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没有更多停留，秦越选择当天赶回岚城。
从刘剑这里打听来的事情，并没有指向现如今那个会使得何皎皎无端哀伤和惊惧的秘密。
但秦越觉得，他似乎已经窥见了所谓秘密的冰山一角。
车子在高速奔驰，窗外景色在视网膜上被拉成一帧帧高斯模糊的照片。
秦越难得没有打开车载音乐。一路上，他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前方路况，心中思绪繁杂，嘈嘈翻涌：急切，慌张，忧惧，祈盼，渴求……
秦越不知道应该将此刻的心情精准校对到哪一类。但他明白，此刻归去的路上，他心心念念地只有一个——他要第一时间见到何皎皎本人。
为什么，他说不上来。
但他清楚，唯有这样，才能一解心中不安。
那么何皎皎呢？
在七月的那个雨夜，死里逃生的她，在火车上注视飞驰而过的景色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又如果……她不是死里逃生，而是……
秦越一颗心重重刺痛了一下。
随后，他忽然意识到——如果猜测成真，那么这一刻的他自己，也就成为了那个晚上的何皎皎——怀揣着秘密，奔赴在重逢的路途之上。
他们的境况，竟然会有如此相似得片刻。
真是迷幻啊……秦越嘴角抿直，克制自己暂时不要过度发散思维。
最起码，在他可以确认之前，他最好，什么都不要多想。
*
连续开了五个多小时，秦越就近选择服务区停车休息。去过洗手间，小超市买了瓶红牛，他重新回到车内。
衣兜里手机响了一下，是何皎皎发来了消息。
——“今天和室友一起逛街，我新买了一个手机壳，好不好看？”
附赠一张她举着手机对镜的照片。
何皎皎穿白色外套，戴了顶朱红色棒球帽，只露出半张俊秀的脸和眼睛，笑得清甜。手机壳上画了一只萌态十足的卡通猫咪。
她难得发自拍过来，秦越点击了保存，回拨了电话过去。
对方很快接了起来。
“秦越——”
秦越靠在椅背上，闭眼，听何皎皎用雀跃的声音唤自己，嘈杂的心立刻静了下来。
“秦越，你在哪呀？”
秦越说：“已经在回岚城了路上了。现在路过服务区，刚刚买了瓶饮料。”
“只有你一个人吗？”
“对。”
“那你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何皎皎说，“你几点到家呀？或者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是的，”秦越一字一字地说，“我需要你。”
电话那头，何皎皎立刻惊喜问：“你是想吃什么吗？你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我来安排。”
秦越睁开眼，整个人恢复以往的清明和冷静。
“我需要第一时间见你。何皎皎，我很想你。”
何皎皎咯咯笑起来：“好呀！那我去大学城的家里等你，好不好？”
秦越说好。
二人简单讲了几句，就要挂电话。
秦越又说：“手机壳很好看。”
何皎皎果然得意起来：“我的眼光自然无可挑剔，挑人挑物都是！”
*
挂了电话，何皎皎收拾了东西，直奔大学城的房子。
因为不知道秦越具体几点会到，她在来的路上，除了买菜，还买了点熟食。
收拾了一切，何皎皎打开电视机，开始坐沙发上等。快到十点，门铃终于响起。何皎皎精神一振，掀开身上的薄毯，跑过去开门。
门打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任何字眼，何皎皎就被门外高大的男人一把紧紧搂在了怀里。
不知为何，秦越的举动少了温柔，多了迫切，仿佛失而复得，又仿佛经年重逢。何皎皎觉得他的这个拥抱，力气很大，勒得她不得不踮起脚配合。
肩膀处传来秦越的呼吸声，何皎皎有点痒，她轻笑着躲，也没躲开，问：“怎么了？”
秦越埋头在她的肩窝，半晌，只闷闷地说：“想你了，让我抱一抱。”
何皎皎闻言，心里也欢喜。
她闭上眼，紧紧回抱秦越，闻到了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淡淡疲惫。
抱了一会，何皎皎终于捶了捶秦越的后腰：“快进来，门还开着呢……”
秦越这才将人松开。
他垂眸，轻握着何皎皎的双肩，细细去看何皎皎的脸，从眉眼到嘴唇，目光一遍遍描摹，似乎不会厌倦。
慢慢地，何皎皎被他看得都有点发毛了。
她轻轻蹙起眉头：“你这个人……到底怎么了？”
秦越却又忽然轻松一笑：“能有什么事儿？”他将人揽住，朝厨房走去，问，“饿了，家里有饭吗？”
*
何皎皎提前做了几道菜，连着买来的两道热卤，凑成了四菜一汤。
两个人在餐厅简简单单吃了饭，何皎皎叫秦越先去客厅休息，她去将碗盘锅具清洗了。
秦越开了一天一夜的车，确实疲累。他也没争，亲了亲何皎皎的额头，说了声辛苦，乖乖出去了。
等到何皎皎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秦越侧躺在沙发上，正在看她刚刚看的那部狗血电视机。何皎皎想了想，捡了一旁单人沙发上的抱枕，凑了上去，非要躺在秦越身前。
