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霂现在住的房子是大学毕业那年，父母买给她的单身公寓。父母觉得女孩子在外闯荡打拼太辛苦，希望她循规蹈矩，大学毕业就留在沪市工作。他们也好有所照看。

    可汤霂更想去外面看看，她大学修的是新闻与传播，毕业后的一年，她去各处领略迥异的灿烂风光，拍照修图后再在平台上发表，也积累了不少粉丝。不算不务正业。

    房子就这么一直空着，只有基础的家具。以后就要在沪市长住，汤霂理好了不多的行李，列了份清单，准备下午去超市买齐了，填充一下看着空荡荡的家里。

    中午小憩了一会儿，汤霂来到最近的大型超市，买了厚厚的遮光窗帘、一些纸墨、一只雅致的细颈花瓶和基础琐碎的生活用品。

    到家时，外卖买的鲜花已经放在门口。纯白色玫瑰和茉莉的混搭花束，尤加利的叶子散出莹润的绿，一股生命力扑面而来。

    汤霂喜欢花，尤其喜欢玫瑰。她是比较怠惰的人，讨厌麻烦，但大学时候每周都会买一束花，精心的修剪花枝再插瓶。朋友圈里没分享什么生活，倒是很多花的照片。之前新加的好友戏称：“还以为加错人了，加了个卖花的。”

    挂好窗帘，将东西都归置整齐时天已经黑了。汤霂打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手指不自觉往下划，消息停留在她说的那句“好”。

    攥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而后又放松。汤霂有些挫败的坐在沙发上，将画纸和颜料拿出来，打算画点什么分散下注意力。一闲下来，她就忍不住去想秦雪暗，她觉得自己没出息透了。

    墨笔丹青，几笔勾勒，画纸上便展露雏形。她画的是风雪中的树，遍野皑皑，不见他物，唯两棵白桦挺立雪中。每处枝桠上都裹着冰雪，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碎光。天空层层递进，与雪相接处是无暇的白，向上些是淡淡的蓝。整张画偏冷感，让人一眼沉静。

    汤霂出生时正是梅雨季，不停歇的小雨淅淅沥沥。暴雨谓之涷，小雨谓之霡霂。于是选了其中“霂”字作名，寓意恩泽绵长、福气隽永。她喜欢雨，但在沪市，伴随雨的常是长久而燥热的夏季。

    汤霂更喜欢冬天。喜欢微冷的空气，喜欢新雪，喜欢软乎乎的围巾厚手套，喜欢那份冷清感。冷清感，她似乎抗拒不了，无论是物还是人。

    汤霂在购物软件上下单了尺寸合适的实木相框，打算将画装裱起来当个摆件装饰桌面。一看时间，不想已经近凌晨一点。

    她犹豫着，打开秦雪暗的对话框，“睡了吗？”

    “有事？”这次那边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汤霂摇摇头，下一秒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没事。”她说，接着手指快速敲击屏幕打了“晚安”，闭着眼、狠了狠心点了发送。

    是很寻常的话，但于他们来说是不那么美好的记忆。

    高三时课业压力、升学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每天只有睡前半小时暂得偷闲。两人白天一整天都可以见面，晚上的时间汤霂不想全部花在和他聊天上，又不想直说。是以谎称妈妈收了她的智能手机，让她用老人机。

    秦雪暗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却延续了之前的习惯，在每晚睡前跟她说“晚安”。到后来，他们的聊天框里长长一串，全是秦雪暗的晚安，汤霂点进去就被愧疚吞食，慢慢地甚至讨厌点开他的对话框。

    汤霂已经记不清，当秦雪暗偶然间看到她拿智能手机的表情。不敢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