萋不由暗暗点了点头。是个不错的小姑娘,不过呀,可惜了。

    想到这里,程萋萋心下暗哂:明明自己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罢了,却还要感慨别人。

    程萋萋特意借“上面的人”的名义把那老妇的女儿喊到隔间,让那母女二人单独说说话。

    王妪这个身份,程萋萋适应的勉强,毕竟和她真实年纪、阶级地位等都差得十万八千里,不过好在暂时这层保护色还能用,没有被人怀疑。

    没有人怀疑……有时候没有事儿反而是有大事。

    回想起这一桩桩一件件事,程萋萋心里隐隐觉得:太顺利了吧?这不由得让她把前因后果连在一起。若真是有人在幕后故意默许了她的小动作,那幕后之人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轻抚了藏在袖子中的翡翠戒指,程萋萋陷入了沉思。

    然而,不稍片刻,门外响起了两个士兵的声音。

    “王妪!将军命你去跟前问话,跟我走一趟吧!”

    “是!”程萋萋听到这一句,出来得倒也坦然。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一路无话。她低着头,跟着士兵往将营走去。

    甫一进门,众人就见那王姓老妇腿软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头不言不语,像是被吓到了。

    “王妪,你也是这军中的老人了,办事情怎么变的如此?平日里不是挺稳重知道分寸的吗?”旁边一个将官疑惑开口。

    程萋萋真想扶额,一个个人精!亏得自己之前还为没被怀疑身份而沾沾自喜了一下。

    敢情这只是人家放长线的鱼竿没收回去而已?

    “阁下,怕不是王妪吧?费尽心思混入我安南军营,是何目的?”主座上的中年人却是冷哼一声,语气不善。

    此言一出,四下里惊呼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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