沙发并不宽，两人侧躺一定会紧贴。
“来，我让给你，”秦越头大，说着就要起身，“咱俩都睡这儿，不大合适。”
何皎皎不答应，拽着他的胳膊不让走：“怎么不合适？上次在你家，你也是抱着我睡的！”
说着，像是要试验这沙发一定能躺下他们两个一样，她将人一把扑倒，树懒一样，直接挂在了秦越身上。
做完这一切，何皎皎甚至还回头，瞥了瞥身下，得意道：“看吧，后面还有空呢。”
秦越一个没防住，就被何皎皎瞬间挤在了身下。他望着何皎皎微微俯视的脸，没成想竟然也有被这姑娘扑倒的一天。
只是这距离，几乎是肉贴肉。
怀里人柔软馨香，像一块香甜的蛋糕，关键还在不要命的蹭，秦越感觉到全身的血都朝某个地方涌去。
他咬了咬后槽牙，将人从身上往下拽，嘴里哄道：“乖，你先起来。”
何皎皎撅起了嘴：“不起，我就要跟你睡一起。”
“先起来……”
“就不起……哎你……”
可惜刚刚只是侥幸，她力量怎么可能抵得过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秦越见她得寸进尺，青筋暴起的手臂从何皎皎后腰穿过，将人直接扛上了肩头。
何皎皎几乎坐在了秦越的肩膀上，她瞬间吓得抱住了对方的脑袋：“快放我下来……你的脚……”
秦越不理她，直接关了电视，拍灭了客厅的灯，将人带回了主卧的床上。
将人半扔半放地搁在了床上，秦越没等何皎皎爬起来，立刻撑着手臂，曲起一条腿，也上了床。
他探过身，将何皎皎完全笼罩在身下。男人的大掌慢慢按住少女细瘦的手腕，是艺术电影里最为寓意深刻的镜头。
秦越垂眸，静静盯着何皎皎傻眼的表情，终于施施然笑了：“想跟我睡？那就睡床上，床上地方大，禁得起折腾。”
何皎皎张张嘴，有点说不出话了。
她被秦越压制着，动弹不得。这个姿势又实在是暧昧又危险，秦越看她的眼底幽深一片。一切的一切，都叫她脸红心跳的厉害。
“你……”
“你”了半天，何皎皎眼眸里一片真诚，小心翼翼地问，“……秦越，你想来真的啊？”
秦越快要被她气笑了，伸手捏住何皎皎的鼻子：“怎么？你这口气，好像倒是盼着我来真的？”
何皎皎立刻知道今晚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她胆子又大了起来，伸手揽住秦越的脖子，将人拽了低了下来。
她盯着秦越的眼睛，狡黠一笑：“我是问你，要不要亲亲我？”
秦越笑，刚想开口说话，何皎皎手上又一用劲，一口重重亲在了他的喉结，声音含糊：“你不亲算了，我亲……”
秦越被她偷袭，立刻一声闷哼。何皎皎听到，憋气偷笑。
两人离着这样近，秦越哪里听不到。
一而再，再而三被挑衅，秦越干脆蹬掉了脚上的拖鞋，将人一把揽住，翻身搁在自己身上。
何皎皎面对自己忽然变女上位的姿势，一时懵然。她俯身看着秦越，对方正冲她歪头，浓黑的眉毛挑了挑，风流味十足。
只见秦越抬手，点了点他自己的嘴巴，说：“何皎皎，有本事亲这儿。”
*
何皎皎觉得秦越大概是属狐狸的。怎么他冲自己飞个媚眼，激一激，自己就乖乖往坑里跳？
何皎皎捂着胸口，长长换气。
她盯着起身倒水的秦越的背影，反思自己为何如此禁不住逗弄。
没办法，虽然两世为人，可谈情说爱方面，她真的没什么实战经验。
秦越走过来，将水杯递来：“我的便宜你也占够了，可以乖乖睡觉了吧？”
何皎皎闻言，一口水差点呛到自己。
这人真是会倒打一耙，刚刚强势又享受的人，明明是他！
秦越好似看不懂何皎皎愤恨的眼神，他弯腰摸了摸她的脸，说：“你先睡吧，我笔电忘在车里了，去取一下，还有一点工作要收尾。”
何皎皎立刻拽住他的手指：“你晚上不走了，对吗？”
“嗯，不走了。”
“在我这儿睡，好吗？”何皎皎说完又解释，“别误会，就是盖棉被，纯睡觉！”
秦越笑吗，目光温柔，顺着她的话：“行，纯睡觉。”
“那你去吧，快点来哦，”何皎皎松开他的手指，打了个哈欠，“你不要弄太晚。”
秦越说好，俯身亲了亲她绯红的面颊。
*
拿到笔记本，再回来，秦越先是轻步去看何皎皎。隔着门缝，主卧吊灯已经关了，只剩床头一盏昏黄的台灯。
何皎皎已经睡着。
她素白的小脸被灯光映着，文静恬美的轮廓，叫秦越看得心中一片柔软。
秦越将房门轻轻带上，回到书房。
他打开笔记本，登录自己的邮箱。马迪已经将他想要的东西压缩打包，全都发了过来。
秦越盯着附件里的下载包，深吸一口气，点击了“解压”。
不知过了多久，何皎皎迷迷糊糊听见房间门被打开。很快，一个熟悉的怀抱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身后男人身上熟悉的淡淡柠檬沐浴乳味道，令何皎皎坠在安全感十足的困意里懒得清醒：“工作完了？”
身边人极轻地“嗯”了一声，将她搂得更紧。
“何皎皎……”
极淡的叹息声从耳畔划过，何皎皎意识不清，也睁不开眼，糯糯地问：“……什么？”
黑暗里，秦越盯着她，目光怜惜。
他将人揽在怀里，掖好被子，声音轻弱，仿佛呢喃：“我爱你，睡吧——”